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洛阳短短两个月,就要再次启程上路,不过这次再走,就不像从越州而出时的萧索。
虽然自各家大臣知晓裴寓衡捞了半天,半个洛阳官职都没捞到,反而被打发到咸满县这种小地方,全都偃旗息鼓了,但可把裴家轻闲坏了,终于不用找借口应付他们了。
在走临走之际,崔棱与裴寓衡秉烛夜谈,就咸满县的重要性,和对他未来之路的规划同他详细说了。
裴寓衡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宣玥宁都能看透的东西,他何尝不知,反而真心实意感谢崔棱为他筹划,咸满县看着不好,却是个实实在在能出功绩的地方,岂不合他意。
两人说了半天的朝堂之事,崔棱又殷殷叮嘱,“淳元去了咸满县也莫要忘了做诗,平日里多跟我交流一下,可千万要把做的诗给我写信发来洛阳。”
裴寓衡红唇定格,不知是同情那些被崔棱拉着臭显摆的人,还是同情自己就是被炫耀的人,只得无奈道:“谨遵师言。”
那些已经被崔棱变着花的夸裴寓衡今科卷子的人们,齐齐打了喷嚏,暗道不该啊,裴淳元都让他们打发到咸满县了,看崔棱这回还拿什么炫耀,当他们门下没有得意弟子吗?
还真没有裴寓衡这般优秀的,崔棱这个老匹夫!
不知不觉,裴寓衡的大名已经悄悄入了大洛近一半朝廷中人的眼。
知晓他们马上就要赶往咸满县,崔珺瑶抱着宣玥宁哭的死去活来,让人瞧见,非得认为这是情郎要走,宣玥宁哄了好半天,又承诺会时时给她来信,才将她止住了哭。
哀怨的拿出一封信来交给宣玥宁,“这是燕儿姊托我转交给你的,她在宫中不便出来,话说你们两个背着我什么时候这般交好了?”
宣玥宁掐了一把她的瓜子脸,拿着信在她眼前晃悠,“哪里是背着你了,这不是光明正大的。”
“玥宁!”
“好了,不逗你了,是我想多了解一下咸满县的情况,可满打满算洛阳里就只有她能告诉我,这才问上一问。”
一县之主,就是百姓的父母官,在当地,当真应了那句天高皇帝远,可咸满县却是流水的县令,从来留不住,三年一换县令都是待的时间长的,大多待上一年就捞满功绩拿咸满县当跳板,升官去了。
裴寓衡是打算在咸满县大展拳脚的,去那两眼一抹黑可怎么行,她这才托宮燕儿替她打探些情况。
可情况却不容乐观,宮燕儿信中直言,那个地方因有军队驻扎,消息打探不易,具体情形还是要等他们到了才能知晓,只是告诉他们,到那谁都别信。
等晚间将宮燕儿的信转交给裴寓衡时,宣玥宁还有些没能帮到他的郁闷。
裴寓衡慢条斯理地看完信,眼睛越过信看向垂头丧气的小娘子,久久出神,为他那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心意而手脚冰凉。
想要自己一人去往咸满县何尝不是想给她一个机会,远离自己。
半晌,他才道:“夜深了,去睡吧。”
洛阳街道两旁的桃树开的正艳,粉的、白的,朵朵花儿凑在一起,微风拂过,落下一地花瓣。
在他们收拾行李要赶往咸满县时,郑、萧两家当了一回洛阳百姓们的饭后谈资,人人都道是郑家十一娘欲要同萧家郎君退亲,被萧家以其儿郎尚未在洛阳为由给推拒了。
哪怕是大洛这民风开放的朝代,小娘子退亲一事也有伤风化,不少人都在推测问题是否出在那萧家郎君身上,可有人道了,萧家郎君已经官至监察史,还配不上一个郑十一娘?
有那消息灵通的不让大家在传,说是这郑十一娘搭上了十一皇子,保不齐及笄后就嫁进了十一皇子府。
宣玥宁端端正正坐在马车中,巍峨的城墙就在身后,裴寓衡正和外面的郑梓睿说话,见到她昔日的阿兄,她终于分了丝心思放在郑亦雪身上。
小道消息也并不全是空穴来风,话题中央的郑十一娘和萧家郎君,可不就是郑亦雪和萧子昂。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轨迹,只是时间早了些。
郑亦雪凭借自己在洛阳的才女名声,因一场意外和十一皇子相识后,便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
十一皇子和萧子昂,郑家既舍不得和皇子搭上线又舍不得和萧氏闹翻,自然便是由她这个后找回来的便宜女儿,替郑亦雪出嫁。
不过这回,郑家没了她该怎么办呢?别枝嫡女岂会乖乖听话,将庶女嫁过去又折辱了萧子昂。
她啊,就等着看郑家如何化解。
马车外,郑梓睿的声音分外有辨识度,“路途遥远还望淳元保重身体,说不定我也会去咸满县看望淳元。”
宣玥宁叹了口气,心道你可别去咸满县了,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就不能去当官吗?
