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与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自然是哥哥的左膀右臂。”
一旁的赵与莒始终一言不发,良久,他抬起头来,凝视着史弥远的眼睛,轻声发问:“敢问相国,一旦成为沂王,今后是否与相国福祸相依,休戚与共。”
史弥远回望他,答:“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赵与莒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与莒这个名字过于小气。”史弥远盘算了片刻,“昀,日光也。”
“从今以后,你便叫赵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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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妹,都日上三竿了,你怎的还未起床?”
应迦月正蒙在被子里睡大觉,冷不丁听见有人喊自己,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用赶早自习的速度飞快穿好了衣裳,打开了房门。
“大姐姐?”
贾婉晴见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女孩子家,怎能这般懒散。”
应迦月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贾婉晴迈着小步走了进来,在椅子上缓缓坐下,这才出声道:“昨日之事还要多谢你替我解围,其实你也犯不着为我得罪她,似烟她的性子自小就是这样,骄纵惯了,忍忍便过去了。”
应迦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大姐姐客气了,没什么的,她本来就对我有意见,也不差这一次。”
贾似烟上下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温柔道:“你我都是没有母亲的人,我懂你的苦楚。这么多年来,你房中都没有个丫鬟伺候,今日我把我的丫头樱桃给了你,你要好生待她。”
“这……”
应迦月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名叫樱桃的丫鬟便跪了下来,恭恭敬敬道:“三姑娘,樱桃从此便是您房里的人了。”
“不用这么客气!”应迦月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连忙上前去扶她,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直接抬起了她的两个胳肢窝。
樱桃:“……”
贾婉晴被她逗笑,忍不住拿起帕子捂着嘴轻笑了两声:“瞧你。”
“多谢大姐姐厚爱,”应迦月尽量学着她的样子,让自己也温柔一点,“只是我一个人自在惯了,就不劳烦……”
“都是自家姐妹,你不用说这些。”贾婉晴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吩咐道,“樱桃,快给三妹妹梳洗打扮一番,父亲让她去书房见客,别耽误了时辰。”
见客?见什么客?还没完全睡醒的应迦月一时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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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贾涉看着面前兄弟二人,一时不知是该行礼还是该受礼。
只轻轻咳了一声,说了些恭敬寒暄的话,便立在原地静默。
赵昀拱手,恭恭敬敬道:“我兄弟二人初来乍到,既在先生门下受教,便是先生的学生。若有不到之处,先生尽管责罚。”
赵与芮见哥哥这么说了,连忙跟着道:“是了是了,请先生赐教!”
见他二人这么说了,贾涉才松了一口气,没有再多顾虚礼,只道:“既然史相让你们跟在我身边学习兵法,那也不急于这一两日,史相先前同我说过,要让我府上的丫头同你们探讨书法,我已让她过来了。”
赵昀目不斜视,淡声拒绝道:“多谢先生好意,只是我二人毕竟是外男,男女授受不亲,此举恐有损令嫒闺誉,就不必了。”
应迦月被围上了面纱,站在书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声有些熟悉,一时好奇。不等她猜测,里面便传来了贾涉的声音:“是迦月来了吗?进来罢。”
应迦月连忙走了进去,刚一进去,便看见了书房里熟悉的两张面孔,一时瞪大了眼睛,唯恐是自己眼花,又凑近看了两眼。
诶嘿?
这不是她那天施粥时碰见的倒霉兄弟吗?
