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温含玉却抓住了他的手,“阿越你背我。”
“好。”乔越不二话,当即就在她面前蹲下了身来,“我背阮阮走。”
温含玉一点儿不客气,随即伏到了他背上,将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得意似的轻轻一笑。
“阿越,选在今天下山,是你的主意还是梅良的主意?”温含玉贴着他的鬓发,但仿佛带着馨香的鼻息一下又一下地拂在他脸颊上,让他心头有些痒痒,微微红了耳根。
“都有。”乔越温和道。
所以今日天将将亮时他们就要动身下身,不然赶不及夜里的灯会。
“阿越。”温含玉从侧后方盯着他的眉眼唇鼻看,“我没有过过这一个节。”
乔越快速的脚步在这一瞬间顿了一顿,他朝自己背上的温含玉转过头来,鼻尖正好碰到她带着凉意的鼻尖上。
他在她唇上亲了一亲,目光温柔,“那从今年开始,以后的每一年每一个节,我都陪阮阮一块儿过。”
乔越转回头,继续快步往前,他不能让小师叔带着阿黎姑娘走丢了。
温含玉则是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忽地将他的脖子圈紧,对着他的脸颊就是用力一亲,欢喜道:“阿越,你要是骗人,我就打断你的浑身骨头!”
“阮阮……我要呼吸不上来了。”乔越哭笑不得。
温含玉赶紧松开手,她那张总是神色淡漠的脸上仍旧洋溢着笑意。
乔越在前边,看不到,他只是将她稳稳背着,温柔却坚定道:“不会的,我答应了阮阮的,就绝不会食言。”
前边,阿黎蹦蹦跳跳走在最前头,忽地,梅良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得不得不停下来。
她皱眉不悦地瞪着梅良,正要骂他,只见梅良边看着四周边道:“别乱跑,跟着我。”
阿黎喉咙里的话如何都再骂不出口,是以她把嘴阖上,点了点头。
她高兴得忘了这不是她能随便乱走的地方,这是处处都有可能藏着危险的天独山,只有跟着从小长在这山上的梅良,才是最安全的。
梅良将阿黎扯到了自己身后来,她往后瞧,看见乔越背着温含玉已经跟了上来。
她转回头,盯着梅良的背影看,忽尔小声地问他道:“没良心你为啥子要一直在这山上生活啊?”
“我大师兄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梅良的语气如平日里一样,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
“那你的爹娘呢?”阿黎又问。
“我没有爹娘。”梅良答,“我大师兄在这山上捡到的我,把我养大。”
阿黎皱起了眉,轻轻咬了咬唇,显然是同情梅良的遭遇,可还是忍不住又问他道:“你大师兄捡到你的时候,你多大啊?”
“一个半月。”梅良记得清楚,“大师兄说当时裹着我的布上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不过那块布他找不到了,不知道被扔到了何处去了。
因为没有留下的必要。
他们能将他丢弃,他又有何必要留着这些东西。
听着他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语气道出的话,阿黎震惊不已。
因为关于梅良的事情,她从来都不知道。
才一个半月大的孩子,要是他没有遇到他的大师兄的话,早就被这山上的野兽吃进肚子里了。
“你大师兄是不是很疼你啊?”阿黎震惊过后继续问。
“嗯。”梅良没有任何不耐烦,“小乔说,大师兄对我来说是大师兄,但更是爹,他把我当儿子一样养,把能教给我的全都教了我。”
“我听王爷头儿说了,你手上的这把剑,是你大师兄的宝贝。”能让一个铸剑痴把自己最宝贝的剑交给的人,肯定是最重要也最在乎的人。
不是阿爹,却胜过阿爹。
想到此,阿黎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真好,有这样一个比自己亲阿爹还要好的阿爹。
“嗯。”梅良点点头,同时低下头看向自己握在手中的朱砂剑,眼神不变,不疾不徐道,“它也是我的宝贝,它就是我大师兄。”
还不待阿黎好奇,只听他已接着道:“我大师兄他铸这把剑的时候,自己跳进了熔炉里,把自己的浑身血肉生生与这把剑熔到了一起。”
阿黎震惊得将双手捂着嘴才不至于发出惊呼声来。
梅良却像在说一件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一样,语气神色始终没有分毫变化,“这把剑最后成型的活是我来做的,所以它的形状才乱七八糟的,要是我大师兄当时还在的话,这把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好在,他使用起来并没有任何不称手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阿黎确定自己不会发出任何吃惊的叫喊声时才问道:“那、那你大师兄的坟冢——”
