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这还了得。
谢欢几乎是片刻也坐不住了,无论是被冯清察觉自己睡后梦见的那些的隐秘,还是秦宁出现字冯清梦里,他都觉得不能忍受。
他立刻让人去差了冯清过来,自己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烦意乱。
真不该将甘松香给冯清。
冯清很快就来了,看上去还有些睡眼惺忪。他也奇怪啊,这一大清早,主子这么急吼吼的找他过来干什么。
可抱怨的话还是不敢说,恭恭敬敬的给谢欢行了个礼。
谢欢此刻已经恢复了以往平静的模样,看似不经意的问他,“你睡得不好?”
冯清如实答道:“昨夜内子发了高热,又吐又泄,折腾了一夜,小的几乎是一夜未合眼。”
谢欢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居然舒坦了许多。他点点头道:“那我给你的甘松香,你可用了?”
冯清“哎”了一声,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用是用了,可忙了一晚上,哪还管得了这个,白白给浪费了。”
谢欢听罢对他笑了一下,十分体恤道:“既然这样,你就下去休息吧,今天暂且不用当值了。”
“啊?”冯清有些纳闷,丞相喊他过来,不是有事吩咐他做么?
谢欢抬眸看了冯清一眼,见他一脸狐疑,他缓缓道:“怎么,不想休息?”
冯清暗暗觑了上首的谢欢一眼,只觉得这一刻气势迫人,他忙说:“哪里,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随后忙不迭告退出门了。
等冯清走后,谢欢想着必须要找到秦宁,才能真正查清楚她的一切。于是在上朝前,他又加派了人手去查探秦宁的下落。
这日入夜,他看着盒中仅剩的一根甘松香有些出神。
经过前一日那梦里那件荒唐事,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用。
最后他还是决定不用了,等找到秦宁也能问出个究竟来。
谢欢吹灭的烛火,躺上床。前几日燃了甘松香他很快便能睡去,可这一夜确是辗转反侧,无论如何还是睡不着。
更多的恐怕是好奇心作祟。
时辰都快要过子时了,他爬起来,还是取了甘松香点上。
香气清冽,随着烟雾在房内溢散,果真有效,谢欢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次却不同于以往都是秦宁来找容衡,在梦里,谢欢看见容衡快步走进一座宫殿,周围的宫人连宣报都来不及。
他面沉如水,似是忍着极大的怒气。
秦宁原本还在和一个武将打扮的人说着话,看见容衡这样进来,先是一惊,随即便察觉到他的不悦。
容衡目不斜视,就直直的看着秦宁,道:“你们都退下。”
那名武将似是有些犹豫,下意识看向秦宁,询问她的意思。
秦宁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殿内的众人才鱼贯而出,独留帝后二人谈话。
“你还想瞒我多久?”说着话的时候,谢欢看见容衡的手明显在颤抖。
秦宁同样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她明显从容衡眼里看到了讥讽和不信任。这一刻,她只觉得心寒。有的人的心,就算她如何去捂都捂不热。
秦宁原本想要辩解,可是到最后她却笑了起来,缓缓道:“你看,你一听到消息,就来同我兴师问罪。你从未相信过我,秦睿一出事,你就觉得是我对他下的手,你说我为什么要瞒你?”
容衡被秦宁的话说得心中一窒,他确实是第一个就怀疑了她。可是秦睿才去封地不过半载,怎么会突然暴病而亡?
那般活泼生气的人,就这么没了。
若是秦宁愿意解释,哪怕是一句也好,他并非不能相信她。他说:“既然你问心无愧,那又何须瞒我?”
秦宁她想容衡是不懂她的,不懂她的爱是如何的小心翼翼。她是没有对秦睿下杀令,可她的心腹却瞒着她动了手,所以她才会害怕,怕就算如此,容衡也会怪她。
最后秦宁摇了摇头,看着容衡说:“你既然认定了,那又何须来问我?”
