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大笑:“那本侯就多谢张姑娘的大度啦!”他亲手去收拾:“等会我派人送去裱起来,是你的跑不了。”
三天之后,唐瑛在傅琛的书房见到了沈侯爷大言不惭要送给她的驯马图,显然已经裱好了。
唐瑛:“他他他……沈侯爷他居然骗我!”
她的眼神粘到画上就快拔不下来了。
傅琛这两日也没闲着,才回府就被沈谦偷偷摸摸塞了一幅画,还再三叮嘱:“不要随便给旁人瞧啊。”他正坐在书房里打开欣赏,没想到沈谦口里的“旁人”就进来了。
“他骗你什么了?”
“他说要把这幅驯马图送给我,还让人拿去装裱。”唐瑛还从来没被人骗的这么惨过,她活动双手,只听得手指关节叭叭直响,听的傅琛都有点牙酸。
“沈侯爷可能……不太禁打。”傅琛打开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幅画,对于沈谦便有点不忍心,替他辩驳一二。
唐瑛眯眼:“只要大人把驯马图给我,属下一定不追究沈侯爷骗人一事。”
傅琛揉揉太阳穴:“你们白城都是强抢的吗?”他一本正经的说:“这是本官老友相赠,乃他一片心意,本官怎好随意转送他人?老友若知我把他送的画转手送人,岂不伤心?”
唐瑛转身就走:“属下这就找沈侯爷理论去。”
傅琛又好气又好笑——沈谦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他刚刚告辞,回侯府了,说是家里的小妾们思念过度,说不定躲在房里哭呢。”
唐瑛脚下一滞:“他他……”居然还有这种耍赖的法子,难道以后不再见面了?
傅琛笑道:“你这两日睡眠如何?”
唐瑛连着在宫里轮了三日值,白天回府休息,只觉得黑眼圈有加重的趋势:“谢大人关怀,不怎么样。”
“那你今晚不必轮值了,明早还是去司里报道吧。”
第三十六章
姚娘围追堵截好几日, 总算把唐瑛堵在了凤部一处墙角。
“小丫头, 看你往哪跑?”抛开性别,姚娘简直像是堵着良家妇女调*戏的街头恶霸。
唐瑛也不会束手就擒:“姚姑姑, 你要再往前,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还能怎么不客气?不就是扎个耳朵眼吗?”
“那是扎耳朵眼吗?”唐瑛语声铿锵,掷地有声:“等扎了耳朵眼, 姑姑是不是就该嫌弃我没有好生打扮, 然后带着我修面梳头贴花钿?然后再嫌我手上皮肤糙, 不够细腻嫩滑!等折腾完了耳朵脸手,是不是就该折腾脚了?这是步步后退, 丢盔弃甲、丧权辱国!只要上了贼船,以后就别想下来了!”
“小丫头是说……我是贼船?”姚娘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姑姑我难得发善心打扮你,你居然不知好歹!”
唐瑛的目光左躲右闪, 口气不觉软了下来:“姚姑姑, 我也不是说您老就是贼船了。我不愿意梳妆打扮, 也是因为我尚在孝中, 打扮起来像什么样子?”
姚娘:“果真?”上下打量唐瑛, 果然见她通身素净, 着禁骑司黑色的窄袖公服,除了腰间佩剑, 再找不出别的颜色。
“这事焉能作假?姑姑若是不信,不如去问傅大人?”
姚娘见她神色不似作伪, 不由长叹:“早说嘛, 害我以为发现了个好苗子。”她招手叫唐瑛过去:“算了算了, 既然如此,不如你近来就跟在我身边学点本事吧?”
唐瑛:“……”比起听着就不像好地方的影部,她其实更想进的是内狱。
“你懂什么?”姚娘大约看出来唐瑛的不情愿:“春娘死板,守着内狱半辈子,跟影部比可差远了。”她拖着唐瑛回房,扔给她一堆破衣烂衫:“反正你也不愿意梳妆打扮,那就装个小乞儿吧?”
唐瑛:“……”
姚娘支使她手底下的人开始给唐瑛收拾,还一再叮嘱:“她这副病殃殃的样子,还真像个街头吃不饱的小乞儿,打扮的越埋汰越好。”
唐瑛回身扒门要逃:“救命啊!”被姚娘手底下四位面如桃花的女子笑嘻嘻给拉住了手脚,拖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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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时间,二皇子请了元姝过府。
元姝从小受宠,被兄长捧在手心,见到二皇子负手站在一幅骏马图前面发呆,还凑过去吓唬他:“二皇兄瞧什么呢?”
那是一幅尚未装裱的骏马图,图中的骏马她也认识。
“这不是野马王吗?”