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会让梅良伤心似的。
“衣冠冢而已。”梅良将握剑的手放下,“小乔说过,人死了都要立坟冢的,就算没有尸体,也要有衣冠冢,不然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了。”
梅良的背影还是和刚才一样,可阿黎这会儿看着却觉得心里很难过。
她没有了解过梅良,她看他成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她以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难过伤心的事情。
心中有事,阿黎的脚步愈来愈慢。
梅良的速度不变,以致他们之间的距离愈拉愈开。
看他愈走愈远,阿黎提了一口气,当即跑着跟了上去。
跑到他身后时,她忽地伸出手,扯住了梅良的衣袖。
第320章 蒙竹阿黎(2更)
梅良被她这突然一扯给停了下来。
她这一扯的力道很轻很轻,轻到根本不像是她能使出的力道似的。
梅良不解地看她。
阿黎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扯着他的衣袖走在他身侧,往前走。
梅良不得不跟着她一起往前走,他正想要问她怎么了,阿黎在这时低声道:“没良心,我也没有家,没有爹娘。”
“我八岁之前和我阿娘一起生活,我阿娘有些疯疯癫癫,做菜只会做酸汤鱼,她对我也就那样吧,和别人家的阿娘不一样。”
别人家的阿娘会抱着自己的孩子,给他们说故事唱歌儿,她的阿娘不疯时还好,会给她做酸汤鱼吃,疯起来的时候会掐着她的脖子想要掐死她,骂她为啥子要生到这个世上来。
明明把她生下来的人是阿娘,阿娘为啥子要问她?
不过她不怪阿娘,因为这都不是阿娘的错。
这全都是那个中原男人的错。
“我没有阿爹,我阿娘也没有跟我说过他是谁,因为我阿娘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叫‘傅凌’而已。”仅仅是提到这个名字,阿黎都忍不住将双手死死捏成拳。
唯有如此,她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梅良却在这一瞬间微微蹙了蹙眉。
傅凌这个名字,他好似在哪儿听过?
就在这时,阿黎忽地抬起头来,冲着他粲然一笑,用轻快的语气道:“你这么和我对比一起来,你还是比我好的是不是?至少你大师兄爹还那么疼你爱你。”
梅良喜欢看阿黎笑,因为她的笑总是带着欢喜的味道,让他看着能感觉到舒心。
但此时此刻看着阿黎的笑,他非但不觉舒心,反是觉得有些压抑。
“丫头,不想笑就不用笑了。”
阿黎愣住,笑容僵在脸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没有再看梅良,而是看向草木遮天蔽日的前方,声音低低道:“没良心,我的全名叫蒙竹阿黎,我的部族是乌离部族,族人是蚩尤后人,我阿娘曾经是族中圣女,守护着我族至宝赤焰之泪,但是她却弄丢了赤焰之泪,被部族放逐,至死都不能回到部族,就连我给立的坟冢都不能给她往碑上刻字。”
阿黎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后才接着道:“我们乌离部族的罪人,死后不仅不能葬回族中,就连葬在别处的坟冢也不能刻碑,死了都是罪人。”
“我阿娘是罪人,我因为身体里流着我阿娘的血,所以我也是罪人。”阿黎神色凄凄,“族里巫姑说,只有我找回赤焰之泪,我才能带着我阿娘回到族里去,否则我阿娘回不去,我也一辈子要受赤蛊噬骨之苦,直到我受不了死在这赤蛊噬骨的苦痛之中。”
“我被赤蛊噬骨时候的模样,没良心你见过的,确实挺痛苦的。”阿黎又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蛊全天下只有族中巫姑可解,只有我找到赤焰之泪带回去,我才能得到解蛊。”
“没良心,我和你还有小姐姐、王爷头儿在一起很开心啊,我想和你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可是你看我作为乌离部族的罪人,我能吗?”说着说着,阿黎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是罪人,她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吗?
“为何不能?”梅良反问她,“不是要找什么赤焰之泪?找到了不就可以了?”
他像说小事一样的口吻让阿黎震惊地抬起头来看他。
但见向来没有表情的梅良一脸认真:“我帮你,温含玉会帮你,小乔也会帮你,总会找到的。”
“你是我媳妇儿,你是要嫁给我的,哪里也不能去。”
阿黎怔怔看他,尔后用力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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