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洗漱完,还披散着乌油油一头黑发,荣王的信便传了进来。
虞华绮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粗粗看完,被荣王蠢得嗤笑出声。
原来,这些日子,荣王得了楚云岚一星半点的回应,又知道了虞华绮准备的寿礼,便觉得事情十拿九稳,开始得意起来,时不时在太后面前给楚云岚美言,以期之后的事更加顺利。
太后历经三朝,对荣王那点小心思,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荣王努力美言了多日,她却只是笑着点头,从不表态。
荣王那时就该警醒,而不是日日入宫,继续在太后身边纠缠。
毕竟楚云岚久病,甚少出席宴会,太后对其并不熟悉。
若荣王能稳得住,先赢得美人芳心,再耐心等待一段时日,等到太后生辰,让美人进献寿图,讨了太后喜欢,再求太后赐婚,太后断不会拒绝。
可惜荣王心浮气躁,一心以为事情已经尽在掌握,日日进宫,还没劝动太后,却惹来皇后注意。
皇后听说儿子在太后面前,总是旁敲侧击地说楚云岚好处,顿时颇为不喜,认为是楚云岚勾引了儿子。
在皇后眼里,楚云岚病弱怯懦,气量狭小,难当王妃之任,亦难为儿子延绵子嗣,是下下之选。
哪知荣王被宠坏了的,当场便和皇后争辩起来。
皇后本就不喜楚云岚,见儿子为了楚云岚,百般违逆自己,更是动怒,立刻求了皇帝,给儿子和虞华绮赐婚。
荣王将事情一一写明,在信底,问虞华绮此事还有无转圜的余地。
虞华绮都懒得搭理他。
大好的局面,让他作弄成这副样子,他还好意思问自己,事情有无转圜的余地?
反正前世经钦天监推演,两人的婚期定在来年四月,距离现在还有一年。一年的时间,变数太多了。虞华绮想解除这桩婚事,可以不用急于一时。
急的,只有荣王。
荣王和楚云岚的关系刚有所进展,这桩婚事,会让荣王之前全部的努力白费。
不过这是荣王该愁的,虞华绮不会管。
事已至此,荣王和楚云岚的关系,已经不能改变这桩婚事,她懒得再掺和。
虞华绮烧了信纸,上床休息。
次日,虞华绮照着原本的计划,将所有礼物备齐,送往闻擎的私宅。
她闲来无事,亲自带着礼物去了一趟。
守门的府卫听说是虞府送礼,即刻开门,迎了虞华绮等人进去。
府内的管事笑得慈和,“虞姑娘来了?王爷一早就吩咐,若是您来,定要好好招待。”
虞华绮笑着客套了几句,她不意久留,刚喝了盏茶,便要离开。
“虞姑娘,您等等。”管事忙招呼丫鬟,捧出一方碧玉丹鹤盒,碧光莹莹,精巧华美。
打开盒盖,里面是半透明的浅绿膏药,气味清淡,隐隐有缕药香。
“这是丹波国进贡的,祛疤养颜最有效,一年只得两盒。王爷托老奴,一定要交到您手里。”
虞华绮是来送礼的,如何还能收礼,连连推辞。
老管事苦着脸,“王爷的脾气,您也知道,若您不肯收下,只怕老奴在这府里,也留不了几日了。您行行好,别为难老奴。再说,这也是王爷一番心意,您便收下吧。”
虞华绮无法,只能让巧杏收下。这样稀罕的药,她又欠了齐王一个人情,往后还不知该用什么还。
“还请管事向王爷代为转达华绮的谢意。”
老管事笑着应下,见虞华绮要走,忙起身相送。
不过几步路,他也不忘替自家王爷美言,“若不是王爷昨儿得了差事,要去一趟蕉城,三五日方能归。他定会亲自来迎姑娘。”
虞华绮只当他是客气,并未往心里去。
她既然已经出了门,便打算顺路再去趟卫家,看看卫敏的伤恢复得如何。
只是她的小轿行至卫敏家附近时,突然被荣王府的下人拦住。
随后,虞华绮便见到了荣王。
荣王的脸色不甚好看,满身酒气,眼下青黑,想来昨夜定是一夜未眠。
虞华绮敷衍地给他请了安,坐在桌前,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青翠莹澈,绵甜芳香,是上等的竹叶青。
她品完一杯,尤嫌不足,又添了一杯,漫不经心道:“王爷找我何事?”
荣王最厌恶别人对他轻蔑无视,这会儿却发不出脾气,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来找你商量对策。”
“商量对策?”虞华绮几乎笑出来,“日日进宫,和太后吹耳旁风之前,你不和我商量,如今木已成舟,还商量什么?”
