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朝云不忍,别过头,跟着抽泣起来。
“钧哥儿,钧哥儿。”老爷子爬到棺椁前,只看了一眼,人便晕了过去。
“爹,爹。”温氏大喊,哽咽着,眼泪落了又落,“爹!”
“素怀,快看。”万朝云快速擦去眼泪,吩咐素怀。
素怀早已做好准备,闻言立刻便打开药箱,喂了老爷子一颗药,又让人把他挪去棚子里休息,也给温氏和万澈吃了一颗,免得两人情绪失控晕过去。
来不及心疼瘦了两圈的女儿,温氏抹着泪守在老爷子床前,不愿假手于人,一定要亲自照顾。
万澈心疼妻子,也心疼女儿,立刻便接手了一应后事。
由商行出面请来的道长、高僧也都到了,万朝云的意思是一路做道场回青州,反正她不差钱。
万澈也同意,温庭钧是老爷子唯一的孙子,虽然还未成亲,也无功名,但当得起!
老爷子整整昏了两天才醒来,醒来后,一言不发,爬起来由温氏搀扶着,又去看温庭钧。
时间太久,饶是有冰块保存遗体,也快要保不住了,他没有再说任何话,抿嘴看了又看,仿佛要把孙儿的容颜深深刻在脑海里。
老爷子醒来,他要去看温庭钧,万朝云自然要跟着,她在,陈谦便在。
温氏没注意,她的心思在在父亲和温庭钧身上,但万澈和温继佑注意到了,只是此刻不宜多问,便恭敬的行了礼。
陈谦回礼,再不敢像以前那般摆首辅的谱。
老爷子看了许久,久到双腿都颤抖了,也没有说话。
场面安静,一直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疲累,但语气平静的道:“回青州!”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不伤心,只是一切表象,都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悲痛,没有失去过的,不足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最大的悲痛,许多时候,不是歇斯底里,不是咆哮着发泄,而是无声,安静,沉默。
望着老人单薄的背影,他犹如一棵挺立的苍松,历经风霜。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纵横交错。
万朝云吩咐素怀,要时刻注意老爷子的状态,不容有失。
素怀自然知晓,这个老人对商行的重要,半分不敢大意。
沿着路,做法事,丧番飞扬,向天下宣告,曾有一个少年,他叫温庭钧,他来过这个世界。
队伍走得很慢,灵柩到达青州时,温继华已得到消息,他整个人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几十岁,原本漆黑的发,也斑驳了。
“爹。”他行礼,想再说话,却已哽咽得再也张不了口。
老爷子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父子两无需多言,便彼此明白。
“舅舅。”万朝云行礼。
“看到你好,舅舅放心了很多。”他缓了许久才说得出话,敛去悲痛,努力不让心中那股浓烈的哀伤影响到外甥女,“好好的。”
“嗯。”她点头,眼眶再次湿润。
温庭钧的后事,在温家完成,无比隆重,水陆道场,又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朝廷的追封诏书也下来了。
万朝云只是听听,没有在意,追封,荣誉?
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补偿,人死不能复生,再如何追封,也弥补不了给一个父亲,一个祖父,所带来的创伤。
随着温庭钧下葬,郕王造反的旗帜,也在南方竖起,他自立为帝,史称南兴帝。
与此同时,离国正式撕毁盟约,宣布对大兴发起军事行动。
边疆诸国,也蠢蠢欲动,想要瓜分大兴这块肥肉。
天下,自此大乱。
群雄割据,战乱拉开序幕。
安葬了孙子后,老爷子大病一场,万朝云重新执掌商行。
296 吃错药了
版图一刀划下,大兴一分为二。
史称,北兴、南兴。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当下承天帝称郕王的南兴政权为乱臣贼子,而郕王称自己要替天行道把昏君斩于马下。
万朝云让人找了份地图,看了几眼,发现青州是北兴的边疆,甚至有个县被郕王的人占领。
“青州是不能待了,爹,得赶紧收拾回京。”万朝云忧心忡忡的道。
自古便有句话,叫定鼎中原,若打不下北方那大片疆土,郕王便永远不是正统,是以,离开,已迫在眉睫。
万澈也在忧心此事,闻言便立刻点头,“我去找你舅舅谈谈,若要走,一大家子的人便都要走。”
虽然不喜欢有些亲戚,但战乱在即,若他们要跟着一起走,也不好拒绝,“爹,背井离乡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的,提一提就行了,他们跟咱们不一样,咱们在京城有宅子,有产业,他们什么都没有。”
“明白,倒是你,陈大人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跟你到了青州?”这个问题万澈憋了许久,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万朝云早已做好被问的心里准备,她也不打算隐瞒,一辈子的大事,说什么都要跟爹娘商议。
正打算开口,门外万贵便进来了,他恭敬的禀报道:“老爷,周大人求见。”
“子宽兄?”万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周大人是谁,在脑海里搜了片刻才想起来,他在青州认识的周大人,就一个,河县周立行。
“正是河县周大人,周大人得知陈大人在咱们家,便过来求见,小的听了一耳朵,好像是郕王叛军攻陷了河县,他被迫逃过来。”
“子宽兄在何处?”万澈瞬间重视起来,河县离青州城可不远!
