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利索收拾好了水桶刷子,还拿块布替野马王擦鬃毛:“现在天气冷了,可别冻出毛病。”又腼腆一笑:“一直不见大人给野马王赐名,我给起了个名字,叫傅英俊,不知道大人同不同意?”
她一双眸子好似水洗过的琉璃般晶莹剔透,“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四个字在唇齿间再轻飘飘不过,可是不曾亲历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其中的刻骨之痛,再结合她的身手以及从白城方向而来,傅琛心里大约有些不成形的猜测。
“傅英俊?”
唐瑛抚摸着野马王顺滑的鬃毛,颇有几分痴迷:“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二次见到这么神骏的马儿。”
沈谦总觉得傅琛在禁骑司待久了留下个不好的毛病,连跟姑娘随意聊天都透着一股审案的架势,为了打破这种严肃的气氛,他绞尽脑汁想话题。
“对了,姑娘从白城而来,可听说过唐大帅?”
唐瑛瞳孔紧缩,很快便面色如常:“唐大帅的威名,白城上至老妪下至幼儿哪个不知?”
沈谦道:“白城城破之后,唐家父子战亡,听说二皇子前去白城,不但带回了唐家小姐,还带回了唐大帅的马。听说唐大帅那匹马可是绝世名驹,如今还养在二皇子府上,只是二皇子吝啬的很,不让我等去看,说那匹马日夜悲伤,不思饮食,御马监那几个会治马瘟的都快住进二皇子府了,连御医都每日去二皇子府盯着。”
“你是说腾云?”唐瑛激动的问。
“对对对,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儿。”
傅琛探究的眼神扫过来:“张姑娘似乎对唐大帅的马很熟悉?”
“我只是吃惊而已。”她又戴上了那副笑意盎然的壳子,似乎还颇有感怀的解释:“大人有所不知,家父养马极好,以前我也跟着家父去唐府看过大帅的坐骑。腾云性烈如火,等闲人不让靠近的。”
沈谦终日悠闲度日,对这类八卦最是热衷:“可不是嘛,听说二皇子原本还想着腾云既然认主,那必定会愿意让唐府小姐靠近,没想到腾云六亲不认,连唐府小姐靠近都要踢人。那唐小姐本来身子就弱,去看了腾云一回,回房就又病倒了,延医请药折腾了好些日子。真没想到唐府小姐倒是个病美人。”
傅探适时开口:“不知道白姑娘可认识唐小姐?既然都是从白城来的,白姑娘以前还去过唐府,若是得空不若去二皇子府开解开解这位唐小姐?”
沈谦震惊的扭头去看发小——这家伙何时这等好心了?
怕不是有阴谋?!
他不再随口瞎扯,谨慎闭口。
唐瑛露出个干坏事被抓包的表情:“不瞒大人说,我有幸见过腾云两回,也是跟着父亲给唐府送马过去,还……还打扮成干活的伙计,怎么能见到唐家小姐呢?”
她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时候不早了,小人把傅英俊关到圈里去,还要去厨房帮厨,就不陪侯爷跟大人了。”
傅琛颔首:“去吧。”
等到场中只剩两人,沈谦便忍不住教训傅琛:“阿琛,你是不是准备打光棍到底了?明明好好的聊着天,我怎么听你恨不得挖出张姑娘的祖宗十八代?你们禁骑司的人都有毛病,再这样下去我看你也只能跟九公主凑和了。”
人人都道元姝公主得宠,又是皇贵妃所出,能攀上这样的金枝玉叶可是祖上积德,但沈谦却知道傅琛并无意于九公主。
傅琛搪塞起他来毫无愧疚之感:“不是你说张姑娘奇怪嘛,我便替你打听清楚了,免得你哪天说话不靠谱,戳中她的心窝子。”
沈谦:“得,你可别往我身上抹黑,再抹你也白不了。谁人不知傅指挥使出了名的面冷心硬,将来谁碰上你谁倒霉,做你媳妇都是不走运!”