她说这话多少有些赌气,气他的不信任,更气他将她的承诺看的如此清浅。
她既然答应了他放过秦睿,又怎会骗他。
容衡看着秦宁,两人都静默下来,许久之后他才点点头道:“好,你的答案我知道了。”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身后,秦宁还是忍不住喊住了他,“容衡,我给你的承诺,从未想过食言。你要是真的恨我,便想办法杀了我罢,我等着。”
容衡脚步微顿。
没有想过食言,并不代表没有食言。如同他答应先帝,会护好秦睿,如今秦睿却死了。
他从未想过食言,可就是食言了。
容衡自嘲一笑,没有回头,抬步跨出了殿门。
时已至隆冬,容衡一个人禹禹独行在悠长的宫道中,显得无比萧索寂寥。
谢欢随着容衡的视线举目眺望,天色昏沉,前路茫茫,在这重重的宫闱里仿佛再也看不见天光。
他想,这或许就是容衡此刻的心境,压抑逼仄,无法喘息。
回到长宁殿,容衡一个人坐了许久。
就在谢欢以为他会一直坐到天亮的时候,容衡然起身走到案前铺好信笺,给秦宁写了一封信。
信中言及先帝对他知遇之恩,后又临危托孤,未曾想如今有负先帝重托,违背当初在先帝面前所发下的誓言,当依言身死。如今无法再与秦宁永结同好,是他误了她,有负于她。
最后,谢欢见容衡在末尾写道:从今而后,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容衡将信放好,起身取来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一把匕首。
烛火下,那把匕首握在容衡手里,泛着凛凛的寒光。
谢欢虽然知道自己根本左右不了梦见,可还是下意识想要出声制止他。
其实秦宁和容衡都没有错,只不过是命运弄人,让她们站在了对立的一面。
就在匕首刺入胸膛的那一瞬,谢欢终于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那冰冷的刀锋也曾穿透了他的身体一般,那感觉太过于真实。
谢欢无法判断容衡是不是真的死了,若是他还有那第五支甘松香,应当能知道答案。
奈何如今却没有了。
容衡要是死了,他甚至开始深深地担忧起秦宁来,她那般喜欢他,也不知道是如何才走出来的。
不过这说不定只是他的一场梦罢了。
谢欢想了想,又觉得好笑,说起来他和秦宁才见过两面,如今他却会担心她。
这可就有点荒唐了。
可就算他这么想,心里却还是将这事惦记在心上。
派出去查探秦宁去向的探子终于有了消息,她居然一直在洛阳,住在静安寺内。
这日刚好是沐休,不必上朝,他便带着人亲自去了趟静安寺。
谢欢同静安寺主持元弘和尚道明来意。
元弘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哦,你原来是来找秦宁小友。她是在寺中不假,但你最好还是莫要见她了。”
谢欢一怔,不知为什么心底有些慌了,追问道:“为什么?”
元弘笑了笑道:“她本就不该来找你,已经托了老衲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谢欢猛地起身道:“不行,我今天必须要见到她。”
元弘似乎是被他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道:“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老衲年岁大了,可禁不住你这咋咋呼呼的。”
谢欢面色微僵,却还是坚持道:“那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又要去哪里?”
元弘笑着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说:“罢了,你还是亲自去问问她罢。她在竹林小筑,你现在去找她,应当还来得及。”
谢欢立刻道了声谢,转身就想走。
他独自一人去了竹林小筑。
对于谢欢的到来,秦宁似乎并不意外。
她亲自给他倒了水,是山里打来的甘泉水。
喝下去透心的凉,在这种时节消暑正好。
“你想问什么,就问罢。”两人喝了一盏茶之后,秦宁先开口了。
她神色十分平静,态度倒是比以往好了许多。
谢欢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你来洛阳,其实是为我而来?”
秦宁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若说是,也不全然。可若说不是,也不对。准确些来说,我是为了容衡而来。”
原来容衡还真的存在!
真相就要被揭开,谢欢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他尽量平缓自己的情绪,继续问:“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很像他,却也并非全然是他。”秦宁垂着眼睫,似乎是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她缓缓道:“我给你的甘松香,其实名叫隔世,可让人回忆起前尘最难忘的一些事。我不知道你梦里到底都梦见了什么,但大抵也该差不多能知道我同他的关系。你在另一个异世就是容衡,而我违背的先祖祖训,在容衡死后,开启了天谕,靠着天谕的力量,来到了这里。”
其实谢欢心里早已经有过类似的猜测,曾经还怀疑过自己就是容衡,所以对于秦宁的话并没有多惊讶。他略微想了想,就说:“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又要急着让元弘主持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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