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乱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今日便走,还有,把掌柜给我叫来。”万朝云当即吩咐。
柳眉也是经历过河县事件的,知晓轻重,得令忙小跑下去,先吩咐人收拾行礼,然后亲自去找掌柜。
此处掌柜也急得眼睛充血,眼看着生意越来越红火,他拿的工钱也越来越多,城外更是有因为做五味居掌柜后置下的百亩水田,这世道一乱,谁还在意那是不是他的?多的是强占和明抢!
听了柳眉的话,立刻便擦着汗跑到万朝云面前,屋里陈谦还没醒来,不过没那么痛苦了,睡得也安稳了些,万朝云便出门在院子里见他。
“东家,外面都乱套了,官兵到处抓人,好多人扛起锄头镰刀反抗。”他心疼刚置办的水田,那都是他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血汗钱啊!
“打得严重吗?”
“打得不可开交,今日祭海,来了很多人,乱哄哄的,东家,咋办?”他急得六神无主。
“你先别急,先把门关了,我寻思着朝廷应该会有个说法,在此期间,没事别乱开门,万一遇到打砸的,你没地说理,还有,把银子和存粮都藏好,给每个伙计发两个月的月钱和粮食,让他们跟你守好酒楼,我爹和我舅舅都是陈大人的革新派,现在对头得了势力,咱们更要小心翼翼,不过没事,咱们还有王爷撑着。”
掌柜闻言都要哭了,“东家,朝廷何时能有个说法呀?总不开门也不是个事,两个月的利润就不少。”
“我知道会损失惨重,但这明显有人暗中挑事,人没事就行,银子以后还能赚,我今天便要走,船还能走吗?”她担心封海。
“船没问题,但走不了了!”
万朝云蹙眉,这么快?
“衙门说有人闹事,一早就把城门关了,现在只许进,不许出。”
正说着话,本该在收拾行李的蔷薇急冲冲奔来,满脸菜色,像是吓得不轻,“姑娘,不好了姑娘,外面围了好多人,他们让先生出去给个说法。”
“给什么说法?”万朝云声音突然拔高,寒声问。
蔷薇被她突然而来的怒意吓了一跳,福身后弱弱道:“有人说先生故意先取消人丁税,让他们去登记,现在登记过了,又恢复人丁税,说先生故意坑害他们,所以……讨个说法。”
闻言,那双剪水般的眸子闪过暴戾的杀气,“带我去看看,我倒要看看是谁这般没良心,他们隐藏人口,养不起还一个一个的生,这回交不起税了,倒成了先生的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音落下,万朝云已大步而去,穿过月亮门来到前院,果然便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甚至有石子从墙外扔进来,“把门打开。”
“姑娘,不行啊,外面人太多,而且他们失去了理智。”抵门的揽茝扬声道。
万朝云走过去,恰好一颗石子从墙外扔进来,生生砸在她脑门上,疼得头晕目眩,心里的怒气更盛了,“打开!”
“姑娘……”揽茝吓了一跳,姑娘很少表现出这般吓人的一面,许多时候都是软甜软甜的,她与余善缓缓放手,门栓瞬间被撞开飞了老远,而一群穿着各色衣着的男男女女冲进来,“我们要个说法!!”
“大家快看啊,陈谦住着大房子,家里奴仆成群,吃着山珍海味,这些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啊,他搜刮民脂民膏,罪该万死!我们把他找出来!”有人在人群中大喊。
万朝云听了这话,气得眼睛充血,不过没冲动,而是示意揽茝,揽茝意会,动作灵敏的冲到人群中,把那带节奏的男子揪了出来,万朝云的动作也很快,抽出余善腰间的弯刀,一刀砍在那男子的子孙根上。
剧痛传来,男子瞬间捂住裆部满地打滚,惨叫声一声接一声,立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万朝云执着滴血的刀犹如一尊冰人般站在院子中央,“能生不能养,索性做个太监!”
她说罢,美目一扫,接触到她威严目光的人纷纷别过头,不敢与她对视,“我看谁敢撒野,隐瞒人口,你们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人丁税,自古有之,不单这一朝!能生不能养,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是合格的父母吗?交不起税就少生!”
她慢慢抬手,手指向所有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有的人,生了儿女,养不起,就把他们卖了,让他们一生为奴为婢!还有,生女儿只为给儿子挣讨媳妇的彩礼钱,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家大人?他为了你们,被贬了!辞官了!现在躺在床上生不如死,你们还要怎么?逼死他吗?!”
