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名叫宋大的好手,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来历却没有问题,是中立派将领孙雨星引荐来的,方喆刚帮助对方退敌,孙雨星就叫宋大一路保护,顺带着伺候食宿。
方喆不惯有人服侍,欲待推辞,孙雨星却悄悄地道:“这位也可怜,是刑部秦凯的手下,这几年着实帮我做了不少事,可惜见不得光,秦凯这一获罪,他的前程也没了。不如叫他跟着方老去见识下天地之宽,省得想不开钻了牛角尖。”
方喆对密谍到不存什么偏见,同情对方不易,一路也不瞎打听,与宋大两人处得倒算融洽。
这一天行到红水河附近,估计着再赶个一两天的路就能和宗门众人相见,方喆突然听说前方镇子上有个相神教的小头目逼迫商户入教并且强收大半家产,这种事本来就惹人厌恶,又涉及到相神教,方喆便道:“走,咱们去瞧瞧。”
等二人赶到,事情已演变至商户嫁女,门口吹吹打打,相神教的教众在院子里摆酒,还有许多瞧热闹的离远指指点点。
宋大先混进去瞧了瞧,出来说气氛有些不对,只怕要出事。
明琴宗诸人都好路见不平,方喆便稍换了下装扮,交了一锭喜银进门,找个角落坐下来。
新郎正是那小头目,三十来岁年纪,瞧着不像头婚,长的到是五大三粗,一副粗鄙不文的样子。
新娘头蒙喜帕,身材窈窕,像个木偶一样站在角落里。
新娘的父母厅堂上高坐,哭丧着脸,不见半点欢容。
气氛虽然悲悲切切,透着股委屈求全,毕竟没有当场闹起来,方喆深感来得晚了,搞不清楚状况,有些不好插手,只好先旁观等待机会。
哪知新娘上前敬茶的时候,毫无征兆就出了事。
新娘的父母喝下茶,未等说话就变了脸色,手抓喉咙,口鼻流出黑色的血,一副窒息的模样双双扑倒。
出人命了!
堂前登时大乱,宋大护着方喆上前看究竟,方喆大喊:“先救人。”
就在宋大探看人断气了没的时候,听着新娘疯了一般尖声泣鸣:“畜生,你强迫于我,霸占我家财产还不够,竟然害我爹娘,我与你拼了!”扯了盖头,竟从喜服里摸出一把尖刀来,向着旁边的新郎刺去。
新郎好似吓傻了,连躲都忘了躲。
观礼的人群一涌,不知怎的,竟把方喆挤到了前列。
眨眼间又要再出人命,方喆虽然觉着有些不对,却无暇多想,喝道:“住手!”挥手拂过七弦!
每一声琴音响起,就仿佛抽去了空气中的一种情绪。
恨、怒、惊、怕、急、悲依次消失,几乎是瞬间,乱哄哄的人群就冷静下来。
新娘一刀得手,跟着回神,见血由那小头目胸口涌出来,两手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而被刺的新郎眼瞪得老大,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抬起染血的手指着新娘:“不是我做的,你不是……”
方喆见状心觉古怪,拦住新娘,免得她再刺:“等下!”
方喆对自己的琴艺十分自信,他的明心流这两年已趋大成,胡冰泉对燕韶南说的话没有夸张,想人哭就哭,想人笑就笑,想叫人萌生死志,意志不坚的,瞬间就会轻生,那真是随心所欲操纵他人情绪,此时想叫在场人都冷静下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此刻离他极近的新娘抬眼望来,虽然妆容很浓,却依然能看得出来她生得不错,尤其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此刻看着方喆,果然没有丝毫仇恨愤怒之意,满满都是算计得逞的自得。
“不好!”方喆不由地心生警兆。
就在电光石火之际,新娘已经挥开了碍事的小头目,尖刀如闪电向着方喆要害刺来。
只这一下,就显露出不凡的身手!
方喆人往后退,无奈只能拿爱琴去挡。
他生平遇险不少,这次算得上是十分之凶险,好在还有一个宋大,他眼见不妙,一个箭步跃至,袖中短刃割向新娘后颈。
新娘一刀毁了方喆的琴,不得不闪避。
两人所使的兵刃竟然差不多。
宋大也发现了,盯着对方目光微凝,不可置信地低吼一声:“艾行春,怎么是你?”
与此同时,徐赢正浑身冒汗,两股颤抖。
“老天爷,漫天的神佛,不管哪一路的菩萨,一定要保佑我们逃出去啊。完了完了,天命不可违,富珍死了,王掌宗也遇害了,东方佺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天啊,就算逃出去大小姐也非剥了我的皮不可,不如就趁机逃了吧。”
第194章 天命?
