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草农还强调说,侄子很可能先来彰州。
燕韶南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并未接言,若是换个时间,自己自是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但眼下,估计着等辛景宏风尘仆仆地赶来,她也跟着钦差队伍进京去了。
刺客案背后风波诡谲,少了羽中君,她也不像之前心里那么有底,刀山火海都敢闯一闯,还是不要拖累辛三少了。
她心事重重,虽然赴了接风宴,认识了国公府的五小姐,却迟钝地不曾意识到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燕韶南对崔宛琳的印象不错,说实话,这位崔五小姐彻底颠覆了她对京中贵女们的固有印象,待人温柔,喜欢为别人着想,体贴入微,一点都不娇气跋扈,最叫燕韶南意外的是在对方身上感觉不到那种居高临下的矜持自傲,嗯,着实有些难以想象。
两个姑娘年纪相当,一方刻意结交,而燕韶南又没有什么怪癖,很快就相互走动成了朋友。
崔宛琳觉着还欠点儿火候,至少在外人看来,自己和燕姑娘必须要好到一见如故,须臾离不开对方,才好顺理成章地邀对方去京里做客,便向三哥崔绎要了一大笔费用,邀请燕韶南去逛宝中港。
数百名侍卫前呼后拥,在他们眼中,逛店铺买东西迅速拉近了两位姑娘的距离,几天之后,两人已经好得形影不离,燕韶南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五娘,你看中什么买自己的就是,不要管我,这些东西我都用不上,买了也是浪费。”“五娘”这个称呼是崔宛琳自己要求的,她说家里姐妹们都这么叫,显得亲切,燕韶南见她说得恳切,也就依着她了。
临来之前,蒋双崖拿了不少金银给她,说是国公爷给的置装费,燕韶南明白在京里穿戴不能太寒酸了,再说自己也不是吃白食,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笔钱她收得理直气壮,所以之前崔宛琳一味的买买买,她并没有反对。
但太过就没意思了,除了办案需要,就像海龙帮的那次,真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好恶去着意修饰改变自己。
崔宛琳笑盈盈拿起一支拉丝镶珍珠的红珊瑚步摇在她鬓边比了比,道:“宝中港的金银首饰不如京里,但这一套珍珠浑圆,珊瑚的颜色也难得,总之戴上挺特别的,勉强衬得上韶南你,错过了可惜,买了吧。”
她示意丫鬟们将包括项圈在内的六件首饰放回盒子里,跟着管事的妇人去结账,又冲燕韶南眨眨眼:“三哥给的银子,不花白不花,你给他省钱,他也不会领情的。”
燕韶南有些哭笑不得,叫住丫鬟,道:“不用了吧,过犹不及,差不多就行了。”
崔宛琳坚持道:“韶南,看到喜欢的一定要买下来,不然的话,你会一直想着它,为错过了而后悔。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大不了先放在盒子里,等想戴了再戴。”叫丫鬟抢着把账结了。
燕韶南听她说得严重,心中不以为然,笑了笑不再拦着,暗忖:错过了就是没缘分呗,一直想着岂不是自讨苦吃。
但她随即想起消失了的羽中君,又觉着多少能理解崔宛琳所说的那种求而不得的心情。
等逛到茶楼,坐下喝茶歇息的时候,她便有意套崔宛琳的话:“五娘,我听你管国公爷叫三哥,国公爷兄弟几人,都做什么差事?”
既然崔绎说羽中君是他一名亲厚的族弟,崔宛琳肯定认识,自己先问问国公府的男丁的情况,再不着痕迹把范围扩大到崔氏一族,循序渐进,五娘不知就里,又不像蒋双崖那么老奸巨猾,说不定能说点内幕给她听。
崔宛琳几天下来玩得兴高采烈,一时忘了三哥的交待,道:“我家里啊,我们三房男丁最多,我有两个嫡亲的哥哥,排老大老二,下面还有三个庶出的弟弟,堂兄弟光府里的就有十一人,要是再加上堂叔伯家的孩子那就更多了。”
“小姐,喝茶。”
一旁服侍的丫鬟玉柳递了杯茶给她,崔宛琳伸手接住,不防被杯子烫到,“咝”的一声,赶紧将杯盏放到桌案上,手捏住耳垂,嗔怪地向玉柳望去,却见那丫头不停地挤眉弄眼冲着自己打眼色。
“哎呀。”崔宛琳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用手捂住嘴巴,两只眼睛转个不停。
燕韶南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五娘你这是怎么了?”
