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土匪……”有人累瘫在地,咬牙切齿的大骂:“真是无法无天!”
“没办法,贼不走空嘛。”另一头,禾晏正让江蛟把手中的红旗收起来,打了个响指道:“走。”
“去哪儿?”王霸问。
“打劫下一家。”
……
鸽子在窗户上来回踱着步,有人掌心里洒了些米粒,鸽子便落到他掌心,乖乖任由人从腿上取下铜管来。
肖珏看完纸条,递给沈瀚,摇头一笑。
纸条上字倒是很简单,就只说了一件事,禾晏在山上四处设下埋伏,干起打劫的营生,抢了好几支新兵队伍的旗帜。
争旗争旗,重在一个“争”字,但争得这样偷偷摸摸,又光明正大的,实在是绝无仅有。他们从头开始就只想着旗子,全然不想和别的新兵发生争执,便是后来设下埋伏,也是以旗帜为重。没有旗帜的,抢都不抢,任由旁人走过。有旗帜的,就趁火打劫,劫完就跑。
到头来,损耗最小,得旗最多。
“他还挺会讨巧的。”半晌,沈瀚才憋出这句话。
“不仅会讨巧,也会用兵。”肖珏道。
“用兵?”
“以近侍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他弯了弯嘴角,慢悠悠道:“凉州卫的新兵,都被他耍成了傻子。”
沈瀚无言,这少年,真教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突然又想起一事:“说起来这五人,竟都以他为首,且没有异议。”
其实争旗一事,除了同别的新兵争,每一只队伍里亦有争执。每个人的习惯和战法不同,未必就会和谐,有的小队甚至会争夺指挥权,以至于到最后一无所获。懂得配合和懂得安排,也能看出新兵的能力。从这一点上说,禾晏已然具备了调兵遣将的能力。
这五人里,除了石头外,其他人都和禾晏曾有过矛盾争执,眼下却没有一个人因此同禾晏纠扯。
这也是这少年的过人之处。
“这几人都不错,”沈瀚想了想:“江蛟他们同其他新兵交手,都略胜一筹。到现在为止,尚无败绩。都督看,这几人可否够格进前锋营?”
肖珏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不是他们能力强,是因为禾晏布阵。一个布了阵的小队,一群散兵,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都督是说……”沈瀚似有所悟。
“左右张开如鹤翼,大将压阵中后,你没看出来么,”肖珏道:“他用五个人,布了鹤翼阵。”
大约是这消息来得太过悚然,沈瀚一时没有出声。一个新兵若是会布阵,那几乎就可以说明,这个人有问题了。沈瀚迟疑了一下:“或许……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接下来就知道了。”肖珏道:“飞奴。”
黑衣侍卫悄无声息的出现他身后:“公子。”
“传信给白月山上其他校尉,”他捧起桌上茶盏,浅浅啜饮一口,“下山路上,布阵。”
“都督!”沈瀚急了:“这样会让其他新兵下不了山的!”
“放心,”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转而捡起棋盒里的黑子落下,刹那间峰回路转,他道:“会有人破阵的。”
……
白月山上,挨着石崖下,几个人藏在草丛里,正在数东西。
“一、二、三……六!我们一共拿了六面旗!”江蛟有些高兴。
“还不到一半儿,”王霸给他泼冷水,“高兴个什么劲儿。”
“六面已经很不错了,”黄雄开口,“况且有三面还是抢来的。”
这六面旗,三面是禾晏他们抄小路自己寻到的,三面是在山顶附近埋伏已经有旗的新兵,抢到手中的。
“还是不够,再去抢点。”王霸把斧子别好,“一半以上就算赢了。”
禾晏摇头:“现在抢不到了。”
石头皱眉问:“为何?”
“眼下其他新兵陆陆续续都上山了,之前被抢的那些新兵,定然到处跟人说被我们抢旗的事。想来我们此刻在这些人嘴里,已经臭名昭著。那些有旗的新兵只会对我们多加提防,况且我们不停的抢了三处,眼下体力已经不如方才。”
“谁说的?”王霸示意旁人看他有力的胳膊,“我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完全不累!我还能再抢几家!”
禾晏道:“哦?那若是几家联手呢?”
王霸愣了一下。
禾晏摊手道:“我们手里,眼下有六面旗,相当于活靶子。我想山顶上的那些新兵,聪明的大概早已想到联手,联手抢到我们手中的旗帜瓜分。双拳难敌四手,咱们五个人,对上十个人,二十个人,三十个人……或者一百个人,你觉得,还有争抢的必要吗?”
