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想要反抗,却哪里能动弹?那东西一入咽喉便火燎似的烧起来,再开口,喊出的就只有粗嘎的啊啊声。
碧玉知道,那是哑药……自己从此再说不了话了。
尤嬷嬷见事已成了,将空壶递给一旁婆子,拍了拍手。
有那机灵的婆子就上前谄媚道:“老姐姐,这下贱东西竟敢对您不敬,趁着眼下还有一口气,怎么也该让她吃番苦头。”说着,伸出两个蒲扇似的大巴掌直晃悠,嘿嘿地笑。
尤嬷嬷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你那三脚猫,就不要拿出来了罢。”望着碧玉,冷冷一笑,“把她给我按住了,今日就叫你们开开眼。”
婆子们得令,忙七手八脚按住碧玉,尤嬷嬷撸起袖子,看准地方,专选那筋脉脆弱处、关节连接处、见不得光的□□,下手既重,又带着巧劲儿,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阴毒路数。
尤嬷嬷是宫里头出来的人,在主子面前忠心耿耿,在下人里头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换一句话说,能熬到出宫荣养的老嬷嬷,谁手底下没有三分三?
碧玉偏得罪了她。
尤嬷嬷嘴角带着笑,四爷说了,这丫头活不长,最好在庙里呆个十天半月就病死,自己为主子分忧,都是应该的。
碧玉痛得几乎死过去,可她明明已经昏迷,尤嬷嬷又一次下手,就能叫她生生痛回了魂!
“瞧清楚了?宫里的手段,可不是吹的。”尤嬷嬷终于停下手,对身边婆子道。
那丫头身上一点伤痕不见,人却已痛得奄奄一息,那些婆子早看得胆寒,一个个干笑着说不出话来。
尤嬷嬷却从怀里掏出了针包,从里头拿出一根三寸来长的银针来,口中道:“这丫头会写字罢,那手是留不得了。”说着,银针刺入碧玉左右手腕,随意拨弄了几下,也不见有什么血出来,碧玉却已面目扭曲,粗嘎的尖叫声听着已不似人声。
尤嬷嬷却还未停手,扒开她衣服,认了几个穴道,将银针一没至底,再拔出时,碧玉脸上就已经泛出死气,别说睁眼,进出气都似有似无的了。
婆子们慌了,颤着声音道:“老姐姐,这不会是要死了罢?”
尤嬷嬷将银针细细地擦干净,重新放回怀里,用帕子擦了手,又变回了往日模样,淡淡道:“若能好吃好喝地供着,活个一年半载的没问题。”
当然,家庙里吃斋念佛,又哪里会有什么好吃好喝?
……
不过七八日,碧玉的死讯就传到了婧怡耳朵里,说是刚到家庙就哭坏了嗓子,又死犟着不肯搭理人,最后竟是绝食而死。
婧怡闻言沉默了许久。
好好的人怎么会忽然变成哑巴?既成了哑巴,又如何与人说话?她吃了沈青云一脚,伤势只怕不轻,未必就能下得床,所谓的绝食而死,是真的不肯进食,还是……
一念及此,不由闭上了眼睛,良久方轻声道:“这件事就不要告诉碧瑶了。”
自从碧玉被送去家庙,碧瑶就彻底沉默了下来,人总是呆呆的,动不动就望着某处出神,与往日的活泼灵动大不相同。
绿袖就顺理成章做了婧怡屋里头一份的大丫鬟,红袖也被提成了一等,另选了四个精心调教的丫鬟做二等,分别□□和、夏丽、秋实、冬霜。
至于碧玉下药那天,趁主子不在偷着抹牌的几个婆子,一人被赏五十大板,撵了出去。那个打瞌睡的小丫头则被罚半年月例,发去了浆洗房。
还有各房安插在梧桐院的人,婧怡心中都有数的,便一一找了错处赶出去。不仅将剩余人等重新排班,还定下规矩,凡乱嚼舌根、玩忽职守的,统统一顿板子赶出去。
绿袖的性子又和碧玉不同,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凡事不讲半分情面,说打绝不骂,不说小丫头们,便是上了年纪成了精的婆子们,见她都有些发怵。
梧桐院一时成了水泼不进的铁桶,婧怡只管呆在里面深居简出,倒也过了一段平静时光。
眼见着就要到晋王大婚的日子,
沈青云愈发忙碌,白日里是从来不在家的,隔三差五地还会留宿内宫,若闻起来,只说是公务繁忙。
但什么样的公务能忙到一天到晚地住在宫里?便是皇上的亲生儿子,都没有这样的呀!
