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念浅浅一笑:“反正我一时半会也走不了。”薛少河还没复原呢。
堂上一名长老不满道:“你兄长之事既已明了,你们兄妹就该尽快离开。红蕖峡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
顾唯念忙道:“可我大哥被你们红蕖峡的人弄伤了,一时半会走不了。”
长老道:“那就安静看着我们查案便是,其余事体不许再插手。”
谢母忙道:“我瞧人家顾姑娘本事大着呢。若顾姑娘真有办法,为何不让顾姑娘相助?”多一个人帮忙,天其也更安全。
谢天其道:“顾姑娘,顾公子因帮小五受累,身体尚未复原,若你再……”话至此,他忽然起身道,“我们这里有危险,安知牢里没有危险?”
谢天其一席话,说得顾唯念也胆战心惊起来。她方才竟然只顾着大厅这边,因这边的连番变化而太过投入心神,几乎忘了薛少河。
长老呵斥道:“谢天其,你干什么?谁让你起来的?”
谢天其这次却不肯听长老的吩咐,定要往牢里去:“我要去看小五是否安全。”
厅中几名年轻人纷纷上前,将他拦下。
秦九生怕厅中再起冲突。这年轻人敏感的察觉到,顾唯念说的恐怕是对的。红蕖峡生了内乱,只是一时半会情形不明。情势已经够乱了,如果连谢天其都开始冲动行事,局面就更没办法收拾了。他忙拦下谢天其道:“天其,你别担心,我先去瞧瞧。”
众位年轻人里也有人劝道:“天其,你别让我们难办。”
秦九又道:“天其,若你也乱了阵脚,才叫始作俑者暗中高兴呢。他就是要这里乱。”
谢天其这才冷静下来:“你快去快回。”
秦九匆匆离去。谢天其松了口气,复又跪了回去。一场即将起来的冲突,顿时消弭无形。
一名女长老仍是不满道:“来人,把谢天其给我绑了。以免他再生事端。”
立刻有人拿了一根粗麻绳上来,绑了谢天其。因有长老盯着,绑人的年轻人不敢轻纵,只得将谢天其五花大绑。谢天其背后有一道长长的铁尺伤痕,这么一来,无论如何都避不过伤口。
谢天其倒是安安静静受绑,从头至尾没发出一丝响动。只是绳索被抽紧时,依然疼得背部肌肉一阵抽搐,人也是一阵轻颤。
谢母看见这般情形,如何受得了,不由啜泣起来。只是还未等她开口质问,谢父已将她拉开了。由着妻子这般闹腾,惹了长老不快,只会对儿子更不利。
堂上长老又道:“闲杂人等都退开。你们将这问案的地方,当成什么了?只因自己是当爹当娘的,便要挨个扑上来哭,还怎么审理?”
谢父连忙拉着谢母一起退到后头,站到了人群靠前一些的位置。顾唯念也很识趣的退到后头。
一个乡民仍是忍不住开口低问:“谢老六,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那庄稼地里平白无故就长出了宝贝?”
谢父道:“若不是有了那么个东西,我为何耽误到现在才来?”
有人道:“倒也是。那红茱树下偏偏都是硬土,红茱又是咱们红蕖峡的吉祥之树,寻常人不敢在红茱树下挖坑,真要挖,也不敢伤了红茱的树根,必然挖得慢些。我说谢老六,你这花花肠子还挺多。你把宝贝藏到红茱树下,若非被徐老爷子看见了,咱们一时半会,谁也不敢去那里动土。”
又有人道:“谢老六,那东西莫不是……真是你儿子从外头弄来的吧……”
谢父低斥道:“哪个再说这样的话,咱们的交情便算完了,往后也不必来往。”
堂上长老没有再命令众人闭嘴,反而一个个冷眼瞧着冯、徐两位。
居中而坐的那位白眉白胡子长老道:“冯老爷子,也先请你后退避一避。”
冯老爷子听了长老的命令,目中神色不定,片刻后,还是退后几步,转身挤入人群,一直向后去了,只是回身之际,沉声放话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抓到真凶,就看你们了。”
白眉长老又道:“朱刚和卫风既已惨死,我们势必要查出真相,你们两家人在这里哭哭啼啼,反倒妨碍我们,也请暂避一下。”
朱、卫两家人只得又哭哭啼啼下去了。
白眉长老这才问道:“徐老爷子,你说清楚些,你是怎么瞧见谢老六埋东西的。他既然要埋宝贝,自然也该是避着人的。你又为何说,朱刚和卫风知道谢天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徐老爷子道:“说起来不好意思,我今晨路过自家庄稼地时,忽然……内急。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自在蹲着去了。那谢老六恐怕是没看见我,以为附近没人。我便瞧见了他干得这桩事。”
堂上几位长老听他说什么内急,自在蹲着之类,皆面色古怪,却又不好指责这位徐老爷子。
徐老爷子接着道:“至于朱刚和卫风两个年轻人,乃是我早先手下兵士教出来的徒儿。他们节令之时也不忘孝顺我老头子。有一日我在午睡时,他二人来探望我,见我睡了,也不敢打搅,便等在外面。后来我醒了,一时发懒,不愿起来。恰好听到他们两个在外头嘀嘀咕咕说,这谢天其只怕不是什么好人,乃是个伪君子。上一回,他们同谢天其一起出谷卖粮食,价钱明明比谢天其独自一人去时卖的价钱高。”
白眉长老道:“粮价多有变动,这不能说明什么。”
徐老爷子道:“可朱刚和卫风对谢天其不满却是实。”
顾唯念听得冷笑连连,低声道:“合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中不满,若哪一日他死了,另一个人反而还要被疑心是凶手。这是什么道理?”