“还有脸来这里撒野,你们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挣银子,怎么让家里过得好些!一没银子,就说是朝廷害你,就把责任怪在我家大人头上,你们怎么不想一想,为什么别人能有银子,你没有!”
见众人渐渐冷静下来,万朝云气势也没那般盛气凌人了,缓和道:“我知道,有的人一家便有七八口人,但却只有很少的田,所以你们交不起是情有可原的。”
冲进来的人,基本都是被洗脑的,脑袋一热,便冲进来了,他们哪里有陈胜吴广的将相宁有种乎的觉悟,先是被万朝云一刀镇住了,然后又听她说了几番话,想起自己的处境,顿时便热泪盈眶。
“先生为了你们,得罪权贵,他被赶出了京城,你们不拥护他,反而听别人挑拨而污蔑他,真令人心寒。”她表示失望的摇摇头。
人群中还有挑事的,听了万朝云的话想反驳,但看了眼躺在地上满身血,已痛晕过去的男子,捂紧裆部选择了闭嘴。
“大人病了?”人群中走出个老人,他方才愤怒的扛起了锄头,一下一下的敲打院门,此刻冷静下来,觉得无比汗颜。
万朝云轻叹口气,“你们不信可以去医馆问。”
“姑娘,不是我们不信,是衙门逼我们现在就补齐,我们哪有那么多银子?”一妇人垂下了头,她有三个成年儿子隐瞒不报,现在衙门让她补齐,一大笔银子,卖了她都不值那么多银子。
“所以,你们要更加拥护新法,与权贵抗争,而不是过来这里闹,陛下是个仁德的君王,只要你们表达自己的诉求,陛下听到了,一定会收回成命,实在不行,你们去白鹿洞,大皇子在白鹿洞念书,若找不到大皇子,可以去找恭王,王爷爱民如子,肯定不会不管的。”
万朝云想把人引开,陈谦现在受不起半分刺激,所以……林见深,恭王,对不起了。
“姑娘,白鹿洞在哪?”有人根本没听说过白鹿洞书院。
但也有人听过,当即便道:“姑娘,白鹿洞太远,我们只能找到陈大人,姑娘,陈大人什么时候能好?我们告诉他我们的诉求,求他给我们做主。”
众人说罢纷纷跪下,七嘴八舌道:“求陈大人给我们做主。”
“大家听我说,大人需要休息,他现在受不了刺激,我求求各位了,不管有什么事,等他好了再说可以吗?”万朝云无奈,就差给他们下跪了。
然而众人依旧不动,再次七嘴八舌的高喊:“求陈大人给我们做主!”
喊完一声不算,接着喊,“求陈大人给我们做主!”
“求陈大人给我们做主!”
“求陈大人给我们做主!”
万朝云握刀的手都颤抖了,偏偏,这些人不是那别有用心挑事的,他们是真的有难处,手里握着极少的资源,却与豪门大族所交的税一样,搁在谁身上,谁都会觉得不平。
“带我去见当地知府。”陈谦的声音突然传来。
他很虚弱,但强撑着来到院子里,毫无血色的脸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能倒下般。
“先生!”万朝云忙扔下弯刀过去扶,“先生,你现在需要休息!”
“带我去见当地知府。”他没有力气去与万朝云解释,只能重复自己的要求。
万朝云当即便狠狠瞪了眼跪着的人,恨不得一巴掌将他们拍飞,世上就只有陈谦一个官了吗?凭什么需要陈谦一个人去对他们所有人负责?
都辞官了好吗!
说好听些是辞官,说实情就是被赶出了京城!
这个江山又不是他的,是他老林家的,他老林家的皇帝不在乎自己的子民,凭什么让别人去在乎?
还有这些人,被人稍微一煽动,便能把陈谦以前所有的好都无视掉,如此愚昧无知!凭什么还要为他们伤自己的身体!
许是感觉到万朝云的怒气,陈谦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听话。”
一句听话,有气无力,听得万朝云眼眶瞬间便湿了,“就不,大夫说了,你不能再受刺激,那知府分明便是故意的,我不想你受委屈。”
“我没什么精力了,听话,送我过去,乖。”他知道万朝云是为他好,但此时此刻,他不能不去。
万朝云吸了吸鼻子,违心的吩咐道:“备车。”
陈谦听罢,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软倒下来,万朝云立刻去扶,好在还有其他人扶着,不然准扶不住。
“先带先生过去。”万朝云咬牙吩咐。
陈谦的常随与蔷薇、柳眉一起忙把陈谦扶下去,而万朝云捡起地上的弯刀,慢条斯理的道:“我记住了你们的脸,若先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是罪人!一个,我也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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