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浮云殿比起裴君越以前住的碧珑轩,已经是天渊之隔了。那碧珑轩离皇上寝宫极其远不说,平日里也是人迹罕至,几乎无人问津。
里面贵重的物件是一样也没有,比寻常世家子弟的居所都要差上许多。
但太子的寝宫,燃的琉璃宫灯,转过白玉屏风,镂空雕花的香炉里燃的也是龙涎香。
她掀起纱帐,想瞧一瞧裴君越有无大碍。
只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此刻双眸紧闭,仿佛是在熟睡。
沐沉夕只瞧了一眼,便冷哼道:“别装了,早就醒了吧?”
裴君越睁开眼,嘴角勾起:“听闻你下午才醒,刚恢复些精神,便迫不及待来瞧我了?”
“是啊,看看你死了没。”
“我若是死了,就是国丧了,还需要你来看?”裴君越丝毫不介意她言语的冲撞,“是不是对我下了毒,还是舍不得?”
沐沉夕嗤笑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觉醒来,头顶三座大山便去了一座,不是你该谢我么?”
“大恩不言谢。”
两人相视一笑,沐沉夕自袖中取出了一只小药瓶:“这药是清余毒的,你每隔三日服一粒。服用十次,余毒便会彻底清除。”
裴君越伸手去接,就势要握住她的手。沐沉夕抽了回来,瞪他:“阿越,我近来发现,你对我没有半点男女大防。要知道,我毕竟已经有了家室,不能再同你像小时候那样胡混了。”
裴君越脸上的笑意隐去,不悦道:“可你也从未拿我当太子,要知道我已经是储君了。”
“这不一样。”
“你要同我生分么?”
“自然不会。”沐沉夕拍了拍裴君越的肩膀,“师娘以后也会一直照拂你的。”
裴君越哭笑不得:“你比我还小十来天呢。”
“谁让我夫君是太傅,我的辈分自然水涨船高。”提起谢云诀,沐沉夕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忽然叹气?”
沐沉夕径直走到桌边,斟了两杯茶,一杯给了裴君越,自己也喝了一口。上好的太平猴魁。
“王羽勉之事似乎惹他不高兴了。”沐沉夕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你也是男子,你说要如何才能哄他高兴?”
裴君越沉了脸:“我怎么知晓,反正换了是我,不会同你计较这些。你看,我满心欢喜与你把酒言欢,你还让我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一点都不生气。说句不中听的,谢云诀他就是…不够爱你。”
“这还要你说,我不晓得么?”沐沉夕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那你还留在他身边?为什么不寻一个真心疼惜你的人嫁了,总好过这样受气。”
“受气倒是不曾,一向是我对不住他。”沐沉夕满脸惆怅,“我们成婚也有数月了,都说日久生情。眼看着他对我和以前不同,似乎是有了那么一些苗头。现在又发现我瞒着他,欺骗他,还将谢家置于危险境地。他生气是应该的。”
“有一些苗头是指什么?”裴君越被褥下的手攥得有些发白。
“就是他说他有一点喜欢我。”沐沉夕忍不住笑了起来,满眼都是甜蜜。
“许是骗你的。”
“反正我是信了。”沐沉夕瞧着裴君越脸色铁青,以为他是余毒未清,“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
“你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怎么可能懂这些。”沐沉夕顿了顿,“对了,王孟齐三家,如今王家大势已去。要分化孟家和齐家,我倒是有个主意。”
裴君越还在气恼她说的话:“我碰过,东宫里都有三个良娣了。男女之事,我懂的比你多。”
沐沉夕抱拳:“失敬失敬。”
“你——”他顿了顿,瞧着她嘻嘻哈哈半点没有醋意的模样,有些气馁,“算了,你有什么主意?”
“孟氏和齐氏,择一人成为你的太子妃。”
裴君越愣住了,被褥下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良久,他咬牙道:“沐沉夕!你还有良心么?!”
“我也知道,以你的婚姻大事来谋算大局,确实有些…不妥。所以也只是提议。”
“我不考虑!”裴君越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以后太子妃之事,你半点不许掺和!”