贾涉摸了一把胡子,看向她:“迦月,还不快过来见过沂王殿下。”
沂王殿下?应迦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次见他还是被贾似烟欺负的落魄宗室子弟,怎么今天摇身一变就成了沂王殿下?之前是在cos王子变青蛙吗……
那少年侧过脸来,正要说不必多礼,便愣在了原地。
目光相对,云停花开。
良久,他忽然笑了起来,嘴角的暖意似乎能融化冰雪,那笑容里面带着几分庆幸,微不可闻。
赵与芮看见应迦月也很是激动,正要喊她的时候,被赵昀用眼神制止了,只将要喊出来的话都咽了回去。
贾涉没听清他这句话,清咳了一声:“既然沂王殿下不愿意,迦月,你见个礼便先回房吧。”
“先生,其实……倒也不是不可。”赵昀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自己也觉得有几分窘迫,他抬眸望了应迦月一眼,又低着头道,“我兄弟二人皆承蒙史相照拂,既是他的吩咐,我没有不从的。”
应迦月本来全程都在状况之外,听到这句话反而明白了。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舍不得我走就直说嘛,找这么个破借口。
“也好。我这丫头虽是小辈,但书法却能突破陈规,自成一家,也不算辱没了门楣。”贾涉松了一口气,他一向不擅长和这些王公贵族们打交道,比起你来我往的客套,还是上战场杀敌来得直接。
“迦月,这里有笔有墨,你同他们好好探讨书法之道,我得先去处理一些政务,申时再来。”
“是,叔父,迦月知道了。”
眼睁睁看着贾涉离开了书房,应迦月这才转头看向了两兄弟,六目相对,场面一时尴尬。
但出于礼貌,应迦月还是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好久。
不知怎么的,赵昀忽然觉得连日来的阴霾都散去了:“没想到是你。”
应迦月低头瞅了瞅自己,虽然还是戴着面纱,但打扮和昨天没什么区别,也难怪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对呀,好巧。”这次应迦月也不卖关子,直接拱手介绍自己,“我姓应,名唤迦月。”
赵与芮乖乖道:“迦月姐姐,昨天的事情还没有谢过你呢。”
“不用这么客气,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赵与芮大力拍了拍胸脯:“你看我能走能跑,自然是好多了!”
而赵昀只是远远睇着她,漆黑的瞳里神色莫名。良久,轻声笑道:“你不是说,你叫红领巾吗?”
应迦月讪讪,随口胡诌了个理由:“那是我行走江湖的艺名,就跟红拂女是一样的,我们都是红字辈的女侠客。”
“原来如此。”赵昀也不戳穿她,只温柔笑着,“没想到临安竟盛行这等风气,看来我得取个同虬髯客一般的别名,方不显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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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解释一下bug,其实赵与莒是在被立为皇子之后才改名赵昀的,历史上继承沂王王位的时候改名叫赵贵诚,我怕名字太多,容易看混,就直接略过了赵贵诚这个名字……
第10章
应迦月自然是没想到,她这个培训班出身的半桶水,也有机会教别人书法了。
书法大家赵孟頫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生,她可不能捷足先登。
不然等到赵孟頫好不容易出生了,凭借着自己过人的天资一手独创了“赵体”,结果发现几十年前已经有人创过了?想到这里,应迦月就感到了深深的愧疚,默念了两遍:尊重知识产权,尊重知识产权。
“其实我的水平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应迦月抠了抠手,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无奈的学习委员,又要应付老师交代的任务,又不能显得自己太无能,“要不这样吧,你们先自己随便写写,我看你们哪些地方有硬伤再提,可以吗?”
“啊?”赵与芮委屈地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她,“又要写字啊?”
他最是讨厌写字了,可这一日已经写了两回,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应迦月挠了挠头:“我这里有一首珍藏多年的好诗,你们先试着练几遍,不仅能提高自己的书法水平,还能平心静气,修养身心,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
赵昀捧她的场,直接问:“什么诗?”
应迦月饱含深情地朗诵道:“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
赵昀的脸起先是黑了黑,随后微笑地配合道:“道理浅显易懂,且又朗朗上口,果然是好诗。”
听到这样的评价,应迦月简直太意外了,很是激动:“多谢沂王殿下不嫌之恩。”
赵昀笑道:“月妹妹的诗自然是好诗,怎会有人嫌弃?”
应迦月摇了摇头:“不不不,有些人就不识货的。”
“哦?何人不识货?”
“是我的一位朋友。”应迦月想到秦九韶那副冷冷的样子,叹了口气,“他的人生简直太可惜了,虽然天纵奇才,但却是个十足的杀人狂魔,不仅杀仆人,还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赵昀皱起眉:“世上竟有这种人,他姓甚名谁?”
应迦月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可以知道他的秘密。”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被打断的应迦月随口问了一句:“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