赵竑喊不出话来,只狠狠的瞪着前方看起来高高在上的赵昀,几乎涕泗横流,眼泪顺着鼻子淌了下来,整个人狼狈至极。
他恨!为什么!他才应该是新皇帝啊!凭什么就被那个乡下来的破落宗室抢了皇位?
不应该是这样的!
而赵昀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似乎在欣赏这位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狼狈之态,又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下场,只以一种玩笑的心态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是大宋的皇帝了。
这一切来的如此之快,如此易如反掌,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直到整个大殿中,除了杨皇后之外,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赵昀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子,什么叫皇帝。
那一刻,赵昀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他的手藏在袖子中,却难以自持的轻颤了起来。
史弥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面对这样的眼神,赵昀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史弥远操纵的一个傀儡,有什么可欢喜的?
他想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于是便平静了下来。
看着阶下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轻声道。
“众卿……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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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
自从和祺祥杂耍班在船坞一别之后,秦九韶帮着客商修船赚了些路钱,便孤身一人乘船回了楚州。
一路上遇到的百姓们神情平和,务农桑、挑着满当当扁担上街的比比皆是,像是没有遭受战火的痕迹,秦九韶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曾经千帆相接的“淮水东南第一州”,总算是抗住了这一劫。
原以为会在楚州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可当他迈进楚州城门,却得知了楚州太守应纯之改任东广的消息,此时的淮东安抚制置使正是曾经和贾涉政见不合的许国。
那一刻,几乎不用谁解释什么,秦九韶便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他深知应纯之的为人,并非是他不愿出兵,定是时势所迫,无奈之举。
而对于许国这个人,秦九韶也是早有耳闻的,此人阴暗自大,经常上书诬告忠臣。又常常偏袒南人,但凡军中有摩擦或是争执,不论是非曲直,他一概都会处罚北人。
心中顿时生了几分无力之感,但这个时候,他并没有闲心和此人有什么接触。
只抱着应迦月还在府中等他的一线希望,径自去往应纯之曾经的府邸。
可没想到府中早已是人去楼空,大多数老人都跟着应纯之去了东广,其余人不是遣散就是另谋生路,好好一个高门大户,愣是生了几分倾颓的气象来。
取了自己的东西,秦九韶有些疲惫地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轻轻皱起眉头。
难道应迦月也跟着她的父亲去了东广?亦或者是回了临安?
他不知道,也无法确认。
于是从包袱中拿出自己珍藏多时的木雕盒子,取出里面一片完好无损的小红花,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上。
奔波多日,秦九韶的目光终于在这一刻柔和了下来,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润与安心。
他静静凝视着自己掌心中那一小片花,出声询问。
“小红花,你的主人去了哪里呢?”
男人的声音清亮又不失温柔,像是一盏上好的琼苏,让人甘愿沉醉其中。
四周很安静,无人可以回答他这个近乎玄学的问题。
可他依旧那么静静看着,好像在等什么似的。
良久,有清爽的微风从北边吹来,秦九韶手中那一片轻薄的小红花便立时被风吹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便径自朝着南方飞去了。
那是临安的方向。
秦九韶笑了起来,嘴角带着少年式的意气。
“好,便信你一次。”
他怎么可能全然信这些呢,不过是赌一把运气罢了。
这世上信息流通不便,即使是快马书信也要好些日子,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对方具体的位置,一来二去实在不方便。
七精回穹,人事之纪。凡是信息,必定有逻辑可言,若能在这世上织就一张隐形的网,能将林林总总的书信文字排列成有规律的数字,沿着各自的轨迹运行,天大地大,瞬息即达,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秦九韶忽然有些豁然开朗,汉字的数字表达实在太过于复杂,虽有算筹计数,却无符号可言,确实不利于算学的发展,不如运用一些简单的符号来表示自然数、分数、小数、复数,这样也可大大减少繁琐的计算过程。
