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夕其实已经很知足了,自从成婚之后,谢云诀从来不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他也不拿府内的事务去烦她,每日都命人备了不重样的膳食让她养身体。
寻常夫妻间相处,他都温柔妥帖。有时候她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他也不抽走,一直到枕得麻了,才换一只手让她枕着。
谢云诀也没什么不良的嗜好。谢家家风严谨,别说是吃喝嫖赌了,就是稍稍不守规矩的事情,他也很少去做。他所有打破规矩之事,都是为她做的。
何况谢家家规那么严,他却一条都没有拿来要求她。沐沉夕想不出,还要再奢求他为她做什么?
若要说成婚后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便只有一条——谢云诀实在是求子心切。他这迫切的心情全部用在了行动上。
这可苦了沐沉夕的腰,她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么多年强身健体,此时此刻全然没有用武之地。
以前一把百十来斤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如今再练的时候,经常腰力不济。而且自打谢云诀透了底之后,也不再掩藏他的实力。
沐沉夕有时候想武力反抗,也遭到了残酷的镇压。
小别胜新婚的日子刚过了没多久,王诗嫣的事情有了消息。
听闻王贵妃向皇上提议,让谢云诀纳王诗嫣为妾,此事便就此了了。皇上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召沐沉夕入宫,亲自说明利害。
他已经做好了沐沉夕要大发雷霆失去理智然后抵死不从的准备。
可沐沉夕入了宫,听他说完了这一决定,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皱着眉头道:“所以,连陛下也觉得我夫君会对王诗嫣行不轨之事?”
“朕当然不信,可是如今你去外面打听打听,长安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都以为谢云诀是衣冠禽兽。天下悠悠众口,你堵得住么?”
“所以,即便是事情并未发生,为了一些谣言,陛下就要以错误的方式来解决一件错误的事情?就像当初向全天下人昭告,说我爹叛国通敌一样?”
皇上一怔,在场的宫人心头大骇,全都大气也不敢出。
他看着沐沉夕,她的神情很平静,一双眼眸漆黑,却再也看不出心中所想。
良久,皇上抬了抬手:“你们都下去。”
宫中只余下皇上和沐沉夕两人,他原本还威严地站在她面前,人都离去之后,却仿佛被抽走了力气,身形也有些佝偻着回身走向了那张龙椅。
皇上坐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许多:“朕一直知道,你心里恨死朕了,也知道说再多都换不回澄钧的命来。可是沉夕——”
他哽咽了一下:“你可知朕…也是身不由己……”
“你们都说自己身不由己,可到底是谁在逼着你们身不由己?”
“是命。”他两只手微微颤抖:“朕最心爱的两个女人都死了,都是死在朕至亲的手上。朕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死在了朕的手上。朕身边所有的人都想要害朕!你可知道每日提心吊胆,日防夜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充斥着吃人的妖魔的滋味么?”
“我不知道。我们沐家人,做人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皇上凝视着她良久,苦笑了一声:“是啊,你们问心无愧,这小人全让朕当了。沐澄钧说他为了朕出生入死,替朕守护唐国的百姓。他铁骨铮铮,为国为民,朕便是那个恋栈权位,只知帝王权术的小人!可当年朕召他回京,为的也是唐国的江山。否则——”
他咬了咬牙,满腹委屈:“否则朕当个昏君,不是更逍遥快活么”
“认一句错就那么难么?”沐沉夕冷冷地瞧着他,“去年金兵进犯边关,有一位老将军叫张韧,陛下应该也认识。他主动请缨,要带一队精兵截杀金兵主力。我和军师觉得其中有诈,力劝未果。他一意孤行,带走了三千精兵去了肴关。因为他的刚愎自用,三千精兵没有一人回来。他们被围堵在一处山坳里,任人屠宰,尸体堆成了山。”
皇上看着沐沉夕,隐约记起了那位叫张韧的老将军,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为人古板,但上阵杀敌时从不惜命。
“张将军被属下以命相护,回到了军中。他一句话也不曾为自己辩驳,在三军前斩下了自己的头颅,以死谢罪。陛下说自己身不由己,便是承认,我爹是蒙冤受屈而死。亲手筑下的冤案,就翻不得么?!”
