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大地上,除了偶尔几声鸟鸣,时间仿佛是静止的。
虞华绮跑得太快,脚崴了下,不慎从山坡滚落,滚了许久,直至撞到一株大树,才停下来。她摔得浑身疼痛,娇嫩肌肤被划伤,四处都是渗着血的小伤口。
在原地躺了片刻,虞华绮强忍着痛,咬牙站起。
她的脚脖子崴了,有些疼,但不影响走路,她不敢停下,忍着痛继续寻找出路。
明明已经从山坡上滚下来了,可眼前的景色与方才的相比,却似乎毫无变化。
虞华绮彻底迷路,她分辨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咬着牙走了会,意外地在前方草丛中,看到个亮晶晶的东西。
是她的粉晶菡萏耳坠。
自己这是误打误撞,走对了路?
虞华绮拾起耳坠,举目四望,试图寻找来时的方向。
“哒哒哒哒哒……”
突然有一阵马蹄声出现。
虞华绮草木皆兵,立刻转身,躲到树后,屏住了呼吸。
随后,她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很耳熟。
是齐王!
虞华绮从树后走出,往马蹄声处跑,跑得快了,崴到的脚脖子钻心地痛,“王爷,王爷是你吗?”
闻擎在这座山上搜寻了半日,三百士兵将整座山翻了个遍,除了树,只找到树。他正怀疑自己的判断,开始思索失窃的军饷可能已经不在京城,忽然听到人声。
骑马折返,闻擎在见到虞华绮的瞬间,身上的气息瞬间阴沉下来。
三百士兵尚未看清楚,他已经翻身下马,站在了虞华绮面前。
虞华绮眼前一黑,身上被裹了件极宽大的斗篷。
斗篷太大,几乎拖到地上,遮得虞华绮只露出小半张脸,她如玉般莹白的脸颊沾着脏污,黝黑瞳仁盈着水光,看着狼狈又可怜。
“怎么回事?”
齐王的声音似乎很不悦,虞华绮抿着唇,自己是不是打扰他办事了?
可人命关天,她也顾不得许多,攥紧身上的斗篷,求救道:“王爷,此处有山贼。我和卫敏,卫敏您方才见过的,我们被山贼抓去。她受了伤,您帮帮我们。”
闻擎脸色难看,也没说帮不帮,黑着脸问虞华绮:“哪里受伤了?”
虞华绮赶紧道:“她的腿骨折,动不了了。就在上面那座寺庙里,我带您去看。”
闻言,站在一旁的三百士兵面面相觑,皆很疑惑:这座山里还有寺庙?
闻擎皱眉,“我是问你。你受伤了?”
虞华绮愣了一下,摇头道:“我没受什么伤,您能不能帮我,救救敏敏……”
“转过去。”
闻擎冷冷出言,打断她的话。
虞华绮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听话,转了过去。转到一半,被闻擎摁住肩膀,压着坐到石头上。
随后,那几百士兵整齐划一地背过身去。
斗篷被掀开,虞华绮的脚被齐王握住,轻轻捏了捏。
“啊!”猝不及防,尖锐的疼痛让她倏然滴落眼泪。她咬紧下唇,蜷了蜷身体,看着愈发可怜。
不知怎么,明明已经背过身去,那些士兵还是觉得有股寒凉的杀意在弥漫。隐在暗处的暗卫更是个个脊背发寒——这是主子震怒前的征兆。
虞华绮偷偷拭了眼泪,手背的伤口被咸湿的泪水浸透,刺痛不已。
她忍着疼,突然感觉脚腕发凉,低头一看,那位尊贵冷漠的齐王半跪在自己身前,褪了自己的鞋袜,用沾了药粉的手往自己红肿的脚脖揉捏。
虞华绮疼得直吸凉气。她又不敢反抗,抿着唇,桃花眼里水光氤氲。
“好了。”闻擎按完,帮虞华绮穿上鞋袜。
随着他落下的话音,虞华绮轻动右脚,发觉果真清凉了许多,不再肿痛。她小心地从闻擎手里接过鞋袜,“王爷,我自己来吧。”
闻擎动作滞住,刚放手,就看见她满是伤口的嫩白手背,正在随着她的动作往外滴血珠。他拨开虞华绮的手,干脆利落地帮她穿上鞋袜。
“我带你去医馆。”
说完,不容虞华绮拒绝,直接把虞华绮抱上了马。
闻擎的马性烈,寻常人难以靠近,今日却不知为何,驮着虞华绮,仅仅是不耐地喷了喷粗气,丝毫没有挣扎。
若是往常,虞华绮定能发现闻擎对自己的异样,可她现在满心担忧,只是恳求地看着闻擎。
“王爷,我不能走,敏敏还在山上。”
闻擎不为所动,“我自会派人营救她。”
士兵最前列,有个蓝色劲装少年。他插嘴道:“王爷,属下们要去哪营救啊?今日属下们把这座山都翻遍了,也没见着哪里有寺庙。”
