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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造反的未婚夫 (阿淳)


  “我身边的人?”
  “是,不论您去哪儿,便是进了皇宫深院,身边也一直都会有卫庄的人跟着,所以您大可放心。”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点了头:“好。”
  其实宜臻也不是真的有多么心安理得。
  只是对卫珩给了她这兵符这事儿,她确实没什么太大反应,半点儿推拒的心思也未升起过。
  因为她觉着,卫珩是卫庄的主子,给了她一只兵符,也还是可以调动手底下的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利益损毁。
  与此同时,还保障了她自己的安全。
  这样利己不损人的主意,机灵又惜命的宜臻小崽子向来都是不排斥的。
  大不了,日后能自己解决的事儿,尽量都自己解决了,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动用这令牌就是了。
  小姑娘心底这样想。
  是以金掌柜一解释完,她便点了头,直接收起令牌,问起旁的事来:“今年春闱晚了几日,我听闻,之后的殿试也设在了三月十五呢。”
  “是。”
  金掌柜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只能掩饰般地捋着胡子,叹着气道,“便是后日了。”
  ——后日便是殿试了。
  所以金掌柜近来才如此焦躁。
  虽说,在这□□四起的乱世,戴这大宣的乌纱帽,并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好事儿。
  但说到底,主子如今还在卧薪藏胆的蛰伏期,后日殿试名次排的越靠前,就容易留在京城,做个安稳的翰林京官。
  卫庄如今正在往京城慢慢迁移,主子能留在京城自然是最好最好的,再不济,外放至开德河间府也行。
  可不论如何,总也不能被派到西北黎滇之地罢。
  然而,哪怕是到了此刻,离殿试只剩下两日,他家主子还在京郊外头种地,书是一个字也没再念,考题也丝毫不想押,全然没有其他贡士的上心。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金掌柜愁的眉头都快白了。
  “您不必太忧心。”
  宜臻瞧出了他眼底的焦躁,微微一笑,道,“我入宫赴宴过几回,也随着长辈们觐见过圣上,知晓他是个惜才之人,平时并不爱拘泥于四书之中,所以您放心,卫珩哥哥这般人才,圣上必会看重的。”
  便是卫珩没有这样的人才。
  圣上也要看重的。
  既然卫珩敢参加殿试,就说明他对此事有极大的把握和信心。
  宜臻非常了解他,也非常信他。
  就像之前信他定能考中贡生一般。
  前些日子春闱放榜,祝府里有不少下人都去瞧了,寄春居这边,因为想到要避嫌,动静不好闹得太多,便只派了身手最灵活的小枣去。
  不过一个多时辰,小枣就极欣喜地赶回来,说卫珩正在考中的贡士名单里。
  她话音刚落,院门便被叩相,原是祖母派了丫鬟过来,与她通报这个喜讯,也盼望她晚上能来上房,与长辈姊妹们一道儿,用一顿晚膳。
  宜臻说自己身子昨夜又受了寒,实在不能离床赴宴了,还望祖母体谅。
  这世上,哪有一直把脸伸出去让别人扇巴掌的到底。
  曾经,她们仗着自己家大势大,不知奚落过卫珩多少回,明里暗里给过他多少次难堪。
  而如今,卫珩考中了贡士,祝府却家道中落,在京城渐渐失去了声势,她们便又想捡回这段关系了。
  才没有这样好的事儿呢。
  最起码,在祝宜臻这里,绝对没有。
  “我极不甘心。”
  “你考中的贡士是你考中,你富可敌国也是你赚的银子,没托他们的关系,没受到他们一星儿指甲盖的援助,他们凭什么厚着脸皮坐享其成呢。”
  “我知晓了,定是我往日太好说话了些,所以他们才觉着,我是个百求百应的弥勒佛呢。”
  “真是太让人气恼了。”
  “真是太太太让人气恼了。”
  卫珩殿试那日,宜臻翻来覆去还是有些担心,旁的事儿都做不了,便只能倚着桌案给卫珩写信。
  只是叨叨絮絮的,通篇不见一件正事。
  最后一句,也不知是她赌了气,还是下了决心:“日后,若没有实在实在实在极要紧的事儿,我一点儿也不想与他们往来了。”
  而当人将这封信送到卫珩手上时,他正好从皇宫大院出来,拒绝了其他士子们的酒宴邀请,上了马车打算回宅院里。
  下属把卷成一团的信递给他时,他展开来,最先瞧见的就是这一句。
  少年勾了勾唇,提起笔,仿佛批阅什么奏折一般,剑眉高扬,大笔挥下三个字:
  做的好。
  ......
