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柏祁是铁了心要试试谢云诀对沐沉夕的真心,不管谢府那边如何传信,他一概不理。
好在长公主赏白雪红梅的酒宴就在眼前,沐沉夕也只好耐下性子来。
她倒不是逃不出去,只是怕钟柏祁这暴脾气,若是得知她逃回去,还不知要将谢府闹成什么模样。
待到了赏梅日,钟柏祁总算给沐沉夕松了绑。她看着他这一身红配绿,欲言又止。钟柏祁满面春风:“你看老子这身如何?”
“嗯…你不考虑再换一件?”
“就这身了。府里的丫鬟们都说好……”
府里的丫鬟敢说个不字么?他那一身煞气,丫鬟们见了他,夜里都要做噩梦。
钟柏祁是个大老粗,要不是沐澄钧当年逼他读书,他是大字不识。如今识字是识字了,骨子里还是没变。
沐沉夕坐着钟府的马车,抱着胳膊思忖着一会儿见了谢云诀,该如何让钟柏祁相信自己和夫君是伉俪情深。
可刚下了马车,沐沉夕便在门口瞧见了两人——裴君越和齐飞鸾。这两人显然也是刚碰上,只是此刻比肩而立。齐飞鸾稍稍靠后,裴君越偏过头与她说过,看起来倒是恩爱的模样。
沐沉夕心中疑惑,这分明两人是有戏,怎么齐飞鸾那日还去寻她帮忙?
正疑惑着,裴君越瞧见了他们,便大步上前向钟柏祁行礼。钟柏祁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太子殿下不可!”
裴君越笑了笑:“习惯了,一见到大将军,便下意识地觉得该行军礼。”
钟柏祁退后一步拜了拜,被裴君越扶起来后才道:“君臣有别,不可乱了规矩。”
裴君越笑道:“姑姑向来不喜欢旁人拘束着,既然来了长公主府,咱们今日便忘却这些规矩。沉夕,你说是不是?”
沐沉夕颔首:“是啊,长公主最不喜欢繁文缛节,不用太过拘礼。”
那齐飞鸾上前自然而然挽住了沐沉夕的手:“郡主今日怎么没和谢大人一起来?”
这姑娘真是,一开口便戳中了沐沉夕的痛处。
裴君越想来也是听到了风声,于是调笑道:“我可听说首辅大人在家中驯妻失了当,居然动了手。可是真的?”
沐沉夕冷哼:“谁人到处胡说,我们那是切磋武艺。”
“你一向不同他切磋这些,以前在太学时,上上下下的同窗就没有人没被你练过的。唯独是他例外。我看是你们俩有了龃龉,这才大打出手了吧?”
“你就不能盼着我些好?”
“常理度之罢了。”
钟柏祁的脸色越听越难看,眼见着裴君越和沐沉夕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便也不再顾忌君臣有别,将裴君越拉到了一旁:“你倒是说说看,谢云诀待夕儿好不好?”
裴君越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第77章 赏梅
“唉, 过日子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不好评说。”
钟柏祁听到这话,眉头紧锁。裴君越不疾不徐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忧, 长安有我看着呢,不会让她出什么事的。”
“大事你能担待着, 可若是她所托非人——”
裴君越转头深瞧了沐沉夕一眼:“若是她有朝一日在谢府过不下去了,我…”他没有说下去。
钟柏祁心下了然:“太子殿下情深意切, 可惜那丫头…她什么都好, 就是眼光不好。”
裴君越笑了笑:“我眼光好就行。”
钟柏祁越听越是心疼,忍不住向沐沉夕投去了责备的目光。
沐沉夕被齐飞鸾抱住了胳膊,一时间甩脱不开, 忽然被钟柏祁瞪了一眼, 也是一头雾水。
她疑惑地瞧着裴君越, 他则是一脸无辜。
四人在门口耽搁了片刻, 沐沉夕趁机扫了一眼, 发现谢府的马车不在。她心头有些失落。
其他大大小小的世家子女们都来了。长公主尤其喜欢和这些年少的贵胄子女在一处,所以青来的多半都是未成婚的。
沐沉夕这一眼下去,便瞧见了不少的熟人。远处凌彦和许笃诚正挤在一处,看起来颇有些局促。
她恨铁不成钢地瞧着两人, 平时在官场上吃得开,偏偏到了这样的场合焦不离孟的。惹得长安城风言风语,说他们二人断袖。
就这般模样,怪不得凌彦的爹娘那般担忧。
再看看千金小姐们,此刻已然是另一副光景了。王诗嫣今日也来了, 以往她总是打扮得清雅可人,今日却明艳了许多。可惜再明艳,孤身一人坐着,也是无人问津。
孟氏的嫡女孟珞也来了,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扬和众星拱月。此前孟氏分支的孟颜也是如此,这孟珞和她不愧是一家人,神情都如出一辙。
孟珞和王诗嫣二人瞧向了沐沉夕,神情各异。孟珞满眼都是幸灾乐祸,而王诗嫣看着沐沉夕,神情却很复杂。
沐沉夕的目光只是稍作停留,一旁的齐飞鸾便挽着她的胳膊道:“沐姐姐,我们去和几位妹妹打个招呼吧?”
