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可不能中了计。
关外民风彪悍,她在母国见多了孔武雄壮之男子,只觉他们威武有余、灵秀不足。但若要她委身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是万万不能。
老话都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本以为自己只是一片痴心妄想,世上并无她心心念念那种完美男子。
却偏偏叫她于此时捡回了一个沈青云……不似关外男子粗壮,武艺却更加高强,又生得那般好看。
她知他是齐人,便将他偷偷藏了起来,精心照料、呵护备至,他虽言语不多,对她却极客气有礼。
想想也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无知少女与一面目英俊气质沉稳的成年男子朝夕相处,想不暗许芳心也是难的,更何况是娜木珠这样热情冲动之人。
更有之后自关外偷回大齐,千里追随,不离不弃……在她心中,早已非君不嫁。
但沈青云的心思……
他对她关怀备至、敬重有加是不假,但那真的就是所谓倾心爱慕么?
一念及此,神魂和理智一同归体……若自己一味刁难刻薄陈氏,倒叫她成了受害之人,自此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博得云哥哥腾信与怜爱。到那时,只怕沈青云早忘了她于他的救命之恩、患难之交。
因略敛盛气凌人之色,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忽然又想到什么,神色复张扬起来,上前一步凑到婧怡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
沈青云一脚跨进大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见妻子神色不动,长长凤眼里却闪着莫名的光。相处这些时日,他已有些晓得她秉性习惯……这种时候,心里多半拈着坏儿。
绿袖去前院找他,早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得他心急如焚,一路飞奔而来。
直到与安然无恙的她对视,一颗心才总算落回了实处,忍不住地,就是会心一笑。
婧怡忽然觉得,有个丈夫似乎也很不错。
……
“……芝兰的老子都交代了,确实以次充好,买了不新鲜的石鱼进府。但据他所说,往常厨房采买也多是如此,从来没有发生过死鱼的事。”绿袖表情很沉郁,低声禀报着,“一口咬定,有人陷害您,却要栽赃到他头上。”
昨日宴会的后半段,朝和公主与云英郡主粉墨登场,婧绮又罚跪晕倒,众人好一通忙乱,早将石鱼之事抛诸脑后。
婧怡却对陷害自己的人和事,一向记得清清楚楚。
听过绿袖的话,不禁笑了笑……宋管事以次充好,平时也罢了,如今天热气闷,石鱼易死,自己自然出了一个大丑。
而他是芝兰的爹,仔细算来就是四房的人……绕了一圈,原来是狗咬狗。
“还有呢?”她又问道。
“厨房的那位总管事妈妈,是三夫人的陪房。三夫人打理中馈第二年便走马上任,如今已在这位子上做了许多年。”
采买的管事能多年浑水摸鱼,定与厨房的人勾结,共谋好处,说不定还有方氏的手脚在里面。
“……是三夫人?”绿袖就压低了声音,低低问道。
婧怡沉吟一会,摇头道:“都是宋管事以次充好,才会发生如此意外。”
话中意思,是要大事化了,将所有罪名推到宋管事头上。
绿袖心下一急,嘴边的话便脱口而出:“夫人,想让宋管事开口说出幕后之人,有的是法子。”
婧怡却只是一摆手,这府里想看她笑话的人,太多太多。自己若一位追查,只会让她们齐心协力,一齐站到自己的对面。
远交近攻,各个击破方为上策。
因等沈青云回来,就将此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要怎么处置,全看四爷的意思。”
沈青云神色冷凝,沉吟片刻后道:“将那买办重打八十大板,撵出府去。”
婧怡柔声提醒他:“四爷,那宋买办是芝兰的爹。”
沈青云闻言,瞥她一眼,并不接她的话,而是没头没脑地道:“此事看着简单,牵连却广,一个罪奴所说之话,并不可信。”
言下之意,宋买办有错在先,就算交代出幕后黑手,人家也可说他是为推卸罪责胡乱攀咬。更甚者反咬一口,说是婧怡与沈青云的授意,故意栽赃陷害。
二人默契,想到了一处。
婧怡就微微一笑:“是。”
沈青云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沈青云的手形状优美,手指修长,骨肉均匀,生得十分好看。但他多年习武,最擅使一杆银枪,剑术也颇不错,世家公子本该金尊玉贵的手,如今掌心与手指关节处早起了厚厚一层茧子。
握住婧怡细白、柔软、小巧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微微粗糙,带着绝对的力量。
婧怡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沈青云却只觉那小手触之温润滑腻,柔若无骨,一时竟心旌摇曳起来。半晌才勉强稳住心神,轻咳一声,道:“只是委屈了你,”顿了顿,忽然转开话题,道,“想不想搬出去住?”