大洛崇尚游学,是以考中进士的人也有不少像郑梓睿般,在外面游个两年学,充实见闻,再回洛阳领职。
车壁被敲响,她掀起车帘疑惑向外看去,裴寓衡阴沉着一张脸,将腰间香囊摆正道:“八郎说要与你道别。”
郑梓睿望着她,向她施礼,“七娘,一路顺风。”
她恍惚地笑了一下,“八郎,你也是。”
第70章 第七十章 满县风霜
从草木吐芽至绿荫葱葱, 周围的景象就像在高温中烘烤过般的扭曲, 离开越州时刚过新年天寒地冻, 到洛阳桃李芬芳, 如今他们坐在咸满县中, 感受着狂风刮在脸上的痛觉。
那风不只像刀子不分人的全方位攻击,里面还夹杂着黄沙, 用手一摸就是一脸土。
就连残破的城墙都不敌这风的呼啸, 露出下面坑坑洼洼的砖头。
越州清新、洛阳繁华,可这咸满县给宣玥宁的初始感觉就是落后、破败,人人都拖着沉重的步伐, 干枯的面皮上不见一丝喜气。
好在一家人都是吃过苦的, 从长安到越州一路, 什么没见过, 就连裴璟昭和裴璟骥都老老实实待在宣夫人两侧,让吃饭吃饭, 让睡觉睡觉, 乖得不得了。
按理裴寓衡已经是一县县令应先去拜访掌管咸满县的州长,然而入城之后的种种景象让他们心惊的同时,也升起了警惕。
索性就在城中找了家干净的客栈先行住下,也没声张县令就在他们当中,孩子还小,宣夫人又是寡妇, 宣玥宁自己收拾了一番, 打扮成个小郎君就黏在裴寓衡身侧, 纯当没看见他那无奈的神色。
咸满县的路不好走,宣玥宁的鹿皮小靴不一会儿就覆了一层沙,鞋底还沾上了泥,她对着干净的地面蹭了蹭,悄悄抬头望去。
她一路全都是跟着裴寓衡走的,果然见他紧抿着唇,那脚简直无处安放,最后放弃挣扎了视死如归般不再管它。
干净、舒适,那是在有条件的时候才能提的要求,没有条件,裴寓衡便会强迫自己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往常和裴寓衡日日待在一块儿,宣玥宁感受不到裴寓衡的变化,但自他去州学求学,后又准备科考、出门赴宴,有了距离之后他身上的成长就突显了出来。
少年郎君也是一个会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了。
两个人就看似漫无目的得绕着咸满县走了一圈,越州和洛阳的布局都同长安相似,方块状的坊连成一片,而咸满县……
坊是什么东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会儿这是几处民家,一会儿就碰见死路,刚开始还认真记路的宣玥宁,放弃挣扎了,踩着裴寓衡的影子跟在他身后,反正有裴寓衡,丢不了。
走累了,他俩就寻了处地吃饭,两个铜板就吃的肚饱溜圆,这可是在洛阳想都不敢想的,省了不少钱的宣玥宁,眼睛都眯起来了。
裴寓衡不像她,自己只吃到饱腹就不再进食,反而认真听着大家的议论声。
“你们说这新来的县令能在咱们这待多长时间?”
宣玥宁扭了扭头,见说话的是一位衣裳单薄两鬓斑白的老者,她还欲再看,裴寓衡敲了敲桌子,她只好先把自己这口饭吃完。
那边的人显然已经激烈讨论上了,一个人满脸不屑,“能多待上一年我就算他厉害,你们还看不明白,咱们这就留不住人。”
这话一出,便是一静,除了宣玥宁照旧吃饭的声音,再无其他,她拿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还好有人再次开了口。
“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就算来了县令老爷又能怎么样,还不都是些没本事才会被打发到咱们这来的,他们才能在咱们这待多久,还能真跟蔺主簿掐上,当然是像前几个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是可怜王家那两个兄弟了,他家大朗拼死拼活赚钱供小的那个读书,就想供出个进士来,据说人家也争气,回回考试名列前茅,哎,若是能参加这次的恩科,想来能金榜提名。”
“蔺主簿他家那个儿子简直不是人,活活把人折腾死了,该天杀的!”那人说着已经起了火气,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差点将桌子拍散架了。
“我看还等什么县令,他不讨公道,我们自己去讨,这些年老子可真是受够他们的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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