“你胆大包天!”皇上断喝了一声,高高扬起了手,沐沉夕丝毫没有躲闪,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第81章 遗书
那一只手以前也不是没打过她。但那时候沐沉夕从不恨他, 因为她知道,爱之深责之切。
可如今这一巴掌要是落下来,自此他们之间便两清了。
但下一刻, 那一巴掌落下,却是打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皇上背过了身去, 声音有些沙哑:“你走吧。”
沐沉夕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转身离去。
这一路上, 她都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冰与火在反复煎熬。皇上于她而言,说是半个父亲也不为过。可他又确确实实让她爹含冤而死。
他说自己身不由己,那便是真的身不由己。只是这身不由己确实要了她爹娘的性命。
沐沉夕原本也以为自己恨他恨到会想杀了他, 可是她纵使有千百次的机会, 却还是下不去手。
相较而言, 王诗嫣的事情根本轻若鸿毛。皇上寻不寻她这一趟都无关紧要, 这是谢云诀的事情, 何须她来拿主意?
她的失魂落魄,谢云诀全都看在眼里。
以他对沐沉夕的了解,王诗嫣之事并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困扰。何况这本是他该处理的事情,沐沉夕不会傻到自己要去揽下来。
那么皇上寻她, 又让她看起来如此迷茫,必定是和沐家的事情有关。
他最担心的,便是她总喜欢一个人扛着。压在心里久了,就成了心结,想不开, 又要钻牛角尖。
于是用完了晚膳,循例,谢云诀牵着她的手散步消食。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再过几日就是年关了。
“夕儿,去年此时,你在雍关是如何过年的?”
沐沉夕还有些晃神,半晌才慢慢回想了起来:“金国人不过年,去年此时我好像带了几千人在深山里与他们主力周旋。”
“……”
谢云诀原是想让她想一想开心的事情,谁承想一开口又是血淋淋的杀戮。
可沐沉夕的脸色却渐渐缓和过来了:“你猜我在那里遇到了谁?”
“金国太子。”
自从沐沉夕七岁时杀了金国太子之后,金国王帐内斗不断,这几年方才尘埃落定。新任的太子是金国皇帝的第七子,金国的图腾是狼,他们认为这七皇子是个狼王转世,威望极高。
他被封为太子之后,歃血立誓要杀了沐沉夕为皇兄报仇,于是挥师来到了雍关。
代领三万大军将沐沉夕捆住,扬言要活捉了她。
谢云诀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许多军情他比她还先得知。
“其实军师早就得知了他要活捉我的消息,于是我提议以身做饵,带了几千精兵诱敌深入。利用地形之便,将他耍的团团转。过年的那一天,我和他正面交锋。新任的这个太子可比他那草包哥哥厉害多了。但还不是我的对手,交锋几十个回合,他转身想逃。”
“结果被你一刀斩于马下。”
“你怎么知道的?”
“长安的说书先生那一阵子天天说夜夜说,三岁孩童都能背下来了。只是他们听说的只是你的化名,不知道那是你。”
沐沉夕一谈起以前的战绩,心情便好转了了不少,整个人也眉飞色舞起来。
“你可知,军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沐沉夕顿住了:“我…我此前倒是问过,但是他不肯说。”
谢云诀笑了笑:“金国有寒鸦,唐国也有一个组织,名叫飞羽。”
“飞羽?”沐沉夕抬头看着他,“难道…是你?”
他颔首:“飞羽成立并不久,是你爹爹生前所创。只是还未能壮大,他便死了。临终前他告诉我寒鸦秘密的时候,也将飞羽交给了我,专门用以对抗寒鸦。”
沐沉夕想起上一次谢云诀为她挡的那一刀,还心有余悸。她明显感觉到,从王羽勉到齐飞恒,再到江南水患之事,她遭遇的阻力也在一点点变强。
“那这寒鸦究竟是在做什么?”
谢云诀思忖了片刻:“他们是金国培植的势力,人员庞杂,贩夫走卒各行各业都有。以前我以为他们只是在唐国的底层行动,但后来慢慢发现,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唐国的方方面面。甚至…宫中或许也有他们的人。”
沐沉夕蓦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谢云诀:“今日陛下说,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想害他。难道…”
谢云诀颔首:“陛下所言或许是真。只是他也分不清身边究竟是何人想要害他。”
沐沉夕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若是连身边至亲都不能相信,一个人的处境该有多可怕?!
“那…那今日皇上对我说这些话,莫非是在想我求救?”
谢云诀略略思忖道:“不无可能。他身为一国之君,身边之人又难以相信,这世上若是有一个人绝无可能与金国势力有牵扯的,便只有你。他也只能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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