婧怡错愕,抬起头来,正看进丈夫深沉无边的眼中。
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
“如果你住得实在不自在,我们就搬出去住。”前一段,皇上的确有封爵之心,连新府邸都已为他选定。
只是被父亲婉拒了。
“城西有一座皇家庄园,是已故大长公主的别院。虽然不大,里面的花园子却仿照江南园林而建,你是江南人,看了定然喜欢……皇上早有意将此处给我,你若想要,我就去讨了来,咱们搬出去住。”
所谓的搬出去,即分家的意思,父母尚在,一般是不提分家的。
而沈青云若在此时分出去,就意味再无缘武英王爵位。
见妻子迟迟没有开口,沈青云也反应过来……他从未打算靠父母荫庇过活,对父亲的爵位也不感兴趣,但分家之事又岂是轻易能得的?
何况他又与旁人不同。
只是方才与她双手交握,只觉岁月静好。脑中一热,便想抛开一切,与一知心之人携手一生,便已足矣。
却是妻子比他更冷静!
婧怡见他神色变换,知他已恢复冷静,再不提什么宅子、分家的话,仍将宋买办的事拿出来说:“妾身发落他,要不要和三嫂、还有母亲禀一声?”
沈青云想了想:“三嫂管着中馈,是要说一声,至于母亲……她常年礼佛,早不问府中琐事,就不要打扰了罢。”
……
三房
婧怡派来回话的人刚走,方氏就连连冷笑:“算她识相,晓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方氏的心腹丫鬟喜儿却有些忧心忡忡:“夫人,宋管事不会说出点什么罢?”
方氏一挑眉。
“姓宋的为了自己的营生,这两年可没少往咱们这边送东西……”
“笑话,”方氏冷哼一声,打断道,“他一个奴才,拿什么孝敬我?还不都是府里贪下的钱财!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将我咬出来。”顿了顿,两手一摊,“再说了,他女儿芝兰从前在母亲身边做丫鬟,如今是四弟的通房,又跟我有什么相干?”
“可是,”喜儿嗫嚅着,“您并没有动那几条石鱼,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呢?”
“哼,陈氏的命太好,这府里头,眼红的人海了去了。”
“不过,四爷可真够狠心的,芝兰如今毕竟是他的人,宋管事在府里这多年,也是有头脸的人物,四爷说打就打,说撵就撵,竟半分情面不顾。”
方氏嗤笑:“他是主子爷,顾一个奴才的情面,不是笑话么?”
更何况,沈家男人的心,一向冷硬如铁石。
……
“夫人,”碧瑶从外屋跑进来,“芝兰跪到了书房外头,哭闹着求见四爷!”
第72章 求情
婧怡半靠在临窗大炕上,手边放着两双鞋。
这是被禁足在屋里的碧玉做的,绿袖方才拿过来时几番欲言又止,终是低声道:“碧玉姐姐如今过得实在是苦,虽说您不短缺她的吃穿用度,但人成日闷在屋里,想得未免就多……吃得少睡得少,只灯油费得多,日以继夜地做鞋子,这样下去,迟早要熬坏了眼睛。”
婧怡很意外,第一个为碧玉求情的会是绿袖。毕竟碧玉才是她最信任的心腹,绿袖如今总管着她屋里的事,也不过是暂代碧玉行事罢了。
一旦解了禁令……
仿佛看穿主子的心思,绿袖垂下头:“碧玉姐姐翻过年就十八了。”
言下之意,碧玉年纪越来越大,婚事再不能耽搁。至于屋里的差事,既然都要嫁人了,自是要放出去的,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差事?
婧怡闻言,不由去看那两双鞋,针脚细密、配色明丽、花样繁复,显然花了大心思。
这才几日,就得了这样两双做工精致的鞋。
眼前不由浮现出碧玉清秀绝伦的脸,往年在陈府,王氏虽然真心疼她,面对陈庭峰时却总是糊涂;而她虽是正经的嫡出小姐,却处处被婧绮压着一头。回想起来,那一段时光里的处心积虑,比现在更甚……不仅要顾着自己,还要防备柳氏对王氏下手。
说到底,她彼时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力、精力皆有限,更会累、会伤心、会怨天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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