傅琛负手往前走:“那也比你纵*欲过度,连个小姑娘也比不上强吧?你以后还是悠着点,年纪轻轻的还是要注重保养。”
沈谦气的怪叫:“改日张姑娘遛马你跟着去试试,看累不死你?”转尔想起傅琛的体质,悻悻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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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下面宝宝们的出谋划策,那位起腾云的亲,此名借给唐大帅的坐骑。
下面有亲起宝马的,我本来考虑不行就叫迈巴赫,后来想想还是接点地气吧,于是野马王就变成了傅英骏。
我们傅英骏,是会让京里的母马都疯狂的英骏美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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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许多男人天生钟情于速度类运动,比如后世男人对车的钟爱,当世男子对名驹的追捧。
当傅英俊还是御马监野马王的时候,京里不知道多少人伸长了脖子盯着,上至皇子下至朝中高官,为此还有不少人组团去观赏傅英俊,都打赌它最后的归宿。
没想到傅琛成了这万众瞩目的幸运儿,当然这幸运也不是毫无代价,至少他肩上还为此留下了一道伤疤,至今仍未彻底痊愈,还在缓慢的恢复当中。
他的属下镇抚使刘重为此愧疚万分——傅指挥使原本完全不必受伤的,当时事出紧急,两人被得到消息的地方官员重金雇佣的江湖人围追缠斗,指挥使硬生生替他挡了一刀。
外间都传傅指挥使绝情冷血,但他手底下的一干下属怕归怕,每次跟他出任务却格外安心。
傅指挥使从来不拿手底下的人命去填案子,而是尽最大的努力减少伤亡,冲锋在前,很得人心。
自从野马王归傅指挥使之后,禁骑司一众属下就心里痒痒,对于驯马的进程格外关注。到了傅英骏入傅府的第五天上,众人再也忍耐不住,冒着指挥使驯马失败也想要组团去傅府参观野马王的心愿,推举刘重来打探消息。
刘重以关心指挥使的伤口为名旁敲侧击:“大人的伤口可还好?”
傅琛正埋首卷宗,闻言抬头瞧了他一眼:“无碍。你今天很闲?”
刘重忙赌咒发誓:“不闲,一点也不闲!”顶着傅指挥使堪比数九寒天的冰冷目光,硬着头皮解释:“我是担心大人的伤口,近来大人可有做什么剧烈活动?”
禁骑司都是男人,且这帮男人们常年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不但查案还替皇帝做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平日行事越加谨慎,私底下便格外放肆,傅琛没少听他们闲来爆黄腔,且对京中闺秀评头论足,绝少尊敬。
没办法,任是谁见识过不少官家千金前一日如在云端,高贵端庄,转头就因父兄家族被连累而投进教坊司,说不准哪天就能见到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家千金跪在席间侍候他们,就没办法对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尊敬起来。
傅琛:“你很关心我的房中之事?”这年头不但老婆子们闲的慌,连他手底下的人也开始关心他的私事了吗?
刘重露出个尴尬到无以复加的笑容,手握成拳清咳两声,厚着脸皮解释:“大人,属下是怕野马王进了傅府,您心痒带伤驯马,万一崩裂了伤口,所以才多嘴问几句。”
傅指挥使好好一张冰块脸几乎崩裂,提起桌上的铜兽纸镇作势要砸:“闲的你是吧?”
“属下告退!告退!”刘重慌忙后退,冲出公廨几步,又探进来个脑袋,壮胆为众同僚发声:“大人,大家都很想去您府上看野马王,择日不如撞日,您瞧可好?”
傅琛笑骂:“滚去干活!”
只听得门外几声欢呼,一阵杂沓的脚步很快散去,还伴随着“大人真答应了?我们到时候不会被赶出来吧……”之类的议论声,一帮小子们散个干净。
傍晚时分,傅琛才踏出公廨,便见他手底下同知、佥事、镇抚、连同十四名千户满满当当挤在他门口,齐齐露出讨好的笑容,热情问候:“大人,您忙完了?”
傅琛冷眼看过去:“来的挺全?”
旁人若是用这种冷飕飕的语调说出来,谁还会去他府上作客但常年顶着傅指挥使的冷脸存活下来的禁骑司众人意志力十分顽强,愣是假装没看懂他的眼神,愣是反客为主:“大人您请,您请。”
傅琛前脚走过,一帮人后脚急忙跟上,既控制着步子别迈的太大冲到指挥使身边去,还要掌握指挥使的速度,免得被他落下太远,让指挥使怀疑他们做客的诚意。
一行人跟在傅琛身后,到了公署大门外皆翻身上马,跟着指挥使一路到达傅家大门口,刘重下马小跑着凑过去,弯腰请傅指挥使进门:“大人,小心脚下!”比守门的傅家小厮还要热情。
傅琛额头青筋忍不住跳了几下,对他这等狗腿的行为视若不见,踏进家门之后直接引着众人往马厩去。
禁骑司这些头头脑脑们忙起来偶尔也会来指挥使家中商议公事,对指挥使府上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饭食,凭心而论,大家最想替指挥使解决的其实不是个人问题,而是想送他几个厨子,好改善一下指挥使家中的伙食。
——傅指挥使家中的伙食出了名的难以下咽,每次被留宵夜,众人的吃相都格外斯文,堪比朝中那些酸腐文官。
刘重跟在傅琛身边,很善解人意道:“大人,大家保证见过野马王之后就各回各家,不用劳烦大人府上厨房准备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