众人哑口无言。
“那你说,怎么办吧。”半晌,王霸才不耐烦的开口。
“世上之事,再如何讨巧,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我们刚刚已经为他们展示了如何趁火打劫。想来接下来的那些新兵,也会如法炮制。我们不必与那些新兵一一比较,只要与剩下的新兵里,最强的那一支比就可以了。”
江蛟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等他们鹬蚌相争,咱们渔翁得利?”
让剩下的新兵们在山上,任谁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都无妨,总有一只队伍胜出,他们要做的,就是打劫这只胜出的队伍,抢走他们的旗帜,这样一来,应当能有一半儿旗了。
“所以……”黄雄探询的看向禾晏。
“下山去。”
“现在下山?”江蛟有些踌躇。
“眼下下山,时间还早,又能抢占先机。藏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无论抢没抢到旗帜的新兵,总要从我们眼前路过。探听得最厉害的那支队伍,就是我们的羊牯。”
“你说的倒简单,”王霸忍不住争辩道,“对方可不是羊牯,既然能得这么多旗帜,定然也是狠角色。咱们未必能胜。”
“你说的很有道理。”禾晏点头,“所以山下那一场,必然不会轻松。但也没关系,我们必定能赢。”
“为何?”
少年笑的意气扬扬:“因为有我。”
——题外话——
晏晏:我,MVP,金牌打野
第八十二章 雷候
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这少年好似从来不知何为谦虚,虽自信却也不骄狂,时刻都显得成竹在胸。不过却也有让众人信服的能力,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算说到做到。
六面旗帜都被江蛟好好地收在怀中,待走了些时辰,已然离山顶很远,大概快到山腰时,禾晏停下脚步,只道:“现在这里休息下吧。”
众人便都原地坐下,禾晏却又爬上树,四处看了一看。王霸问:“你干嘛?”
“踩下盘子。”禾晏答道。
“打劫都这么熟了,还踩什么盘子。”王霸哼笑一声,“你故意装的吧。”
禾晏在周围观察了一圈,这才下树,跟着在石头上坐下来,道:“这应当是最后一站,我们既然用的是巧计,就得一击成功,否则六面旗帜,未必能得第一。”
“他们真的会从这里过?”江蛟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密林深深,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山路这么多,山上这么大,倘若他们走其他山路怎么办?”
“白月山也就大路和小路可走,”禾晏笑了一笑,“身怀旗帜的人,总是要小心谨慎一些。若走大路,难免招眼,生怕别的新兵前来抢夺。是以他们一定不会走大路,而小路中,这一条是到达卫所最近的路,也是最好找的路。要知道,不是人人都能过路不忘,所以,他们很大可能会走这条路过。”
黄雄还挺爱听禾晏讲话,就问:“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那个兵法?”
“这个叫论势,”禾晏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画给他们看:“旨非择地以待敌,而在以简驭繁,以不变应变,以小变应大变,以不动应动,以小动应大动。”
王霸问:“那咱们什么都不动?不是你说的吗?咱们的手法不早就暴露了,别人不定会上当。”
“你想对方既然夺了不少旗帜,必然连胜多场,士气大涨,真要对上我们,未必会输。”话虽如此,禾晏脸上倒也没有半分焦虑,“所以我们先下山养精蓄锐啊。顺便找个好地方埋伏,不过我想,到最后,可能还是要两方最厉害的人夺旗。”
“不过这也是自然的,夺旗到最后,最优秀的人之间,总要分出个胜负。”
这话大家没法接,唯有王霸斜晲她一眼,凉凉道:“你怎么就是最优秀的人了?”
“我自封的。”禾晏答得诚恳。
王霸:“……”
“总之,大家都先在此吃喝休息,完了还是照我们方才安排的埋伏。我已在此地看过,前方路地势险要,道路狭窄,易守难攻,对我们有利无害。能借势,待我抢了旗后,便不要恋战,随我速速离开。以下山为界,离开白月山,旗帜就谁也抢不走了。”
“明白!”黄雄一口气灌了大半壶水下肚,“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旗帜给我。”禾晏道。
江蛟把旗帜交给她,禾晏揣在身上,只道:“想来最后出现的那只新兵队伍,旗帜也会在头领手中。介时我必然要与他恶战,你们只管缠住其他人,别让其他人靠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