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活阎王,现在竟来问她为何害怕?
回想跟了曹廷安的这么多年,江氏只庆幸两件事,一是曹廷安言出必行厚葬了她的父亲,二是在惧怕导致难孕的情况下,送子观音早早送了女儿给她,让她在侯府后院的生活有了慰藉。
“我在问你,到底怕我什么?”
见她始终跪在那儿不肯开口,曹廷安烦躁地问。
他想对她好,她说出来,他才能改,才能让她开开心心地怀上孩子。
江氏不敢说,她怕说了又挨骂。
与曹廷安的怒火比,他在女儿面前对她的那些嘲讽都不算什么。
“我只怕吴姨娘说的那些,现在误会已经澄清,我已经不怕侯爷了。”
攥着手,江氏终于找到了安抚他的理由。
可曹廷安又不傻,她看都不敢看他,还敢撒谎?
一生气,曹廷安的呼吸都重了。
他坐在床边,躺在他身后的阿渔隐隐好像听见了男人大手紧攥床板的声音。
阿渔突然担心,再这样下去,父亲会不会又发脾气?
这世上,阿渔最心疼的是她的母亲啊。上辈子两人都是惨死的下场,但父亲有官职有荣耀有儿女有一后院的姨娘,母亲却只有她,整天困在这小小的桃院,阿渔都难以想象她出嫁后母亲是怎么熬日子的。
心中一酸,阿渔没忍住,抽搭了一声。
江氏猛地抬头。
曹廷安也第一时间转向床内,结果就见女儿不知何时醒了,清澈的杏眼里全是泪水。
“阿渔,是不是哪里难受?”曹廷安俯身下来,急切地问。
阿渔扁扁嘴,看看紧随而至的母亲,她边哭边对头顶的男人道:“爹爹,你别凶姨娘,我害怕。”
曹廷安万万没料到女儿会这么说,当即愣在了那里。
被女儿保护的江氏则捂住嘴,匆匆朝次间走去,才走出门口,她便无力地靠到旁边的墙上,狠狠咬住袖子来压抑那忍不住的哭声。
大的哭,小的也哭,如果说江氏的眼泪让曹廷安如淋细雨,现在娘俩一起哭,那泪疙瘩就像变成了冰雹,砸得曹廷安只想顶起锅盖仓皇逃窜。
但他不能逃。
大的躲了,曹廷安先哄女儿,一边用帕子帮女儿擦泪一边解释:“阿渔误会了,爹爹没有凶姨娘。”
阿渔控诉地望着他:“刚刚我都听见了!”
什么大英雄,明明欺负了人却不敢承认!
面对女儿看大骗子的眼神,曹廷安有点委屈:“我真的没凶她,你姨娘总是怕我,爹爹才问她怕什么,她磨磨蹭蹭不说,爹爹一着急,语气就重了点。”
还撒谎!
阿渔索性继续拆穿他:“您胡说,您第一次问姨娘的时候就像审犯人了!”
曹廷安:……
他有吗?
仔细想想,曹廷安尴尬地移开视线,好像是凶了点,可江氏那性子,他好言好语的,她极有可能敷衍过去,他吓唬吓唬她,江氏一害怕,也许就说了真话,就像他审问过的那些属下,直接摆出大刑伺候的样子,一群孙子立即……
曹廷安突然念头一顿,等等,这么分析,他刚刚可不就是在凶江氏?
他无意识地摸了下脑袋。
阿渔就知道父亲心虚了。
父亲心虚,她胆子就大了,抹着眼睛抽搭道:“您还问姨娘怕什么,您整天凶巴巴的,姨娘如何不怕?”
曹廷安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现在被女儿批评,还是一个不好糊弄的女儿,曹廷安只好老老实实地认错:“嗯,是爹爹不对,爹爹以后再也不凶了。”
阿渔泪汪汪地看着他:“爹爹此话当真?”
曹廷安点头,见女儿眼中还有怀疑,他干脆举起右手,低声道:“爹爹发誓,如果……”
他才开口,阿渔便扑过来,一把拉下了父亲的大手。
誓言太毒,她不敢让父亲轻易发誓,重活一世,她要父亲母亲都好好的。
“爹爹,姨娘不容易,您对她好点。”埋在父亲怀里,阿渔哽咽地道。
曹廷安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就是要对她好啊,只是用错了办法。
拍拍女儿瘦弱的肩膀,曹廷安刚想说话,无意间瞥见女儿才躺过的枕头,曹廷安忽然皱眉,看向怀中的小丫头:“阿渔,你何时醒的?”
该不会他强抱江氏的时候女儿已经醒了吧?
阿渔暗道糟糕,心念急转,终于在被父亲扶正的时候想到了办法,委屈哒哒地道:“爹爹第一次问姨娘的声音太大,我当时就惊醒了,看到姨娘下跪,我太害怕,没敢出声。”
曹廷安:……
得,还是他的错!
