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 (漂浮的行灯)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漂浮的行灯
- 入库:04.11
程安亭越想越烦,控制不住赌气道:“我看她信里口口声声的想我都是假的!”
“过分了!”顾琢斋不悦地打断他,“你若说泛漪对你不是真心,我都替她寒心。”
程安亭也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懊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又觉得心里还是难受得不行。
憋了半晌,他扶额小声抱怨道:“反正我觉得她走得蹊跷。”
顾琢斋闻言眼眸一黯,他迟疑一刻,问程安亭道:“你的意思是,是阿柳故意将他们从京城支开的?”
程安亭摊在椅子上,醉意朦胧地看向在房里忙着收拾的明若柳,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他与顾琢斋一直保持着通信往来,近来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清二楚。
顾琢斋心中最隐秘的地方一下被程安亭这声短短的嗯扯到了光下,他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她没有理由。”
他声音急切,好像不仅是在为明若柳分辨,也是在为自己分辨。
程安亭坐直身体,伸手搭上顾琢斋肩膀,眼里的醉意已然消散一空,顾琢斋紧张地看着他,唯恐他会说出些让他害怕的话。
程安亭直视向顾琢斋,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不能置身事外。”
“无稽之谈!”顾琢斋激烈地一摆肩膀,甩掉了程安亭搭在他肩上的手。
程安亭没再说话,他靠回到椅上,眼神浮沉半晌。
“我好像真的醉了。”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眉心,像是在承认自己刚才的话是醉后胡言。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驿馆了。”
顾琢斋沉闷地答应一声,起身去吩咐跟着来京城伴读的墨烟去雇马车。他和墨烟两人搀着程安亭走到巷口,临上车,程安亭迟疑一瞬,又回过头转向了顾琢斋。
“问问你的心,到底什么才最重要。”他说着,轻轻拍了拍顾琢斋的胸口。
顾琢斋眼里闪过一丝犹疑,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草草点了下头。
“罢了。”程安亭释然一笑,与他道别,“明日我就要去书院报道。你……你自己保重。”
寥寥几字,皆是深情厚谊,顾琢斋感激一笑。
“你也保重,我等你金榜题名。”
“你放心,手到擒来!”程安亭爽朗大笑,登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而去,顾琢斋目送程安亭离去,独自一人在巷口站了半天。他背着手思索半晌,忽然下定了决心。
回到小院,明若柳听得门板开合,从房里迎了出来。
“程公子走了?”她笑着问。
顾琢斋点了一点头。
顺利应付过程安亭,明若柳今夜心情颇好,便打趣道:“几月不见,程公子的酒量好像不长反退了。晚上也没喝多少,怎么就醉到快要走不动路了呢?”
顾琢斋似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忽然道:“阿柳,你不会骗我的,是不是?”
他眼神沉静,明若柳一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着程公子的酒量呢,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她慌张笑言,想要将话题带过去。
“是不是?”
顾琢斋不理她,坚持向她要一个答案。
明若柳慌得能清晰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勉强笑着轻巧道:“可是我好像已经捉弄过你许多次了。”
“这不一样。”顾琢斋的心因为她避重就轻的回答一寸寸往下沉,胸口像是被压着块千钧巨石一样让他喘不过气,他皱起眉头,仍然想要竭力抓住一星光亮。
“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明若柳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对,但顾琢斋此时的神情几近祈求,对字堵在她喉咙口,她怎么也无法坦然地看着他说出来。
她缓缓走上前,牵起顾琢斋的手,低头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含混不清地答了声是。
“那就好好。”顾琢斋眼睛一亮,用力将她拉到了怀里。
他紧紧抱住明若柳,力气大的仿佛要扼断她那柳条一样纤弱的腰肢。
“别骗我,我只求你别骗我。”
他细密吻着明若柳鬓角,明若柳紧抓着他背后的衣裳,十指捏到骨节微微泛白。
她感觉自己已经走进了一条死巷,而巷口尽头那面冰冷坚硬、不可逾越的墙,就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献图一事事关重大,顾琢斋放下手边的所有活计,专心准备绘制清荷图。汪石专门叮嘱让他参阅宫中珍藏的画后再动手,他便日日都沉在御书阁里琢磨前朝留下的古迹。