“你想去便去,我和她们没话说。”
“其实我同她们也没话说,只是女眷总是要待在一处的。你…你不会是想去别处吧?”
沐沉夕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准备去寻凌彦他们。不知怎的,总是觉得自己跟男子待在一处是理所当然。
直到齐飞鸾提醒,她才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如今她还真是应当避嫌才是。
于是凌彦巴巴地看着沐沉夕,原以为她会过来,可她看了这边一眼又转身走向了那些花枝招展的名门闺秀们。
凌彦叹了口气:“大哥不来,我俩这…这是要在此处晾一个晚上么?”
许笃诚跺了跺脚:“太冷了,进殿暖和暖和。”
两人挤在一处进了大殿,沐沉夕则被齐飞鸾裹挟着进了偏殿。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胳膊抽出来,心里面烦得紧。
但她也见过那些关系要好的小姐妹,总是喜欢挽着手或者挽着胳膊,腻歪得紧。沐沉夕从小那都是在爷们儿堆里打滚的,何曾跟人如此腻歪过。要不是因为齐飞鸾是个姑娘,她早把她一脚踹开了。
两人一走入偏殿,四下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沐沉夕的身上。沐沉夕一向走到哪里都被人议论惯了,此次满城风雨,倒也能泰然自若。
旁人大抵是不敢触她眉头的,以前敢与她针锋相对的齐飞鸾,如今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沐沉夕正要坐下喝上两杯茶,等谢云诀来了,便学齐飞鸾,当一只狗皮膏药黏上他,让钟柏祁揭也揭不下来。
可孟珞瞧了她一眼,忽然向王诗嫣道:“王家妹妹,我记得你好几年前是不是和人订过亲?”
一屋子人齐齐瞧着孟珞,她这话中的意味太过明显。众人瞧完她,又看向沐沉夕,大气都不敢出。
王诗嫣低了头,绞着手指红了眼眶:“都是…陈年旧事了,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我看呐你其实是得了王氏先祖保佑,不然可能嫁过去也要天天挨打。有的人皮糙肉厚的,打一顿也没什么。可你不同,你身娇肉贵,怕是挨不了几顿的。”孟珞说着笑了起来。
她身后的几个姑娘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若是旁人说她别的,沐沉夕还能忍,可这么编排谢云诀,沐沉夕皱起了眉头,正要发作。身旁的齐飞鸾忽然道:“只怕是有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也不知是谁,以前闺房之中贴满了男子的画像。一个婢子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便挨了好一通羞辱,差点上吊自杀。你说要是这事儿传出去,苛待下人,是不是会被谏议大夫参上一本?”
孟珞气结:“你——你胡说什么?!且不说是我,这里有谁以前没挂过谢太傅的画像?”
众人纷纷扭过头去,只当没听到她说什么。那些都是闺房之中偷摸着做的事儿,谁敢放到明面上来说。
沐沉夕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她还以为这事儿就她干得出,原来大家都做过。真是莫名有些惺惺相惜。
“再说了,如今我们可算是看清楚了。有的人求仁得仁,以前那么不要脸面地缠着人家。不知羞耻送定情信物,死缠烂打,总算是嫁了过去。可夫君不喜欢,还不是没有好日子过。”
沐沉夕瞥了孟珞一眼,眉头一皱:“几年未见,你说话还是一样不中听。”
“实话实说罢了。”孟珞冷笑,“不中听,你不听便是。不过可不代表就没有发生过。”
沐沉夕挑眉:“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开长安这几年,是吃斋念佛去了?”
孟珞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你这是何意?这里可是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又如何?”沐沉夕勾起嘴角,她捏起了桌上果盘里的一只核桃,轻轻捏碎,“你信不信,我捏碎你的脑袋,比捏碎这只核桃要轻松许多?”
“你——你敢!”
“要不要来试试?”
孟珞脸色惨白,她当然不敢试,她哥就是死在沐沉夕的手上。
齐飞鸾瞧着沐沉夕,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容。她就是如此与众不同,比起那些含沙射影的嘲讽,沐沉夕更喜欢单刀直入解决问题。
屋子里清净了下来,沐沉夕惬意地喝了两杯茶,觉得无趣,便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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