幸好,女儿没看见不该看的,也没听见不该听的。
“没事没事,爹爹马上去找姨娘认错,阿渔别怕了。”重新将女儿搂到怀里,曹廷安笨拙的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
阿渔头发都乱了,但她心情很好。
“那爹爹小点声,别再吓到姨娘。”父亲临走之前,阿渔不放心地提醒道。
她那样子,倒像父女俩换了身份,她才是老持稳重的长辈。
曹廷安好笑地摇摇头。
可女人是他带回来的,女儿也是他生的,摊上这么一对儿娇花,只好收敛脾气当宝贝哄了。
第17章
哄好了女儿,曹廷安大步往外走,靠近内室门口时,想到要见江氏了,他不禁放轻了脚步。
说实话,女儿比江氏好哄多了。
女人啊,越大心思越深,还特别难猜,不像小时候,编编瞎话就能将一个小丫头逗得眉开眼笑。
捏了捏眉头,曹廷安习惯地板起脸,挑开门帘。
江氏已经哭得差不多了,还躲在门口偷听了一阵,并非想刺探什么,而是怕女儿说错话触怒曹廷安。
让她意外的是,曹廷安居然肯那么温柔地哄女儿,还答应向她认错。
江氏不奢求霸道张狂的平阳侯真的向她道歉,女儿平安无恙她就知足了。
提前擦干眼泪,江氏快步挪到窗前的暖榻旁,当曹廷安出来时,她便做出一副不曾偷听的样子。
曹廷安直直地朝她看去。
江氏及时垂眸,欠身道:“阿渔年纪小不懂事,侯爷别跟她计较。”
曹廷安本来就不知该如何道歉,江氏如此客气,曹廷安就更无措了,沉默地坐到了她旁边的榻上。
江氏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大手,请示道:“侯爷若没有吩咐,我去陪阿渔说说话?您叮嘱我的那些,我都记着呢。”
曹廷安动了下嘴唇,可瞥见江氏红红的眼圈,他顿时忘了方才想说什么。
“去,去吧。”曹廷安叹口气,扭头道。
江氏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室。
曹廷安目送她,等江氏进去了,他想了想,再扫眼次间通向堂屋的门,突然鬼使神差般蹑手蹑脚地凑到内室门前,侧耳倾听。
内室,阿渔脸朝外躺在床上,一心期待父母和好,没想到父亲才出去一两句话的功夫,母亲就回来了!
她一骨碌坐起来,疑惑地问:“姨娘,你怎么来了,爹爹呢?”
女儿眼睛睁得大大的,精神十足,看来醉酒并没有伤到女儿,江氏放了心,轻声道:“还在外面,兴许也走了。”说着,她坐到了床边。
阿渔咬唇,不抱希望地问道:“姨娘,爹爹凶你,刚刚他答应我要向你道歉,他跟你赔不是了吗?”
江氏面露无奈,揉着女儿的脑袋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侯爷就是那个脾气,只是说了几句重话,何须跟我赔不是?阿渔你记住,我是姨娘,你是庶女,侯府有侯府的规矩,不能因为侯爷娇惯你,你就忘了身份,恃宠生娇。”
她说的郑重,阿渔早就不认可地别开了脸。
上辈子她便是牢记母亲教导她的这些规矩,活得小心翼翼,最后落得人人可欺,父亲活着时那些人就敢磋磨她,父亲死了,人家直接来要她的命。这辈子,阿渔肯定不会恃宠生娇,但规矩什么的,她不会再时时记在心里,人生短暂,还是活得恣意些好。
“我是什么身份?”想明白了,阿渔抬头,看着母亲自问自答道:“我是爹爹的女儿,爹爹对我好,我就做天底下所有女儿都会做的事,想爹爹了就去找他,受了委屈就去找爹爹撑腰,爹爹做了好事我敬仰他,爹爹做了错事,我宁可得罪他也要说出来。”
江氏愣住,下意识地问:“你就不怕他生气?”
门外,曹廷安不禁将脸贴门贴得更近。
然后,他听见女儿说:“从我记事起,我就怕爹爹,怕了那么多年,白白辜负了爹爹对我的关心,现在我终于知道是吴姨娘诋毁了爹爹,是我冤枉了爹爹,那我还怕什么?我只恨不能回到三四岁的时候,重新让爹爹再疼我一次,我也好好地孝敬他一次。”
这话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十一岁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那甜濡的声音里也充满了少女不该有的悔恨与感悟。但身为父母,无论江氏还是躲在门口偷听的曹廷安,都忘了追究那些,只沉浸在了自己的感动中。
曹廷安闭上了眼睛。
怪不得这两日女儿好像变了一个人,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原来她这么喜欢他这个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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