除开花鸟竹枝,他对仕女画也兴趣浓厚。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可以从阁中自由借阅的机会,他每当累了,便会翻检出些人物画来赏阅,权当换脑休息。
这日他画得头昏脑胀,就撂下笔走到收藏人物仕女的架子边,随便抽了些画轴。
他夹着四五个卷轴,打算到阁中的大平桌上展开细看,不妨一个不留意,一卷画轴滑到了地上。他弯腰拾画,目光扫到了一卷书架下方,被一堆卷轴埋在里面的一卷画。
这个画架收藏的都是从前朝官员那里抄家罚没的作品,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官员的闲笔之作。
从系画画绳的颜色能分辨出官员的品级,这副作品只是出于一个区区五品官员之手,顾琢斋出于好奇,抽出了这卷画。
他抱着画走到桌前,拿起这副画,见画封上写着“景观十年御前行走江焕君手作”,不由有些讶然。
景观是前朝覆灭五十余年前的一个年号,距今已有两百多年。
“江焕……,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顾琢斋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展开了画轴。
画卷徐徐展开,一个身姿袅娜、脸面含笑的少女一下扑进了顾琢斋的眼帘。
少女穿着前朝的乐坊舞服,正在绰约起舞,她姿态轻盈欲飞,纤腰盈盈一握,恰如弱柳扶风。而她顾盼神飞的眉眼和妩媚明艳的容貌,明明白白与明若柳像了个十足十。
顾琢斋的心猛地一跳,画轴失手掉落在桌上,他愣了一瞬,慌忙重新拾起画轴。他紧盯着画像上神采飞扬,眉目含情的女子,手指僵硬地抚上画纸,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顾琢斋闭上眼,与明若柳相识至今的一幕幕跃进脑海。
他想起他俩刚刚认识时,有一次明若柳旧病犯了,在他怀里喃喃念叨着的名字,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跌坐在椅子上,黑沉沉的眸子移向画幅左下角的落款,心狠狠一痛。
“江焕……焕郎……焕郎……”
他颤着声音念叨着,忽而露出了一个极为惨淡的笑容。
“顾大人,你怎么了?”
一位画院同僚举步进到房中,瞧见顾琢斋怔愣坐在桌前,如丢魂落魄了一般,便好心关切道。
顾琢斋陡然惊醒,目光唰得一下射向了这位同僚。
他的眼神里有种难以言述的光亮,好似暴雨来临时沉沉翻涌的层云。同僚被吓得一怔,不自觉抖了一下。
“顾……”
话音未落,顾琢斋就已抓起桌上的画轴,一言不发地冲了出去。他气势凛然,同僚不敢拦他,连忙侧身躲闪,唯恐会惹到他。
顾琢斋满心想要向明若柳问个一清二楚,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搪塞宫门守卫,跑出了宫门。明若柳小院的院门紧闭,他冲到门前,脑子忽然就像被人用铁锤重重锤了一下,嗡嗡响个不休。
他低头,看向手里握得死紧的画轴,心里蓦地升腾起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他抬手想要敲门,忽然又感到了害怕。
朗日高照,他无端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他敲响了门扉。
屋内没人答应,顾琢斋的怒气一点点升腾,他越敲越用力,院内始终寂静无声。他拼尽全力狠狠拍了一下门,才反应过来门上栓了锁。
他颤着手摸出明若柳给他的小院钥匙,想要打开门锁,手却抖得太过厉害。
“冷静……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心中翻滚不休的情绪,门锁应声而开,他急切地推开门,抢进院中。
院中花荫满地,清洁雅致,一如他往日熟悉的那般。他再顾不得什么礼法规矩,径直冲进了明若柳的房间。
第100章
明若柳不在房中,顾琢斋颓然在妆台边坐下,痛苦地用双手抱住脑袋,只觉自己在做一场难以想象的噩梦。
他不甘心地重新展开卷轴,惟愿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不管他再看一千眼,一万眼,画上那巧笑倩兮的女子也与明若柳就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活脱脱印出来的。
画上明若柳的笑容分外刺痛人心,顾琢斋恨不能将之撕个粉碎。
明若柳出门回来见院门开着,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莫非是韩风那厮找上门来了?
她凝出一柄灵剑,步步警戒地走进院中,瞧见自己卧房的门虚掩着,眼里蓦地浮起了一抹杀意。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发现在屋里的不是韩风,而是顾琢斋,提起的心骤然落地。
“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我买东西回来见门开着,真是差点吓死了。”她捂着胸口笑问,默默收回了手里的灵刃。
顾琢斋坐在妆台前一动不动,不想看明若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