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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奴 (水怀珠)


  白玉隔空抓起地上外衣扔至周氏身上,看向孙老大爷,无话。
  孙老大爷迎着她的眼神,收紧唇角,片刻方道:“押下去。”
  孙四郎已经傻了,指望不上,孙氏族中另有两个汉子上前,架着衣衫褴褛的周氏去了。
  白玉一步步向前走去,重新走至厅堂前的石阶下,站定。
  “孙老大爷,”这一回,白玉不再笑了,她的脸上冷冷的,是一种纯粹至近乎懒惰的冷漠,“这公道,该让我讨了吧?”
  堂下诸人闻声一凛,纷纷又屏气噤声,孙老大爷漠声道:“放人。”
  他不冲白玉讲,他冲他孙氏的儿孙们讲,讲完,底下立即有人给他实践,虽践行得有些战战兢兢,却也还是不负所望地把关押陈丑奴那铁笼子的锁开了。
  陈丑奴依旧坐在里头,没动。
  那开门的忙道:“大、大哥……对不住,是我们冒犯了!”
  又勾腰伸手:“您……您请!”
  陈丑奴抱着破背篓,望了白玉一眼。
  他脸上没一块好地方,白玉看完,扭头向孙老大爷:“这便是孙老大爷给的公道?”
  孙老大爷重新坐回自个的太师椅,惜字如金:“对不住。”
  白玉不动。
  孙老大爷在她投下的那片暗影里极尽耐心地闭了闭眼,随后开导:“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小怨不恕,大怨必生。”
  白玉“嗤”的一笑:“以德报怨哪?”
  白玉歪头:“何以报德啊?”
  ***
  夜风凛凛,孙氏祠堂里一通鬼哭狼嚎,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皆作鸟兽散去,留下一地瓜子壳,无人问津。
  一炷香后。
  陈丑奴抱着破背篓,同白玉并肩走出孙氏祠堂,转头瞥见她在揉拳头,忙驻足,问:“疼不疼?”
  白玉斜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行去。
  陈丑奴忙跟上。
  两人走过一间间寂寂无声的房屋,又走过一片片的蛙声起伏的菜地,白玉睁着眼,只管走,脚下突然给颠簸的石头一绊。
  陈丑奴忙抽手把人拉住,想了想,把背篓反背在胸前,径自上前,背起白玉,白玉挣扎,陈丑奴道:“你走错了。”
  白玉:“……”
  陈丑奴调头,向西行去。白玉趴在他背上,目光一转,瞥过那沉甸甸的破背篓,开口问:“为什么不还手?”
  陈丑奴脚步微慢。
  先前幺婆婆到家里来报信,说陈丑奴被野柳村的一帮男人押走,提及细节时,是说他为护住背篓里的东西,所以任人拳打脚踢。可是陈丑奴不是野柳村中的男人,陈丑奴是一跳可是至跳五丈开外,一棍可以击毙成年老虎的九尺猛汉,陈丑奴如果真正想护住背篓里的那堆东西,他应该选择还手。
  夜风吹过脚下的青草,青蛙在田间的溪沟里叫,陈丑奴埋头走在风声里、蛙声里,答:“我怕他们更怕我。”
  白玉道:“那不巧了,他们现在不止怕你,还怕我。”
  陈丑奴哑然,继而一笑。
  白玉偏头,直勾勾看他,道:“没有别的了?”
  陈丑奴唇角的酒窝一僵,继而慢慢消失,白玉看得明白,哼道:“不是成心等我来救你吗?”
  陈丑奴抿住唇。
  白玉把他的脖子搂住,看着夜色:“不是因为我不肯跟你一起进城买东西,心里生着闷气,所以故意给人家掳去,来看看我究竟会为你做到什么程度吗?”
  山风吹在空荡荡的旷野上,陈丑奴终于止步,低下头去,似乎哑口无言。
  白玉又哼了声,把脸往他脸上一贴:“满意了吗?”
  陈丑奴给她亲昵得一震,一时更加羞愧无地,深深地埋低头,白玉笑,继续调侃他:“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遭难了,得靠两个女人去救,陈泊如,真有你的啊,就你这样,还给我挡天兵天将?”
  陈丑奴张口结舌,想到何素兰,又不禁微微感动,道:“何素兰是个好人。”
  白玉扬眉,稀奇道:“想不到你也有说这话的机会。”
  陈丑奴不解,扭头来看,被白玉把他的脸戳回去。
  “对不起。”陈丑奴道。
  白玉唇畔笑影一滞,盯着他下垂的睫毛,沉默起来。点点星光从田间的溪沟里流过,泠然水声和风声一起响在四周,陈丑奴重新迈开脚步,向东屏村的家里走,白玉趴在他肩头,默默看着他,突然伸出双手,把他的脸捧住。
  陈丑奴脚下又一顿。
  白玉把他的脸掰过来,看,不看他的疤,不看他的伤,而看他平整的眉骨,深邃的眼眶,直挺的鼻梁……
  看完,她问:“没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其实很俊吗?”