话音落下,他已起身朝外走去,方才那个问题,便算搁下了。
万朝云倒也不急,也起身跟着过去。
此次回青州,他们一家都住在温府,拐过熟悉的游廊,不多会便被万贵领到前厅。
温继华和温继佑两人皆在,周立行与温继华毕竟熟悉,正说着话,温继佑则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万澈出现,周立行立刻气性拱手见礼,“多年未见,万兄你风采更胜往昔。”
“哪里,子宽兄过誉了,方才我听说叛军攻陷了河县?可是真的?”万澈没心情叙旧,便直截了当的问。
周立行闻言脸色立刻垮下来,“起初逆王派人过来叫我投靠他,我不愿意,他便直接派兵,我不敌,才逃了出来,可惜我多年心血,一朝落入敌手,实在可恨!”
他这些年在河县做县令,政绩卓然,朝廷屡次表示要给他升官,他都不愿意,也有离任过,却因新县令管不好,他又被派回去,后来鉴于他一个县所纳税银,比一个州还多,朝廷便给了他一个知府的品阶,算是大兴独一份了。
“实在猖狂!”万澈义愤填膺道。
“万兄,我听说陈大人在温府?我想见大人一面,求大人指条明路。”周立行说起陈谦时,面色恭敬,仿佛人便站在他面前般。
万澈闻言,与温继佑一齐看向跟着走进来,一直安静的万朝云,陈谦虽然住在温府,却也不见他们,不是陈谦孤傲,是他们不敢去打扰,唯有万朝云每日都去。
周立行瞬间便疑惑了,“这是小侄女?”
“见过周伯伯。”万朝云规矩行礼。
“长这般大了,以前初见时,还是个小不点。”周立行由衷感叹,突然之间,便觉得自己老了。
不过他没忘自己此行的目的,接着问:“万兄,大人不见客?”
“先生早已辞官,这一声大人,周伯伯还是莫要再叫的好,皇上知晓了,会不高兴的。”万朝云颇有些嘲讽道,如今这一切,都是承天帝自己作的,半分不值得同情。
周立行闻言立刻正色道:“在我等下官心中,大人永远是大人,不管他辞官,还是获罪,都永远是我们的首辅大人。”
若就他一人这般觉得便罢了,偏偏温继佑等三人也跟着点头,“换了别的首辅,不服众。”
“女儿,要不你去问问大人,让他见见你周伯伯?”万澈道,他也替周立行可惜,河县百姓的整体生活,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一大截,可以说是全面实现了人人小康,孩子念书免费,考不中科举的,还能免费学到各种技能,以保证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
周立行还每年给全县七十岁以上的所有老人送银子、衣裳、慰问,说句不夸张的话,知道河县的人,没有不想定居河县的。
但,万朝云也不想因此而麻烦陈谦。
“周伯伯,逆王占领河县,朝廷自会派兵收回,先生现在无兵无卒,你要他如何给你把河县抢回来?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立刻求见总督,让总督大人派兵。”
周立行听罢一声长叹,“侄女你有所不知,我刚从总督府过来,总督大人遇刺,兵符不翼而飞,是以我便想请大人出面调兵。”
“没有兵符,先生如何调兵?周伯伯,你这可是诛心之言!”
天下,无兵符调兵,那是皇帝一个人的权利,太子都做不到。
周立行发现自己失言,立刻便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现在总督衙门乱做一团,之前又罢免了几位将军,无人能做主,若大人能出面住持大局,总督衙门的一盘散沙定能一致抗敌!”
“周伯伯,不是我不帮您,只是先生早已辞官,且身体不适,实在不适合在管这些事,你还是另想办法吧,或者进京求见陛下。”她说罢福身便要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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