他思忖了片刻,拿起一旁的小木棍,在空白的地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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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零○ 、|、||、|||、||||、X
—○、|○、X、|X、*……
那一年的蒙古并金国鹰视狼顾,而临安的权贵正忙着争名夺利,攻击弹劾那些奋战在前线的忠臣良将,为个人私利争得面红耳赤。
那一年九月,大宋的皇权摇摇欲坠,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波谲云诡,不知将要倾向谁家的天平。
皇图霸业、尔虞我诈、数不清的权臣与帝王,在这片土地上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相似的剧情。
而秦九韶正坐在楚州一个不知名的石头上,全然忘记了“祖宗家法”,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那一刻,他突破了中国古算中极少创用符号的僵局,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那个时代最为先进的数学符号。
良久,秦九韶将树枝搁在了一旁,垂下眼眸,不动,不说话。
清风轻轻吹起他的衣袖,也掀开了世界数学史上光彩夺目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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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评论点击骤减,写的好寂寞啊哈哈哈
是不是因为男主死了大家都被吓跑了TAT
ps:秦九韶创用的数学符号不只是那几个简单的,只是因为输入法实在打不出来哈哈哈,那个*其实是类似一个甲骨文的火字。
其实秦九韶使用符号在现代人看起来很平常,但是在那个时代思想还挺超前的,比如说清朝有个督学黄潄兰在主持算学考试中,发现有一名考生没有使用一、二、三、四、五……,而是用12345,就把他大骂了一通,还停了那个考生的津贴,最后可怜的考生直接气死了= =。中国古代数学本来很领先的,西欧非常重视数学符号,后来者居上,逐渐甩了中国一大截,可惜啦。
第55章 纵火
赵昀身着一身较为朴素的绛纱袍, 坐在案后, 耐心听着台下的争论。
他刚刚下朝回来, 听了太多的朝政,这才知道历代先皇平日里要处理这么多的政事, 想到日后再也离不开案牍劳形,一时也觉得头大。
“丞相,金军率军大举入侵东广,守将应纯之不敌, 将士死伤过半……”
“什么!”史弥远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惊,“不是已经在和谈了吗?金军怎么又大肆进攻了?”
赵昀早就想过会是这样, 淡淡瞥了史弥远一眼,沉声道:“蒙古主力西征去了,金国国库空虚, 亟待补血, 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大宋的头上, 怎么会同意议和?”
郑清之看了看史弥远的脸色, 又道:“想必那金国皇帝听说应纯之到任东广的消息,知道我们没有杀他,便故意来了个下马威。”
赵昀闻言,抬眸觑了郑清之一眼, 对方连忙噤了声。
郑清之这才想起来, 不杀应纯之的提议, 正是眼前的新帝提出来的……顿时吓得后背汗如雨下。
赵昀思考片刻, 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朕以为,应卿刚刚到任东广,千头万绪还未理清,那些守将不听节制也是在所难免,更何况东广那个地方流寇猖獗,常常和金军内外勾结,局势实在不明朗……”
“哼,”史弥远才没有注意旁边的暗流涌动,只是不屑道,“这应纯之果然无用,连屈屈流寇都打不过,留他有何用?!”
赵昀默了默,看了一眼史弥远,还是道:“当务之急,还是迅速派兵增援为上。”
史弥远瞪了这位年轻的新帝一眼,毫不客气道:“增援?官家这话真是孩子言论,我大宋兵源紧张,每一处防线的兵力都要用在刀刃上,哪有援兵给应纯之?”
提到应纯之这个名字,史弥远的脸色就不是很好。
那日他抗旨不遵,强行要出兵迎战的事情,他可一点也没忘记。
这样子不服命令的刺头,就该好好整治整治才是!
想到这里,史弥远缓缓走近,在赵昀的耳边轻声道:“陛下,这没用的棋子,就该早些扔了才是,留着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陛下已经吃了一次亏,可不能再吃一次了。”
赵昀皱起眉来,他知道史弥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却还是不忍心,再次试图劝道:“可是……”
史弥远根本不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只背过身去,厉声道:“东广有天堑可守,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金军,不足为虑,就让应纯之自生自灭吧!”
不同于先帝在位的时候,众人还要看先帝的眼色行事。
可如今,史弥远的意思,就是官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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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此时此刻,贾似烟正一身红衣盛装堵在门口,发髻上插满了玉髓宝簪,通身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华丽的孔雀,光是随身侍候的丫鬟就有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