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柴都是王善爹砍下来阴干的,上好的硬柴比麦穗捡的耐烧太多,诚意十足的赔礼。
王善娘走了,临走还喜滋滋想摸一把陈长庚又怕失礼,只交口称赞:“长庚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能做状元公。”
这话陈长庚爱听,抬抬嘴角:“谢谢婶婶。”
麦穗拍拍胸脯仿佛劫后余生:“还好,还好,还会说话。”
……陈长庚,目不斜视回房里把自己攒的钱拿给他娘,也不知他什么时候避过人用麻绳拴了一串。
“四十一文”
崽崽这么懂事刚犯错的麦穗也不能落后,把自己的铜钱拿来,一手心:“十九钱,本来二十一钱……”昨晚跑的太急丢了两枚。
这么多钱,包子馄饨……没了,麦穗眼眶红红肉疼。
好歹给娘挣了六十文,陈长庚郁郁低落的心松了一点。
陈长庚懂事从不花钱,陈大娘替他攒到小罐子里;麦穗这里陈大娘怜惜她嘴馋给留了两文。
麦穗出去提水,陈长庚看他娘从白面瓮里舀出一瓢面,又舀出一瓢……又,又舀出一瓢,面瓮很快下去一大截。
“娘,你做什么?”陈长庚看的胆战心惊。
“昨天托人出去找你麻烦人家,今天要答谢。”
陈长庚心惊肉跳看他娘又舀一瓢出来,总共不过二十五斤白面是他们家将近两个月细粮。
“待会儿麦穗回来娘给她四十文,让她去镇上买几斤红糖回来分一分。”
两个白面馒头三两红糖体面实在,很拿得出手。
陈长庚如遭雷击,面瓮里深深陷下去一个坑,还要再花四十文买红糖。
刚刚她娘还给王善娘十五钱定下这几日的鸡蛋,他娘说对王善娘说“崽崽和麦穗都受了惊吓得补补。”
心疼,疼的很。
陈长庚失魂落魄推开西厢粮仓们,死死盯着芦席围成的粮囤,那里边麦子将要见底,剩下不到两斗五六十斤。
陈长庚失魂落魄的盯着粮囤,他费心费力不过让娘亲惊吓一场,损失了好几升白面,搭进去几十钱。
陈长庚没算自己心灵受到的伤害。
至于麦穗……麦穗航吃航吃提回半桶水,看到他咧嘴笑容灿烂:“崽崽是不是很无聊?等姐姐忙完陪你玩。”
并不需要,陈长庚默默拧回头,盯着粮囤继续失魂落魄。
吃过早饭麦穗得了陈大娘差遣,怀里揣着四十钱巨款跑去镇上买黑糖。回想崽崽傻呆呆盯着屋子,真可怜……麦穗掏出自己的两文钱。
镇子就是草市聚集地,离村子并不远大约两三里路,麦穗来去带风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崽崽,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麦穗笑容灿烂仿佛云破金阳出般照眼,宝贝一样伸出手到陈长庚面前张开。
水晶一样透亮,中间夹着丝丝点点金黄色花蕊,淡淡花香弥漫开来。
“桂花糖!”麦穗一脸惊喜样子“开不开心?姐姐都没吃过,老板说这个可好吃了,有钱人家才给孩子买呢。”
不得不说经过昨天的风波,麦穗终于不那么贪嘴,也终于有姐姐的样子了。
陈长庚凉浸浸的眼珠看了她一眼,从麦穗手心捏过一颗喂到嘴里。清甜夹着桂花香立刻填充在口舌间,比麦芽糖好吃太多还不粘牙。
麦穗把剩下的都放到陈长庚手里,闻着空气中的甜味口水分泌旺盛。
陈长庚别过脸,把糖咬的咯吱咯吱脆响。
麦穗笑眯眯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在陈长庚面前晃了一下。
打开,棕黄色硬块散发一点焦味。
“琥珀糖!”麦穗喜滋滋骄傲宣布。聚起来还不少大约有两个核桃大。
原来凡是吃上,麦穗向来机灵的很,一次买这么多东西,怎么能没绕头呢?麦穗死缠着老板饶了这包琥珀糖。
麦穗蹲在陈长庚身边,心满意足甜蜜幸福的仰着脸,张大嘴把糖喂进去。
“真好吃……”
脸上的甜蜜满足几乎溢出来。琥珀糖自然有焦苦味,可对麦穗来说里边的甜味才是她尝到的,苦味?心眼比斗大的麦穗完全没注意。
院门外秋生领着弟弟探出半个脑袋:“姑姑,你和小叔出来玩不?”
经过昨天和早上,整个陈卓庄都知道麦穗的壮举了,那么小就能让王善家赚七十多文。七十多文能买将近十升高粱,大半月口粮有了。
这丫头不得了。
当然陈长庚也是聪明的没谁了,听说大半钱都是他卖的,才五岁……庄里知根知底的人一算,不对,十月就六岁了。
这生辰,咦,鄙夷的吐出两个字“鬼节”……村人还是计较的。
因此家里大人都提溜着孩子,让跟麦穗多玩玩,学点机灵能干也好早些给家里挣钱。
秋生家跟陈家是本家第一个来了。
麦穗问陈长庚:“想出去玩不?”
