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纸上一个体态丰腴的贵妇着一身红色衣裙,最让人流连忘返的便是她的八幅明月裙,下面画着密密麻麻的一颗颗金色星星,从裙摆底处向上攀岩,直至隐至裙中。
上面还轻覆着一层薄纱,将那亮眼的星芒恰到好处的遮掩起来,给人朦朦胧胧之感。
“这是同那副头面一起画的衣裳图样,夫人喜欢就好,当时画的时候我便想着,这套衣服只给有缘人,今日一见夫人,我便知晓,有缘人来了。”
韩夫人没有将图样收起来,反而放在了桌上,“这图样你若拿出去,定会引得越州小娘子争先抢购,我虽心喜,却也不能接受你的相送,你且开个价吧。”
宣玥宁有些羞涩道:“实不相瞒,今日夫人买去的头面乃是我第一次动笔所画,夫人之前,因我年纪小都没有画图的机会,这衣裳图样我是真心相送,我也想看看自己画出的东西,最终成型是什么样子。”
听闻此话,韩夫人对其更为爱怜,拒不接受她的相送,非要拿钱给她。
宣玥宁艰难的忍住诱惑,语气软糯,“夫人且看这身衣服上面所用薄纱,那是一种更为硬挺的碧根纱,阳光下还会流动着丝丝缕缕的光芒,这纱只有越州最大的商铺才有,
夫人若是不接受,这图样只能成为火盆里一抹黑灰了,我是万不能从铺子里售出的,何况我现在待的是首饰铺,这不是抢了成衣铺的生意,再说我所在的商铺也没有这个纱。”
韩夫人仔细去瞧图样,果然如她所说,便让婢女将图样收了起来,“你这孩子,也罢,那我就收下了,但也不能白占你便宜,到了赏花会那日,有友人相询,我就将你介绍给她们。”
宣玥宁眸中深沉,暗道可算等来这句话了,“那便多谢夫人了,夫人需注意,做衣的时候吩咐他们,披帛一定要用同样的碧根纱。”
“好,我记着了。”
窗外酒香醉人,街上香车宝马,人们来来往往,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那酒肆前胡姬动人的歌声,日复一日重复着。
韩夫人那一单头面抽成之高,差点让宣玥宁乐的找不着北,足足有一贯钱!
需知现在八百文铜钱都能买个手脚麻利的奴仆了,这一贯钱比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地的收成都高。
摸着钱,宣玥宁不禁想起自己白送出去怎么也值个一贯钱的衣裳图样,要是真卖了,加起来那就是两贯钱了!
心疼……
不能想了,她撅着嘴拿出一个金镯子擦拭起来,那仔细劲恨不得将其擦掉层皮。
希望她为韩夫人量身打造的衣裳服饰,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赏花会过后不久,越州权贵之家的夫人们突然时兴穿一种外面罩着碧根纱的裙子,街上往来的年轻小娘子,弯月、园月样式的簪子尽情往头上戴。
玲珑阁的掌柜在见到打造出来的实物时,就知道宣玥宁的图样非常成功,早有先见之明的,让她和姚三娘画了不少带月的图样,赶工了一批,卖的火热。
铺子里人满为患,韩夫人的贴身婢女却是悄悄来了,没惊动掌柜的,她将一盆开的正艳的牡丹送到宣玥宁手上。
“我家夫人说了,还要多谢小娘子的图样,成品出来后穿在身上的效果非同一般,”她左右望望,贴在宣玥宁耳边道,“那日赏花会,简直变成了赏人会,那些夫人、小娘子一个个见到夫人恨不得黏在她身上询问衣服在哪做的,头面谁家打的。”
她捂着嘴笑,“这牡丹花是当日的花中之后,夫人叫我将其送你,顺便让我告诉你,她已经将你的消息告诉给了那些夫人,你大可接些衣裳图样的私活,她们都知道怎么做。”
宣玥宁眼睛一亮,可当真是意外之喜,接私活就相当于夫人们拿钱买图样,那可就不单单是一贯钱了!
心中感激韩夫人,投桃报李道:“我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听闻夫人膝下一子两女都未成亲,就随意画了些图样,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婢女识趣地将图样藏在衣袖中,“七娘且放心。”
送走婢女,她抱着牡丹花回了隔间,只听姚三娘阴阳怪气道:“抢了我的单子,你可成了韩夫人眼中的红人了。”
她嗅着牡丹花的香气,回道:“那可真是多谢三娘了,要不是三娘画的东西不尽如人意,我也拿不到韩夫人的单子。”
“一个单子而已,你别高兴太早,有几个眼瞎的会让你这么个未及笄的小娘子来画图样,这半个月还不是一个单子都没到你手上。”
隔间门突然被打开,掌柜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七娘,刚才西坊雷家的王夫人、南坊葛家的黄夫人,还有那红妱院最出名的乐姬都指明要让你来画图,她们要订做与众不同的头面!