独自逃走的念头一生出来, 立刻就像魔鬼的声音充斥了徐赢整个脑海。
今天自从见到富珍之后发生的一切无不透着诡异, 太不对劲儿了,令他觉着自己和明琴宗几人就像是被摆到了棋盘上的棋子, 任人摆弄, 身不由己。
富珍的妻子儿女都在老家,这栋宅子只是个临时居所,此刻并没有因为主人丧命乱成一团,反到弥漫着肃杀之意, 叫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之前深得富珍信任的幕僚郑先生和亲兵队长迟彪带着几百号人已经把最内一层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富珍的尸体就放置在队伍最前列,上面蒙着一块黑布。
人越聚越多, 群情激愤, 估计用不了多久,整栋宅子便会被直接踩平了。
无需怀疑富珍的死, 徐赢亲眼见到了他死后的模样, 虽然地方不在堂厅,改成了书房。
今早王桐锦一行一共是八个人来到了富家。
明琴宗的王桐锦、东方佺、胡冰泉,外加徐赢以及四名侍从,因为约好了今天要去见翁承载,王桐锦准备了礼物,多了几个提东西的随从并不显得突兀。
富珍大约是等得有些焦急, 亲自出来迎接, 见面第一句话便是:“王宗主, 你们来得正好。”
若没有奚卜儿示警, 王桐锦多半要催着富珍立即动身, 但现在知道富珍处境危险,很可能在最近几天有性命之忧,王桐锦寻思着应该先私下提醒一声,正好叫徐赢几个在府里瞧瞧,以便提前找出问题。
所以他应富珍所请进了客厅,和东方佺、胡冰泉坐下来,准备等仆人上过茶退下去之后,没有外人了,再说正事。
徐赢则谢绝了请他们去旁厅歇脚的郑先生,将礼物放在客厅外头的屋檐下,四下张望,查看环境。
他正想着呆会要不要借尿遁绕到客厅后面瞧瞧,就见富珍和王桐锦一前一后自里头出来。
富珍脸色不大好,道:“王宗主,你来书房,我有事情同你说。”
二人去的书房在回廊尽头,离着客厅大约有百余步,应是富珍平时处理重要事务的地方,外头还有亲兵把门。
两人进去谈事,半天没有出来,胡冰泉也就罢了,东方佺是王桐锦的师弟,就那么被晾在了客厅里,徐赢觉着不妥,退后两步,问把门的兵丁:“兄弟,不好意思,茅厕在何处?”
亲兵队长迟彪闻声过来,示意去个手下带路。
徐赢心中警铃大震,等方便完了,将心一横,把跟着他那兵丁一指戳晕过去,避开或明或暗的岗哨,像一道影子无声无息摸到了书房后窗处。
屋内没有声响,他悄悄弄破了窗户纸,凑眼偷瞧,一见之下直惊得灵魂出窍!
富珍坐在主位上,脑袋被利器整个儿割了下来,摆放在一旁,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因为他身上穿的正是奚卜儿预言的那件衣裳,那场面除了瘆人之外,还叫知情者生出一种天命不可违的无力感。
更叫徐赢两股颤颤不知如何是好的是,燕韶南的师伯王桐锦就倒在富珍的身旁。
活神仙一样的王桐锦怎么会遇害?
假的吧,说不定人还有救!
徐赢听过太多明琴宗的传说,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可想而知,未等回过神来做出反应,突然听到书房外头传来郑先生的声音:“胡公子,令师和我家大人在等你,请吧!”
跟着房门推动,一只脚迈进房中,一见那衣袍的颜色,徐赢便断定来的果然是胡冰泉。
对老师实力极有信心的胡冰泉此刻毫无防备,还用再想么,这必是一个陷阱!
徐赢看不到屋内的全貌,也不明白以明琴宗门人的耳音之佳怎么会听不出死人没有呼吸声,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小心!”
随着这石破天惊一声示警,连书房带客厅,甚至于整个院落都突然生变!
胡冰泉猛然止步,琴声乍响。
与此同时,屋内一声冷笑响起,一道身形自徐赢看不到的死角直扑胡冰泉,徐赢来不及破窗相救,猛觉一道锐风透过窗户迎面袭来!
书房里竟藏了两名刺客。
徐赢顾不上胡冰泉,侧身避让的同时高声招呼同伴:“快来人!”
由屋内杀出的刺客两下不中,不多和徐赢纠缠,翻身跃至丈外,扯着嗓子叫道:“来人啊,参将出事了,参将被明琴宗的人害了!”嚷嚷完了人亦不见了踪影。
徐赢赶紧去看胡冰泉,在他想来,胡冰泉突然遇袭,来不及准备,那琴只弹了断断续续几声,只怕是要糟。
还好,胡冰泉人还活着,只是受了点轻伤,正神色大变地探看王桐锦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