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昱没想到他还没开始捅刀子,这小子先不自量力的挑衅:“卫汉侯在挑拨我们吗。没想到卫汉侯素来有君子贤名,也行轻贱之举。如今各路士族驻扎洛阳观望,谢家想一家独大不大可能,谦逊一点的好。”他认为谢墨胜券在握,被冲昏头脑了,说话如此的轻佻。
谢墨恍若未闻,凝眸回忆:“三阳郡,十里坡,杏林岛这三地……想必是两位矛盾的根源。”
眼见谢墨已是瓮中之鳖,薛昱却沉不住气,拍案怒喝:“谢墨,你自己干的好事,还状貌无辜的说出来。”
乔伯奢同仇敌忾:“卫汉侯,你不用多加挑拨,此事我已跟薛贤弟说清楚。我们一点矛盾都没有。”
“真是这样吗,”谢墨睨过去,一字一字提道:“乔家主可还记得,十年前,你年仅十五岁、冠盖南北的长公子,乔逸凡。”
他不过提了个头,薛昱脸色骤变,抑制颤抖喊了声:“来人,几位家主喝不惯虏酒,上壶银针来。”
“慢着,”乔伯奢打断他的特殊讯号,“酒还没喝完,茶待会再上,”他心头被提及长子的锥心之痛咚咚扎刺,每每提起这个天赋异禀的儿子,十年来痛苦从未减淡,只会越加的深刻,“卫汉侯,你提我长子想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想挑拨我俩的关系,乔兄要听他胡言乱语吗。”薛昱手臂一条条手臂青筋血管浮起,神情戒备。
“贤弟为什么一再阻挠他说起长子,我都不怕丧子之痛,你怕什么。”乔伯奢一句堵回去。
薛昱松了松捏得泛白的拳,“我怕什么,你想听他说,就让他说好了。”一个死了十年的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谢墨叹息,仿佛疑惑:“听乔家主的口吻,似乎对令郎十分思念。既然如此,当初何必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亲手杀了令郎。”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两个人同时跳了起来,乔伯奢看了薛昱一眼,以为他为自己打抱不平,没多想,目光投向谢墨,暴跳如雷:“你听谁说我杀了我儿,逸凡是染上恶疾去世的。”
“这些蒙骗外人、保全薛家父亲弑子的场面话,乔家主就不用跟我说了。我对当年的事已经调查清楚。恁时乔公子爱上一位青楼女子,誓死要娶她为妻,你觉得他丢了乔家的脸,不仅撤了乔公子掌管盐场的权力,转交给了薛宏泰,还派人把您的儿子和那位女子一并杀死,对外宣称暴毙。”谢墨道。
“简直一派胡言,胡说八道!”乔伯奢心脏咚咚如遭重击,他是懊悔当初没有同意儿子和那女子的婚事,以致儿子忧郁过度,染疾过世,他要杀也杀勾引他儿子的女人,怎么舍得动乔逸凡一根毫毛,“谢墨,我瞧你今天…病得不轻!你这样污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墨:“我想替乔公子讨还一个公道而已。乔家主说没有杀他,能说说具体吗,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怎样的。”
薛昱大喝:“你这厮大伪似忠,最为狡诈可怕!乔兄,他一定在拖延时间,我们不要听他废话了,把这胡搅蛮缠的家伙抓起来。”
听到为长子讨还公道,哪怕无厘头的一句话,也让乔伯奢心中泛起丝丝的暖意,反观情绪大动的薛昱,乔伯奢疑窦丛生,倏然,一缕荒谬的念头产生,寒意凛然。
他拼命压制那个可怕的念头,平静的说起:“逸凡喜欢上一个烟花女子,我还记得那女人叫媚姑。我知道了他俩的事情以后,确实非常生气,就把逸凡给关了起来。后来……我忙于生意上的事,没怎么管他,以为他会想明白,谁知我从外地谈完一笔生意赶回去,就听说逸凡病了,很严重。我给他找大夫、找巫师,千方百计吊着他的命,可还是留不住他。然后我就亲手把他葬了,就这么简单。”
谢墨认真听着,不太满意:“这说了,等同于没说。不过十年前的事了,想必也说不清楚了……我这有一个人,他倒自称知道事情的真相。”
两个人敏锐至极,谢墨起了个头,薛昱立即眼色示意刀斧手,往那口抬进来的箱笼比眼色。而乔伯奢比他更快一步,自己箭步冲上去,张臂护住箱笼。
“卫汉侯说的是你带回来的俘虏。”
乔伯奢转过身,亲手推开箱盖。
慢慢的,盖子打开了,里面景象却让乔伯奢感到奇怪。里面的人掩埋在宽大的袖袍之下,整个貌状蜷缩躲避,团成一团。
乔伯奢转向谢墨:“这是何人,他清楚我儿子的死因?叫他起来回话。”
谢墨负手站起来:“实不相瞒,令公子是您杀害的事情,他是最有发言权的,我觉得您的话,不如他的可信。”
被一再的冤枉弑杀亲子,乔伯奢很不耐烦,抓起箱笼中人的后颈,一举提起来:“你、你是吕无名,吕家的人。”
此人面上戴了一只银色的面具,眼尾处刻一枝梅花。面具质地很平凡,只因吕家这位奇才幕僚偶尔出面时,都戴这样一张面具,渐渐被人熟知。
吕无名虽为谋士,却也擅琴棋书画,倍受赞誉,除了双腿患疾,称得上一位风雅君子。又或者,吕无名几次调解了胡族部落的矛盾,这样一个有才又有仁的人,令好人崇敬,令恶人忌惮,结合来说,身上有一种令任何人臣服的魅力。
出于这个缘故,乔伯奢松开了失礼的手,“吕先生,你到底知道我儿的什么内幕,还请告知。”
何以追缠不休,吕无名被微微触动到。
“已经死了十年的人,还值得乔家主追查吗。”
声音十分的沙哑沧桑,像团迷雾一样听不真切。
乔伯奢笃定的点头:“他是我心爱的儿子,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杀的人,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哪怕逸凡死了十年,一百年,他都是我骄傲的长子,十年来三千多个日夜,我无时不在思念他!”