徐老爷子陡然回头看向她:“顾姑娘说得没错,可四长老亲眼瞧见谢天其杀人。若非他不肯承认,你一个外人又极力搅局,他早该被定罪了。”
顾唯念并非谢天其,才不顾及这老头儿的面子,立刻反唇相讥道:“我不这么想。江小五的罪名说是洗清了,可案子到底还没审清楚。谢公子对江姑娘有多上心,大家伙儿都看到了。他怎会在这种时候无端生事?徐老爷子年纪大了,不会连这点事都想不清明白吧?”
徐老爷子道:“那就要问谢天其了。”
堂上几位长老又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白眉长老这才道:“今日之事非同寻常,我们想着,两件事当中或许有什么关联。咱们一件一件来,先弄清楚穆千月的事,再审今日之事。”
长老一番话,又将众人的目光拉回到一直安静跪着的霍家兄弟身上。
霍义听了长老的话,对霍离道:“小离,事情不对劲,若真如顾姑娘所言,红蕖峡只怕有大事发生。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让整个红蕖峡陪葬。到底怎么回事,你要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事情的变故,也早脱离了霍离的所知。他自小生长于红蕖峡,对这里充满感情,此刻又听大哥这样说,面上果然动摇了:“哥……我……我说……”
☆、第63章 暗算
霍离终于肯开口,顾唯念和谢天其同时松口气。
只听霍离道:“其实我这么做,都是……别人求我这么做的……”
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能直接说出是谁求他这么做的。
白眉长老追问道:“你到底受谁指使?”
霍离正要开口答言,身子忽然一僵,手指微微一颤,双眼突出,满面惊疑,半张的唇再也闭不上。
霍义发现不妙,忙叫道:“小离,小离。”
霍离却直挺挺朝前头栽了过去。一个年轻人上前查看后,从霍离太阳穴处慢慢抽出一根绣花针来,道:“他……他死了。”那绣花针与霍离先前出示给大家看的一模一样。
厅内一时又起了喧哗。
白眉长老又惊又怒:“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当众偷袭杀害他人!”
顾唯念惊道:“这是杀人灭口!”这人趁着人多嘈杂,暗中杀人,别人没有丝毫警觉,连暗器的破风声只怕都没听到。
谢天其怔了片刻后,忽然道:“求长老放开我。他们一定还会再杀人!天其不才,或可阻挡一二。”
这边的人正吵闹间,千月娘和一个穿绛紫衣衫的女长老从后面出来了。千月娘面上挂着笑意,一直向女长老千恩万谢。想来是穆千月没有大碍了。
女长老发现情形不对,顾不得与千月娘客气,忙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回道:“长老,霍离死了。”
女长老和千月娘都是一惊。
白眉长老道:“先将谢天其放开。”
一直惊魂未定的四长老忽然道:“不能放开他!放了他只怕更危险,为何我亲眼看到的事,你们还要审来审去?”
看来这位女长老坚持眼见为实,认定了谢天其杀人。
白眉长老道:“四长老,既然方才早已决定,案子要一个一个审,这会儿自然要审完。”
顾唯念瞧着从后堂出来的人,忽然问那紫衣长老道:“长老,随你进去的大夫和几位年轻人呢?”
紫衣长老不悦道:“孙大夫和几位年轻人都在后堂内看护穆姑娘,穆姑娘的情形尚未完全稳定。我堂堂执事长老,还是能做此安排的,就不劳你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