“它现在叫傅英俊。”提起这个名字,二皇子唇边不由浮起一点淡淡的笑意,旋即又端正神色:“我曾经叮嘱过你的,让你进了禁骑司务必要与春娘姚娘交好,你可有做到?”
元姝公主扁扁嘴,坐了下来,嘀嘀咕咕抱怨:“皇兄没见过春娘,不知道她的脸有多可怕,我每回见她,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回宫就要做噩梦。还有那个姚娘,妖妖调调,一点都不像正经女人,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透着不恭敬,怎么跟她们交好啊?”
“跟人交好你也不会?难道要我手把手的教?”元阆从未对妹妹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却实在忍不了:“你自己想想,想要让她们像效忠大长公主一样效忠于你,也得你有能力吧?整日往凤部送点心,就是你统御部下的能力?”
元姝一下子就恼了:“当初进禁骑司,你也是同意了的,现在又来训我!”她嘟起嘴,很不高兴。
“我同意可不代表你进去之后做的事情我都赞同。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却一件都没做。”元阆深吸一口气,平定腹中的躁意,打算不再藏着掖着,索性跟她说明白。
“我反复叮嘱让你跟春娘姚娘交好,特别是姚娘,你从来没把我的话放进耳中。可你知道姚娘是何人吗?”
“不就是春娘的副手吗?她那副样子别说审犯人了,我看就是在禁骑司白吃闲饭的。”
元阆隐隐头疼:“禁骑司是养闲人的地方吗?”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给这个妹妹醒醒脑子:“姚娘是影部的主事,你知道吗?”
“影部?”元姝公主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皇兄你被谁骗了?禁骑司从来只有凤部与凰部,几时又冒出了影部?”
“禁骑司明面上只有凤部与凰部,实则暗底里还有影部。影部有两名主事,一名专管影卫,另外一名专管训练细作,派往各地收集情报,还往各藩王府邸派形貌上佳的女细作,最好是能留在各藩王身边,以监视各地藩王的动向。而姚娘——就是专管训练细作的主事。”
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后来登顶大宝,他也不会知道。
上辈子刚刚开衙建府,他在一个雪夜里救回了被数名暴徒欺侮的少女,名唤红香。
红香生的美貌纤弱,初见他的那日还裹着一身白麻布,据说刚刚安葬了父母,身世孤弱可怜……总归后来她顺势留在了府里,每日添茶倒水,磨墨打扇,不知不觉间两人渐渐变的无话不谈。
也许那时候少年的野心在逐渐膨胀,可是这府邸里找不到可供倾诉的人,于是红香渐渐做了他的解语花,时常用爱慕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她的天神,是她的主宰。
他不是不懂情,只是用错了情。
带兵前往白城的前一夜,红香将自己给了他,那是相伴了四年、他时常日思夜想过的美梦。
少年情深,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后来的悉心照顾、请旨赐婚、一袭红装娶进王府的唐家小姐,不过是他在攀上权力中心的一颗垫脚石罢了。
他是在手握禁骑司这柄尖刀之后,才知道了红香的底细。
影部姚娘培养出来的王牌细作,先帝为太子铺路随手撒出的一颗棋子而已。
身在局中,谁又不是一颗棋子了?
只不过当棋子逆风翻盘做了执棋的人,却未必再愿意见到自己曾经犯过的蠢。
宫里人人都道皇子府里最为得宠的红香姑娘说不定要做皇贵妃,甚至有了皇帝的宠爱,做皇后也有可能,也许连红香自己也这样认为,却在元后的忌日被一杯毒酒结束了一生。
元后唐氏,元阆登基之日追封为仁孝诚明齐圣文皇后。
这些事情,都深埋在元阆心中,不能告诉旁人。
元姝被他的话给吓到了:“皇兄你没骗我吧?”她再迟钝此刻也觉出了寒意:“你是说……影部有很多细作?那皇兄府里有没有?母妃身边呢?”
她从小享受的是无边的富贵,连皇帝也宠她如珠如宝,如何会想到那样慈祥的笑容背后还藏着无数的监视与不信任?
“父皇他为何要这样做啊?”说完连自己也觉得这话蠢的不忍直视,明明书房里已经笼起了火盆,她却觉得冷:“皇兄,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连影部都没听过,父皇他根本就没想过让我掌管凰部。皇姑母也知道这事吗?”
大长公主元衡代皇后掌凰部多年,姚娘就是她手底下出来的人,怎会不知情?
元姝越想越害怕,恨不得立刻便将凰部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她只想着有空就见见傅琛,可没想过要监视别人,这其中还包括自己的母亲跟兄长,这也……太可怕了。
第三十七章
姚娘手下的人速度奇快, 不过小半个时辰, 一个小乞丐就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