  陈丑奴一震,没有回答。
  白玉拂开他脸上的乱发,揩去他眼角的血污,又细细看了半天,轻轻一笑,再次低头,把脸贴到他的脸上。
  “陈泊如,”她突然叫他的大名,闭上眼睛,认真道,“如果世人都怕我们,都不想见我们,那我们也就不再见世人。好吗?”
  长夜如水,蛙声连绵,陈丑奴默立在无垠的夜色里,心潮一阵翻涌,他静静地感受着白玉脸颊的温度,也静静地感受着自己内心的挣扎,感受到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出声道:“白玉。”
  白玉慵懒:“嗯?”
  陈丑奴张了张口,道:“你的疤……是什么?”
  漫天星斗明灭不休,一溪的水光像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白玉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意外、戒备乃至于厌恶从她眸底流溢出来,陈丑奴低下头,和盘托出:“那天夜里,我去了翠云峰。”
  东屏村山阔如屏,下有大湖,湖畔最陡峭的一座山峰,名曰“翠云峰”。
  三天前的夜,白玉跟陈丑奴在月下饮酒,饮完,醉倒在他怀里,一面哭,一面笑。哭时,喊“兰泽”,笑时,喊“三哥。”
  那是白玉来后,陈丑奴第二个失眠的夜晚。
  他在这个失眠的夜晚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旷野里,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白玉坠落的那座山峰。
  他沿着崎岖的路、陡峭的岩一点点爬上去,在夜半时分,找到了白玉失事的那块悬崖。
  一个外来的江湖人,在深夜间从穷乡僻壤里的悬崖上一坠而下,会有哪些可能呢?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陈丑奴思来想去,只会找到一种解释——被追杀。
  尽管那夜在湖边论及这个话题时,白玉敷衍地答了一句“脚滑”,然而在重伤之后脚滑从悬崖坠落,不也还是缘于被追杀么?
  是以当他真正站在那一块悬崖前时,站在那一滩沉默的血迹,和巉岩底下压着的那一块玉珏前时,他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长夜无声,那滩血和那块玉珏摆在那儿,是那样的沉默,那样的平静,根本没有一丝挣扎,没有一丝抵抗,乃至于没有一丝生机。
  他仿佛可以看到白玉坐在这块悬崖上,任伤口里的血静静地往外流,浸红一片黑暗的岩石。
  他仿佛可以看到白玉在坐厌之后,把那块精致的玉珏摘下,搁入青苔绒绒的岩脚。
  他还仿佛看到她撑着伤腿站起,颤颤巍巍地,试图在崖边站直,站稳。
  然后他看到她展开双臂,闭上眼睛,向前一跃……
  她不是坠崖的,她是跳崖的。
  她走向他,并不是为着他救她。
  尽管她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尽管她答应做他的妻。
  并答应得毫不犹疑。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下本文的味道。
  文案上写的“甜”,是针对男女主的相处;“虐”,是基于双方人设,特别是女主(美、惨、强)。
  既有“惨”,则必然有“疤”,也正因为有“疤”,这两个人也才会互相慰藉,互相温暖。


第13章 相慰(四)
  遍野的风都在这一刻怒号起来,席卷着一望无垠的、一无所有的黑夜,白玉伸手,探入陈丑奴衣襟,将那块带着血迹的玉珏慢慢地拿出来,攥在手里。
  陈丑奴没有动,仿佛她抽走的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比如,他的骨头,比如,他的心……
  白玉抓着那块玉珏,寒声道:“放我下来。”
  陈丑奴动了,他拢紧双手,非但没有把人放下,反而抱得更紧,更用力。他突然有种莫大的恐惧,他恐惧这个人,这一切……会化作泡影,会弃他而去。
  他不放。
  白玉重申:“放开。”
  他发疯也似的拢紧手,白玉一掌劈向他后颈,从他背上跃开,一个空翻降落在芒草飞扬的山径上。
  陈丑奴抱住胸前的破背篓,艰难地站稳,紧抿的唇角溢出鲜血。
  白玉没有回头。
  在一片没有尽头的风中,他们各怀心事,互不相干,也互不相让。
  白玉向前走,陈丑奴跟上她。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东屏村。
  一路无话。
  ***
  幺婆婆还坐在院中石桌上等,听到院门口的动静,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她先叫白玉的名字,白玉没有理,她企图伸手去抓,被从后赶来的陈丑奴扶住。
  陈丑奴将她安慰完,送下山,回来,院里很静,屋里很黑。他走进堂屋,把胸前的破背篓放在桌上,看了眼白玉紧闭的屋门,低下头,绕到屋后的水井边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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