婧怡知道他是有事,他不说,她就不问。两个人虽然见面的时候少,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已有了默契与信任。
却正在此时,成国公夫人忽然造访。
成国公是蒋氏的亲兄弟,按着辈分,婧怡是要叫成国公夫妻舅舅、舅母的。
婧怡却只是恭恭敬敬地出门迎接,喊:“夫人。”
成国公夫人看着比蒋氏年轻几岁,长相虽普通,穿着打扮却极新潮,满头的红绿宝石,耳朵上的猫眼石,脖子里的宝石项链挂表,都是南洋过来的舶来品。
听说成国公这些年一直在做跑海生意,横财发了一大笔……如今看来,倒是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
见婧怡如此疏离客气,成国公夫人就拎着吊梢眼,一脸嗔怪地道:“你还孩子,和舅母还这样,难怪你婆婆老说你一根筋,死犟死犟的!”
说着,倒像她是主婧怡是客一样,拉着婧怡的胳膊就往里屋走,一面嘴里就说个不停:
“你个实心眼孩子,听说只管一门心思跟着四郎瞎胡闹,他指东你绝不往西,反倒和你婆婆离心离德了?”自己做到了临窗大炕上,拍着大腿,满脸的痛惜,“我的傻孩子,你是经的事儿少,才会上了男人家的当!须知道,相信男人家的嘴,还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他们满嘴甜言蜜语,都是为了稳住家里的,去撩外面的!只你婆婆是个实心人,刀子嘴豆腐心,看你一错再错,心里着急却不知如何劝你!”
婧怡听她说得舌灿莲花,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只是敷衍地随口答应。
成国公夫人见她这样,心下冷冷的一声笑,面上却露出焦急神色:“你这孩子,竟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左右四顾,“四郎,四郎在家不,只怕好几日没回家了罢,只怕一两个月都不着家了罢!”说着,微微斜过眼睛,意味深长地瞥了婧怡一眼,“听说四郎前阵子处置了你身边一个不安分的丫头,半分情面都没有留,至今也没有收别的妾室通房……啧啧,真真是情深似海!哎,放得一手好迷雾,演得一手好戏呀……”言犹未尽,却不肯往下说了,只拿一双眼觑着婧怡。
婧怡自然知道她此来绝非聊天儿,也晓得多半来者不善,心下原打算将她的话统统当作耳旁风,但话说到了此处,却忍不住心中一跳……
对方话里话外,说得都是沈青云这一两个月来的行踪。
想着,她就软下神色,斟酌着语句,道:“我年纪轻,许多事都不懂,还情舅母教我。”
成国公夫人见她总算放低身段,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今日来,为的就是将事情告诉婧怡,若这妮子始终油盐不进,她一时倒也不好下手了。
因忙拉过她的手,做出一副交心模样,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满京城都知道了,独瞒着你一个!听说都是四郎的意思……”
第109章 危机
“这件事满京城都知道了,独瞒着你一个!听说都是四郎的意思……”成国公夫人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望着婧怡,“若只是纳个妾,也就罢了。可看四郎那意思,怕是要两头做大,也难怪他千方百计瞒着你了!”
她满意地看见婧怡面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语重心长地道:“说句不中听的话,若非云英郡主出手相救,四郎只怕早就折在西北了,也不能回来和你成亲,更不能立下奇功,加官进爵了。这样一说,她其实也是你们两个的恩人。原先也还罢了,如今家里人都赶过来讨要这份恩情,云英郡主又一口咬定只想嫁给四郎,想来四郎也是没有办法。”
婧怡心头巨震!
她知道沈青云最近有事瞒着自己,但出于信任并没有多想,甚至还一度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才瞒下的朝堂之事。
怎么都没有想到,竟是云英郡主,娜木珠!
她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云英郡主的家人来了?”
成国公夫人立刻回道:“是她的长兄嫂,都在四方馆住了一个多月了,说是要等为妹子送完嫁才回去呢!”
婧怡垂下了眼睛,没有说话。
成国公夫人打量着她的神色,又添了一把火:“傻孩子,你也不必太担心,四郎对你总归还是有情义的,大不了做个王宝钏,苦守寒窑二十年,总也有出头之日。怕只怕那西域蛮子仗着功在社稷,不肯让步以平妻之礼入府,非要逼你下堂……”
……
成国公夫人走时,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绿袖跟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禀告婧怡:“直接出府去了,不过奴婢已经打听到,成国公夫人昨儿来找过王妃。”见自家主子神色不好,压低了声音安慰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四爷又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还没数?可别中了有心人的离间计。”
婧怡又哪里不知道这道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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