沐沉夕被捏得有些痛,用力挣脱开来:“好好好,是我思虑不周。你当我没说。阿越,你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
裴君越瞪着她的背影,双眼有些发红。他明知道她的谋划是可以助他巩固储君之位,可是…可是…
沐沉夕转身大步离去,走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脑袋还在屏风上磕了一下。
他又好气又好笑,手里攥着那小药瓶,良久缓缓摊开了另一只手。掌心四道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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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溜回府中的时候,已经是万籁俱寂。唯独是夜晓,孤身一人坐在屋顶上,抱着胳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他身为谢云诀的贴身侍从,几乎是寸步不离。沐沉夕倒是有些担忧,屋顶上睡觉,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摔下来。
她蹑手蹑脚回去,谢云诀已经睡了。于是她小心翼翼除了鞋袜,摸黑想要翻到床的里侧。
一只手已经撑到了谢云诀身体的另一侧,忽然他揽住了她的腰,用力抱住了她,借力翻身将她拢在了怀里。
沐沉夕正要解释自己为何晚归,一抬头,却发现他并没有睁眼,朦胧之中还在睡着。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努力缩小身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谢云诀凑近她,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呼吸落在锁骨上,她的指尖都有些颤抖,却什么也不敢做。
她现在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谢云诀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再惹他生气,说不定他真能与她和离。
刚成婚那会儿她还不在意,可是如今食髓知味,一点点沉沦了进去。于是患得患失,不愿放手。
谢云诀朦胧中闻到了她身上的龙涎香的味道。这样的时候,她去的,只可能是东宫。
第36章 套路
谢云诀闭着眼睛, 发狠似的搂紧了她。
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当初他对她冷漠拒绝时,她是怎样的心情。人的心不似权位和财物, 谋算便可得到。
若是她的心不再属于他了,他该如何才能重新挽回来?
沐沉夕听着谢云诀的呼吸渐渐平稳, 偷偷蹭了蹭他的胸口。这么抱着有些喘不过气,她想稍稍让开一些, 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以至于第二天谢云诀醒来, 就看到沐沉夕睡得沉沉的,但一张小脸憋得有些发紫。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赶忙松了开来。沐沉夕蓦地睁开了眼睛, 瞧见是他, 又哼哼了一声, 将头抵在他胸口重新合上了眼睛。
他揉了揉怀里的小脑袋, 只觉得像是养了一只兔子, 温柔可爱。
可惜这兔子身上隐约还能闻到龙涎香的味道,他推了推她:“去沐浴。”
沐沉夕揉了揉眼睛,嘟嚷道:“时辰还早呢,我再睡会儿。”
“嗯?”
只是简单的一个音节, 沐沉夕立刻坐起身,麻利地翻身下了床,光着脚,一溜烟跑去沐浴了。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挺香的, 洗澡也很是勤快。谢云诀这洁癖总是不定时发作,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沐浴完,湿漉漉地自水中出来,换了身里衣,回到卧房之中。
“过来。”
沐沉夕巴巴地跑了过去,谢云诀递给了她一个香囊。她接过来闻了闻,笑道:“你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喜欢么?”
“喜欢。”
“以后天天带着,不许摘下来。”
“不摘不摘。”沐沉夕忙不迭应了,“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他捏了捏她的脸,“气你去何处都不告知我。”
沐沉夕正低头挂香囊,听了他的话,又抬起头来:“我昨晚去了东宫。”
他手上一顿,对上她还有些湿漉漉的眼睛:“去…做什么?”
“给太子殿下送点药。”
“待了多久?”
“半个时辰。”
“太久了。以后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他,交给我便可。”
“好。”沐沉夕这会儿怕他生气,说什么都是一口就答应。
叮咛正巧收拾完屋子出去,瞧见丝萝,忍不住将她拉到一旁,满脸愁容:“丝萝姐姐,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觉得我们家夫人…也太逆来顺受了些!”
“又怎么了?”
“公子说什么都是好好好,是是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她还是传闻里那个七岁就能杀金国太子的巾帼英雄么?”
“我也觉得不像。”
叮咛一路走一路摇着头嘀咕:“太怂了。”
丝萝捧了谢云诀新洗好的官服进屋,正要帮公子换上。便见谢云诀张开胳膊,对沐沉夕道:“替为夫更衣。”
沐沉夕正要去吃最后一只灌汤包,听到这话,立马将灌汤包丢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谢云诀面前。
丝萝方才还觉得叮咛杞人忧天,这会儿亲眼瞧见她言听计从地替公子更衣的模样,顿时也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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