虞华绮闻言,蹙着黛眉,回头去看那少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蓝装少年待要再说什么,被他身侧的黑衣少年拉住。黑衣少年和他生得一模一样,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随之而来的,是闻擎凉若刀刃的眼神。蓝装少年受了两个警告,登时闭上嘴。
闻擎看向虞华绮,“你是怎么从寺庙走到这的?若记得路,给他们指一指。”
虞华绮指向刚才滚落的山坡,“我从那里摔下来的,摔下来之前,还有一段路,很复杂。”
她这一动,露出了手腕上的伤。
闻擎看着,眸色骤然转深,露出几分不耐。
偏偏虞华绮听说他们找了一上午,也没发现寺庙,生怕耽误营救卫敏,怎么也不肯和闻擎去医馆,哀求地看着闻擎。
“山路难寻,让我领路吧。”
她哪有过这样狼狈可怜的时刻,用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眸看着闻擎,闻擎被看得有些动摇。
黑衣少年插着手,适时劝道:“王爷,若属下没猜错,这位姑娘遇到的山贼,或许就是盗窃军饷之人。若得这位姑娘相助,想必案件会容易堪破得多。”
虞华绮这才明白,为何今日会在这里遇到齐王。她想了想,道:“对了,方才敏敏和我说,那山贼绑我们的手法,就是兵营里绑俘虏的手法。王爷,这和军饷案有关吗?”
有关如何,无关又如何?
只要贼人在这山上,迟早能被找到,而且短时间内,他们难以将那么多的军饷搬运出去,军饷也不会丢。闻擎并不着急。
其实他也不太在乎那个卫家嫡女的死活,只是虞华绮坚持,他就没有再出言拒绝。
“这里没有多余的马,你和我骑一匹。”
虞华绮惦记着卫敏,哪里会在意这些小事,“是。”
见她同意,闻擎的脸色好看了些许。
几百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往虞华绮滚落的山坡上去。
说来也怪,方才虞华绮明明是从上面滚下来的。滚下来前,她还在不远处的树干上用石子做了标记。可重新上坡之后,她却找不到记号了。
今日种种,实在诡异。
虞华绮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闻擎断言,这座山上布有迷阵。
所以虞华绮才会总也走不出固定的范围,而闻擎他们,也不曾发现山上有一座寺庙。
闻擎对五行阵法虽有涉猎,但了解不深。他正四处搜寻着此阵的破绽,虞华绮突然回头——额心擦过他的唇。
她下意识伸手抹了抹。
抹完,发现面前的齐王脸色黑沉。
虞华绮忍住心里的别扭,赶紧道歉。
道完歉,不知道为何,齐王的脸色更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给闻擎点一首歌:她不爱我
☆、第11章 第十一章
虞华绮不明所以,却没有心思深究。
她回头,原是想说出自己的发现,“王爷,此处灌木众多,可我摔下去前,几乎从未在附近见到灌木。这些灌木,会不会和迷阵有关?”
她骑在马上,离闻擎很近。闻擎鼻尖尽是甜腻腻的香味。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往左偏了偏头。
却恰好看见了怪异之处。
虞华绮顺着闻擎的视线看去,娆丽的桃花眼顿时睁大:怎么会这样?
他们方才明明是从那个位置骑马上坡的,现在再看那里,景物却已经完全两样了。
闻擎心中对这个阵多了几分猜测。
恐怕他们眼里看到的,脚下踏着的,和他们心里以为的,全都不一样。
他们以为自己在往虞华绮说的方向走,虞华绮以为自己在沿直线跑。其实都不然。
只有虞华绮不慎从山坡滚落,那才真是两眼一闭,滚出了直线。所以她是误打误撞,出了迷阵。
这个阵似乎并无伤人之意,只是想困住人,不让外人进来,也不让误入其中的人出去。
如此玄妙,不像是那几个盗窃军饷的贼子的手笔。
闻擎向隐匿林间的暗卫比了个手势,未几,空中飞来一只通体乌黑,泛着幽蓝光辉的鸟。
说这鸟像乌鸦,却也不像,它的尾羽比乌鸦纤长优雅,双瞳亦极亮极灵活。
在天空盘旋了三圈后,它落在了闻擎的中指指背上。
虞华绮疑惑,“王爷,这是什么鸟?”
闻擎动了动中指,让鸟重新飞回高空。
“此鸟名唤灵绶鸟,能识别颜色和气味,还能领路。人会迷失于林间,鸟却不会,它在空中,一切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