荣王闻言,脸色更难看,“我怎知母后会发现?昨日我已百般求了皇祖母,却还是无力回天。”
虞华绮说都懒得说他,自顾慢慢饮着美酒。
荣王打了个酒嗝,气鼓鼓的,“母后太武断了,她都没见过云岚,怎知云岚不适合我?”
虞华绮嫌他邋遢,拎着酒壶和酒杯,坐到窗边,赏碧穹流云,品清冽美酒,一个眼神都不想多分给他。
皇后家世低微,以县丞之女的身份,登临后位,靠得就是身姿曼妙,体健易孕。陛下三十无子,诸侯蠢蠢欲动,朝野人心惶惶,若不是皇后适时诞下一子,帝位定然不稳。
陛下三十余岁,始得第一子,珍之爱之,当即封为太子。
从太子两岁时,生过了一场大病,陛下为他罢朝,几夜未眠,令举国上下为他祈福,便可知其荣宠。当时,恰逢齐王出生,大约齐王命中带福,他出生后,太子一日日好转,陛下爱屋及乌,为此格外看重齐王。
但无论是齐王,还是眼前与太子一母同胞的荣王,他们俩加一块,在皇帝心中,也不及太子分毫。
皇后易孕,诞下太子,故而常年圣宠不衰。她给儿子纳王妃,自然会更偏爱身体康健,性格开朗的女郎。
楚云岚病弱怯懦,心思敏感,是皇后最不喜的那类女子。皇后嫌她福薄命短,撑不起皇家富贵,纵然才高貌美,亦是枉然。
这些内情,荣王心里都清楚,只是不肯屈服现实。
他要抱怨皇后,虞华绮任他抱怨,自己却是绝不会参与的。
荣王说了半日,没等到虞华绮和他同仇敌忾,只等到一个空酒壶,更生气了。
“依我说,世上再无比云岚更好的女子了,母后为何尽喜欢些庸脂俗粉!”
虞华绮失手,把酒杯摔碎在地上。
“咚”的一声脆响,打断了荣王喋喋不休的抱怨。
她桃花眼微眯,凉凉的视线扫过荣王脸上,“王爷慎言。华绮便是您口中,被皇后娘娘看中的庸脂俗粉。”
荣王闭嘴。
他惯来不会道歉的,好半晌,才别扭地憋出一句,“那现在怎么办?”
虞华绮把玩着窗边竹雕的套娃,悠哉悠哉地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有心上人。”
荣王今日被她怼了好几次,酒意上头,气得指着虞华绮,说不出话。
过了会,静悄悄的厢房里冒出一个声音:“我有个办法,可解如今危机。”
“哦?”难得见荣王动脑,虞华绮有了些反应,感兴趣地开口。
荣王见状,道:“母后厌恶身体不康健的女子,你假装重病,不日即将故去的那种,病上一两个月。母后定会嫌你晦气,劝父皇下旨,解除婚约。”
虞华绮挑眉,笑得灿烂:这么缺德的主意,倒真是眼前这位荣王能想出来的。
她拒绝:“这等欺君罔上之事,华绮不敢做。”
荣王赶紧劝道:“怕什么?我定会安排妥当,不叫人发现。难不成,你真想嫁给我?”
若真叫荣王安排此事,那事情离暴露也就不远了。虞华绮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她和虞家干嘛要担上这样大的风险,装病欺君?
反正婚期在明年,她现在不着急。
荣王见虞华绮不回应,继续劝道:“不过是装病,又不是真生病。演戏罢了,有什么可推脱的?”
虞华绮勾唇,笑意清冷,“既然只是装病,无可推脱,王爷大可自己装。装完了,找个老和尚一算,说您命犯太岁,三年内不宜成婚。三年那么长,变数无穷,您可慢慢筹谋解除婚约之事。”
荣王一听,登时不乐意了,“那怎么成?三年不能成婚,岂不是耽误我娶云岚?而且堂堂皇子,怎么能装病,多晦气!”
虞华绮冷冷看向他,眼里的意味十分明显:难道我装病就不晦气?
她道:“王爷爱装不装,又不是我急着娶楚姑娘。”
荣王气急,他本不是什么好性子,能纡尊降贵,被虞华绮怼,还和虞华绮好声好气说了半天话,实属很难得了。
他怒道:“你少得意!娶你便娶你,本王还不敢娶不成?大不了纳云岚为侧妃。不过是侧妃,母后断不会拒绝本王!”
虞华绮闻言,颇为惊奇地看向荣王。
她在心里冷冷一哂:还以为荣王有多深情,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楚云岚的尊严和意愿,在他眼里,分文不值。
两人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要说: 闻擎:出差几天,媳妇成了弟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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