崔宛琳懊悔不已,把手掌拿开,叹气道:“韶南你干嘛问我这个呀,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京里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但我三哥有交待,不许我跟你说的。”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古里古怪,要不你去问他吧。”
燕韶南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茶,并不作声。
崔宛琳轻拉她衣袖撒娇道:“韶南,我跟你说说家里的姐妹吧,她们有好多小秘密,你肯定都不知道。等过些日子你跟我进京,你对她们的事了如指掌,她们却对你一无所知,你说有不有趣?”
燕韶南笑了笑,不再为难她:“好,手还疼不疼了?”
她心想,再有趣也有趣不过小公爷的反应,哼,反正用不多久自己就去京城了,大可亲自去看。
二月中旬,天气稍稍回暖,崔绎的伤势稳定下来,勉强经得起舟车劳顿,率众离开泉关府,回京复命。
第135章 回京
其实等韶南知道了父亲的打算之后,不但没有露出失望之色,还安慰了慧明几句。
“挺好的,这算是成功了一大半。剩下的等我到了京里再想办法。能说下您是怎么说服我爹的么,先前我怎么说他都不改口,还是您有办法。”
将慧明问得十分狼狈。
今天谎话已经说了不少,再说菩萨真会看不过眼发怒,慧明便老老实实说了,又叮嘱她:“燕施主若是问起求签的事,你别说岔了。”
惹得韶南好一通笑。
笑过之后,她正色道:“大师你放心。韶南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再一个,粥铺投毒的案子还没有告破,我看定水县衙的那些人似是不准备深究,可老师说过,做坏事若受不到惩戒很容易上瘾的,一颗种子丢在那里不管,你不知道会长出什么样的枝丫,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所以大师一定要时时留心,若有发现,及时报官。”
慧明应承她:“贫僧一定记着这事,小心提防。”
“要小心呀,不要再象这次这样涉险了。”
慧明脸色微微有异,似是还心有余悸,韶南见状也就只提醒了一句,没有再絮叨下去。
这次抓贼,慧明出力甚多,韶南觉着主持守玄应该给他记个首功。
当天下午,燕家人拿回了车和牲口,离开东华寺回家。
主持守玄带着全寺的大小和尚相送,感谢燕如海帮忙化解了东华寺建寺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
苏氏己经好的差不多了,得知韶南要跟着父亲去京里,不留在靖西了,瞬间操心加倍,翻来覆去几乎是掐着耳朵叮嘱。
“韶南,出门在外,不像家里这么自在,凡事多长个心眼……”
“韶南,此去不管住谁那里,咱家都不是白用他,受了委屈千万要说!”
“韶南,咱以后做事可别像这次这么冒失了……”
“韶南……”
叫人感动之余又有些好笑。
等回到平桥镇,一家人开始帮着父女俩收拾行装。
燕如海赴任要带的东西从前两天就开始收拾,己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韶南接受这次的教训,宝贝古琴是一定要随身带着的,其他不过几本书,四季的换洗衣裳,以及几件首饰,简单的很。
苏氏往韶南箱笼里塞了几个银元宝,大嫂送她一对金耳环,就连还没过门的小堂嫂也差人送了礼物过来。
其他左邻右舍都带了东西前来践行,热闹了整整两日不提,这天一大早,韶南坐上陈风武馆准备的马车,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陈风武馆派了两位拳师随行护送,另外又安排了四名学徒充当马夫小厮,他们常接这样的生意,其实同镖局子差不多。
因为出了慧行那事,燕如海特意又联系胡老庄主,请来了一位名叫胡俊之的高手,路上充作保镖。
燕如海对江湖上的事一窍不通,也不好意思直接问胡俊之,他和自己之前在东华寺见过的那位胡俊豪谁比较能打,若是遇上“梁君”丛朋能否将其逼退?
但看胡俊之三十来岁,正是体力充沛的时候,人又长得高大魁梧,加上武馆的两位师傅,罢了,自己和女儿呆在队伍里还挺有安全感的。
车队拐了个弯儿,绕路定水县,接上林贞贞。
林贞贞尚在孝期,穿戴素净,带的东西也不多,随身只有一个不大的包袱。
但情绪却比上回分别时好的多,上了马车对韶南笑笑,竟有几分小姑娘要出远门的雀跃。
“韶南,这就是你的琴啊,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