  .
  虽然今年,整个春闱都往后延了半月,但也算进行的有条理。
  殿试的结果,如往年一样,是在三日之后放的榜。
  身为卫珩的未婚妻。身为贡士卫珩的未婚妻,身为拥有一只矛隼的贡士卫珩的未婚妻,宜臻没有成为那个祝府里最早听到消息的人。
  因为当时她正在上房被祖母训。
  为什么被训呢?
  因为祝老太太忽然发现这个孙女儿是装病的了。
  “祝府哪里对你不住?你自己说,你父亲折腾出这么大的事儿,我可有苛待过你们二房一回?五丫头,你自己说说!”
  高椅阔堂,梅香渐淡,衣着华贵的老封君坐在上首,眉目冷肃,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怒意。
  “你倒好,如今竟还装起病来,怎么,给我请个安就这么难受不成?祝府养你到如今,不论血脉亲情,也总有养育之恩,五丫头,你心里头,究竟还有没有点良知和尊长?”
  宜臻跪在蒲团上,垂眸没回答。
  她其实很不喜欢祖母唤她四丫头。因为祖母幼时是在潼川府路长大的,如今仍然没改掉那边的口音,每次喊她五丫头,听起来像糊丫头似的。
  十分的让人膈应。
  前些日子,贡士放榜,卫珩名列前茅,老太太派人请她去上房赴一场家宴。
  说是其他太太姑娘们都到了,就只等她了。
  宜臻觉得十分荒唐。
  从头至尾,竟然没有人事先知会过她一声,临到了了,才匆匆派个小丫鬟过来请她去。
  虽然她那时还未用晚膳,也并不如何困倦,甚至还打算搬了画架到院子里,好好画一幅夜景图。
  可她就是心里头不顺畅,不高兴,不乐意。
  她没有去。说自己病了。
  宜臻知道,祖母定是不会信的。
  但她也从未想过,事情过去好多日,忽然在今天早晨,她还正用着早膳,寄春居忽地就闯进来许多人,领头的是她二姐姐,身后跟着个她不认得的老者。
  后来她才知晓,那是二姐姐特意面圣,向皇上请了旨,为她这个妹妹请来的御医。
  何等的慈姐心肠,何等的关怀备至。
  但一切在那些丫鬟婆子半劝半强迫地拉着她的手腕,让何御医给她诊脉,而后诊出一个“身体康健”的结果时,通通成了笑话。
  宜臻到现在也还清晰记得,那时二姐姐瞧她的眼神,有些失望,有些怜悯:“四妹妹,我给过你许多次机会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宜臻并不是阻止不了御医给她诊脉,也没有柔弱到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那些丫鬟婆子推着走。
  她若真要坚持起来,谁都挡不了她。
  但是她并不想再装了。
  就像卫珩所说的,何必把时间都花费在一群并不值得你花费精力的蠢货身上,何必与他们虚与委蛇,好似就生怕破坏了面上的情分。
  这些人的情分有什么好顾及的?
  直接给银钱,或者打废了打怕了,都比这样耗着来的省心省力。
  卫珩哥哥说,宜臻,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是有思想,有本领的大象,他们只是眼界狭隘,随波逐流的蜉蝣。
  不用与他们费脑子,要是烦了,直接摁死。
  宜臻觉得她卫珩哥哥说的有道理。
  .
  宽大的厅堂,两边都摆满了座椅,姊妹姑嫂们都坐着,丫鬟们都站着。
  唯独祝四姑娘一人跪着。
  甚至若不是表姑娘亲手给她拿了一只蒲团,四姑娘便要直接跪在茶水还未干的冷硬石砖上了。
  “我也奇怪呢。”
  周身都是似嘲非嘲的看戏似的目光,少女忽地弯了唇,抬起头来,望着上首的祝老太太,嗓音极柔和,“祖母,父亲他不是您亲生的孩子吗?”
  祝老太太一窒,手里的茶杯差点摔了出去,茶水渗湿了半只衣袖,她没注意,怒斥道:“五丫头,你晓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你真是越发目无尊长了!”
  语气极严厉,可仔细听,竟然能听出里头的一丝心虚。
  只是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都把目光放在了“胆大包天”的祝四姑娘身上。
  “我只是在想,自小到大,无论我犯了什么事儿,母亲面上打我骂我,心底里却总是最疼我的那一个,替我兜底,替我善后,还忧心我往后会不会过的不顺心。所以我也一直以为,亲生母亲,大都是这样对自己孩子的,看来,应是我想错了。”
  整个厅堂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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