陈长庚正在经历双重打击,心灰意冷哪儿也不想去。可在家被麦穗围着嘘寒问暖,更烦……哎……
“小叔小姐?”一群孩子在陈进福家门口玩,春生还在迷茫称呼。
陈长庚瞟一眼春生,瘦巴巴小小一团脏兮兮口水巴拉。
陈长庚面无表情别过脑袋,心底平静无波。麦穗看不过去,拨开春生:“离远点别把崽崽弄脏了。”
“……哦”春生半天呆呆应一句。
麦穗学着陈大娘的样子,慈爱怜惜的顺顺陈长庚脑毛,扶着肩膀爱惜小动物一样,在陈长庚左右脸颊轻轻亲一下。
“崽崽乖”
然后弯腰把她‘受到惊吓脆弱’的弟弟,糖人般小心抱起来放在树下,警告村里孩子:“你们说话都不许大声,要不然吓到我弟弟。”
被宠爱,陈长庚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第18章
陈长庚蔫哒哒的样子让陈大娘很担心,麦穗也是使劲浑身解数逗陈长庚开心,可惜效果不怎么样,似乎还越来越沉郁。
简直就像潮湿角落里的一颗小蘑菇,还脱水了,看着让人心焦。
这天早上陈大娘特意做了南瓜糊糊,放一点盐一点点香油,闻着香甜浓郁吃起来咸甜可口。
意外的陈长庚竟然喜欢连喝了三小碗,陈大娘松口气能吃就好。肯宁能吃,整天被麦穗拉出去。
“崽崽喜欢吃,娘明天还做。”陈大娘温柔开口。
呼噜一大口,麦穗从碗里抬起脸抢着说:“南瓜籽留着晾干了能吃,剩一点明年咱们也种几窝。”南瓜可是好东西,能顶饭。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陈大娘慈爱的帮麦穗擦掉脸上沾的面糊。
“麦穗在不在,陈二妞家的晚黄豆收了,你去不去拾?”王善在门外喊。
陈二妞是陈进福家大闺女。陈进福爷爷当年砸锅卖铁供弟弟读书,弟弟也就是陈长庚爷爷做官后不忘恩情,俸禄节赏没少往家里送。
那点钱在京里不值什么,在乡下却让陈家大房富裕起来,家里七八十亩地常年顾着一个长工,在乡下很能说上话。
“去,去!”麦穗端着碗一仰脖‘咕嘟咕嘟’灌下去。拾黄豆可不能落人后,弄得好一天能拾半碗!
黄豆杆已经拉走主人家也拾过两次,地里只剩下裸露的土地和横横竖竖稀稀拉拉枝叶。
陈长庚蹲在地上认真翻捡地缝土坷垃,遇到枝叶多的地方也小心的把枝叶拨开。陈长庚自己要来的,能增加家里收入的事,他都愿意做。
“崽崽累不累?”麦穗提着篮子过来,篮子里咕噜噜滚着薄薄一层黄豆。麦穗掏出为了匹配陈长庚特意找陈大娘要的手帕,爱惜的帮他擦擦额头潮湿。
王善也提溜篮子过来:“你带他出来没事?再丢了咋办。”
“你笨啊?这里又没拐子,崽崽怎么可能丢?”麦穗把手帕叠吧叠吧塞进袖子里。
“也是哦”王善挠挠后脑勺,又奇怪“听说拐子都厉害的很几人一伙,陈长庚这么小怎么跑出来的?没道理啊……”
陈长庚黑黢黢眼睛看向王善。
麦穗心疼的不行,蹲下把陈长庚抱在怀里拍了拍,瞪王善:“我家崽崽本来就吓坏了,你还非提那件事你是不是傻子?”
“……哦”王善呆呆看着麦穗,不知为什么不敢反驳。
“再说还不许我家崽崽聪明?”麦穗凶巴巴像只护崽小母鸡。
“哦”王善咧开嘴傻笑。
陈长庚清清冷冷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怎么不去卖拐枣了?”
……王善深色脸皮有些发烫,没了麦穗和陈长庚他一天卖不来几文钱,还不如拾黄豆划算。
陈长庚扭头走开,就算没心情收拾个蠢蛋也是伸手就来。
还没正式开始秋收,村里的孩子几乎都在二妞家地里拾黄豆,不一会儿二狗子也赶着羊过来。
二狗家凭着这头养就可以傲视村里许多户人家,如今又要下崽更是金贵的不行。
羊嘴比孩子们的手灵巧多了,一路过去一颗豆子也不剩。先路过秋生,秋生抬嘴想说什么,看见二狗双手环胸斜抱鞭子的样子,忍了忍到旁边地里去了。
二狗大刺刺跟在羊后边慢慢溜达,等他们家羊生了,日子可要比那些穷鬼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