我都先给你接了下来,这些日子你就全心全意画这三个单子便是,平日店里需要的图样就交给三娘来画。”
他交代完,便听外面伙计嚷道:“掌柜的,你出来一趟,又有夫人要下单子,做簪子了。”
“哎哎,我就来,”抬脚刚迈出门槛,他就一拍脑门,折了回来,“差点忘了,南坊黄夫人要的图你暂且先别画,这位夫人特意嘱咐要亲自见你一面,和你细说。”
“掌柜的!”
“来了,来了,这位夫人你想要……”
宣玥宁将三张单子整整齐齐摆在书桌右侧,对神情扭曲的姚三娘道:“看来眼瞎的人不少呢。”
她轻轻执起黄夫人那张只要头面的单子,眯了眯眼,“我若没记错,南坊只有一个桐油生意遍布半个大洛的葛家,他家夫人就姓黄。”
见面详说?她仿佛看到了接私活之后许多许多的钱在向她招手。
“能不能安静些!铺子里要画的图样已经多到画不完了,竟还要将你的活推给我!”姚三娘撕掉自己面前画纸扔在地上,而后趴到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宣玥宁抱紧桌上的牡丹花,揉了揉花瓣,似是在安抚它,也似是在安抚自己。
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太吓人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人比花娇
《重生成病娇心尖宠》/南珣
牡丹花娇贵而香气浓郁,散发开来盈满衣怀。
金乌西坠,天边隐隐有惊雷传来,除了桌上点燃的小灯照出方寸之地,隔间中的其他地方都陷入黑暗中。
毛笔游走于上好的宣纸上,给这一室静谧增添了声响。
“七娘,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今日辛苦你了。”
掌柜的声音,惊醒埋头痴画的宣玥宁,早已过了每日该回家的时辰,铺子里人手不够,她在前面帮着忙乎半天,就回来一直画到现在。
揉着已经发红的手腕,领了今日工钱。
韩夫人送的牡丹花被她小心呵护在怀中,她记得在长安时,阿娘是极喜爱花草的,家中甚至有几盆价值连城的兰花,可惜,全被抢走了。
如今有这盆牡丹,也算是聊以藉慰。
“七娘,外面下雨了,你且拿把伞。”
雨滴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砸出好大声响,她蹙起柳叶眉,牡丹花得两只手抱着方能拿起,如何还能打伞,不如快点跑回去?
站在门口,试探地伸出脚却倏地缩了回来,眼眸微微睁大。
隔着雨帘,一身青衣的裴寓衡手执红纸伞,立于雨中,露出半个白玉无瑕的脸来,似那吞梅嚼雪的仙子。
思绪停顿的瞬间,手不容自己控制,掐下开的正艳的一朵牡丹,唤了一声,“裴寓衡!”向他掷去。
红纸伞向上掀去,带着雨珠的牡丹准确被接入手。
青衣、红伞、粉牡丹,仙人沾染红尘,落于凡间,宣玥宁调笑道:“这位郎君,我观你面容姣好,不妨认识一下?”
大洛的儿女向来开放,见那到姿容上佳的俊美郎君,掐朵花扔给他算什么,扔荷包、扔汗巾的比比皆是。
你瞧旁人如画,岂知自己何尝不在画中。
裴寓衡手指轻动,牢牢夹住那朵牡丹,走向门口充满嫌弃,“还不快过来,宵禁将至,阿娘非要我过来接你,小娘子就是麻烦。”
宣玥宁才不理他的口是心非,同掌柜打了声招呼,就钻进了红纸伞下。
娇小的身子怕被雨淋,死死贴住裴寓衡打伞的手,眸子盯着那朵牡丹,一点一点浮上笑意。
当真人比花娇,果然牡丹才最配裴寓衡,那虽坚韧挺拔,却凄凄惨惨的竹子,还是不要让裴寓衡喜欢了。
太苦了。
“你来的正好,我还在想一会儿跑回家,这唯一一身的胡服挨了浇明天可就不能穿了。”
“今日我就同那姚三娘拌了几句嘴,就将她说哭了,吓死我了,你说她动歪脑筋想把我赶走的时候怎么那么厉害,一天天趾高气昂的。”
“我又攒了几天工钱,可惜在下雨,不然还想买条鱼,都说吃鱼眼珠子聪明,你想来就不用了,正好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裴寓衡,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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