吕无名袖下的手渐渐颤抖,面具两孔出折射出隐隐的泪光。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这新妇真害羞啊,肯定是她丈夫不疼她,才对见婆家人战战兢兢,连画个眉妆都那么谨慎。等我娶上媳妇,一定好好爱她,不叫她受委屈。”“臭小子,多大点满脑子情情爱爱,这诗是借新妇的忐忑的心理描写官途上的试探,懂了没有!再解释一遍给我听听。”“爹才不懂,这叫世人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你说的道理都被别人说烂了,我说还有什么意思?不妨说回闺中之乐,不失返璞归真。嘻嘻嘻。”
“臭小子满嘴歪理!”
那时他嘴上笑骂,心里却对举一反三的儿子喜爱极了,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得这麒麟之子。
乔伯奢陷入久久的回忆,蓦一回过神来,震惊的盯着眼前方才变幻音色的吕无名,一口气儿差点提不上来:“你、你是谁,怎么知道小时我教我儿的话。”
第76章
“椿萱是否还并茂?我不能膝下尽孝, 您可会怪我。”吕无名笑中带泪。
无须再多余的言语, 乔伯奢认定, 这个看似不大可能常年来都为一个不相干的吕家出谋划策的人, 不管中间过程如何的曲折离奇, 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心脏砰砰像要从胸腔中跳出,乔伯奢还未见到人的庐山真面目,就将人一把搂过来:“凡儿!”
他抱着儿子的上本身, 微微感到有些僵硬,原来是他的下盘无力, 挪不过来,整个儿还不舒服的蜷在箱子里。
乔伯奢赶紧宝贝似的横抱起人,承托起, 抱到一边桌案后的软垫上,轻轻放下安置。在他抽离手的时候,不小心贴上布料,接触到萎缩得细小松软的腿肉,不禁心头一悲, 眼圈又红了几分。
“凡儿,你为什么去了吕家, 为什么让爹以为你死了, 不回家来,是不是还恨爹拆散了你跟媚姑。”乔伯奢悲痛至极,还转不过弯来。
“乔兄!我看这是谢墨设的一个局,不知从哪找人冒充一个死了十年的人, 打听了一些令郎小时候的事迹,就来这故弄玄虚!他连容貌都不敢示人,肯定是假货……就算跟令郎长得像,江湖上流传有易.容之术,也轻信不得。逸凡死在你的面前,还是你亲眼看着封棺入土的!怎么可能活过来。”薛昱虎瞪着眼,阴翳沉沉,余角估量周围刀斧手、以及营外士兵的力量悬差。
吕无名听到这,再不作神秘掩饰,坦然揭开了被外人道得神秘兮兮的面具,露出原真面容:“只因孩儿年轻时被人熟识,不想被人认出来,才戴上面具。爹……”他生涩而动情的叫了一声,“还需要考校我别的事情,证明我是乔逸凡吗。”
“凡儿!”看到儿子镌刻在深深记忆里熟悉而沧桑的面容,乔伯奢抱他痛哭:“你到底为什么要躲着爹,整整十载,这么狠心。”
“孩儿自诩聪明,实则愚钝之际,因为一些片面之象,误会至今,倘若不是今天见上一面,我们永生永世恐再难见面,”乔逸凡不负鬼才之名,结合适才在箱笼里偷听到的,对父亲再无一丝的怀疑,他看向谢墨:“君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的,是如何打听到我,当年,又是谁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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