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 (漂浮的行灯)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漂浮的行灯
- 入库:04.11
一室寂静,唯有潇潇雨声,顾琢斋主动打破了沉默。
“我不会。”明若柳勉强笑笑。
江焕当夜弹的琴是那个老乐师的,老乐师死后,这琴就被收进器乐坊里吃灰,后来明若柳想办法把这琴偷了出来。
“那琴养得很好。”无话可接,顾琢斋勉强挤出句话。
明若柳的眼神越过他,径直落到他身后的琴上。良久,她眸光闪烁,轻声问道:“顾公子,你能教我弹琴吗?”
“我很喜欢潇湘水云这一首,一直想学,却没人教。”
说到‘没人教’三字,明若柳轻轻一眨眼,一滴眼泪就从她眼中径直落下,她惊觉,低头飞快地拭去了颊上的泪珠。
江焕说过要教她,还没来得及教,人就死了。
明若柳工尺谱不识,五音不分,当真要学会潇湘水云这首曲子,怎么也得花个几年打基础。可看她这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模样,顾琢斋也不意再与她论什么琴道。
他走到琴前坐下,明若柳跟着坐在他身旁。他收敛心神,抬手勾起一串清音,明若柳记不住拨弦的顺序,手放在琴弦上,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顾琢斋无奈一叹,起身走到明若柳身后,轻轻捉住她两手。
两人凑得极近,呼吸可闻,顾琢斋站着半弯腰,明若柳就像依偎在他怀里。手里的葇夷细腻柔软,顾琢斋竭力摒除杂念,一个音一个音的教她弹。
弹着弹着,怀里的人一颤,就像梦醒似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明若柳回过头,看向他眼神凄艳婉绝,动人心魄。
顾琢斋的心像是停了跳,他怔然看着明若柳的脸,不自觉握紧了两人相扣的手。
怀中的美人倾国倾城,淡如远山的细眉,含情百种的水眸,秀挺的鼻,不点而艳的唇,他的眼神微妙的移动,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让他脑袋发昏。
他缓缓低下头,想要吻住明若柳的唇,就像是想要取回一件本就属于自己的宝物。
第27章
“阿柳!你看这面具好玩吗!”
泛漪的声音突兀响起,一室旖旎瞬间消失殆尽。明若柳和顾拙斋同时惊醒,两人遽然松开手,明若柳的手不小心打到琴弦,撩起串杂乱无章的琴音。
顾琢斋转过身,心跳得几乎快要蹦出嗓子眼。
我刚刚在做什么?又想做些什么?我真是个禽兽!他捂住前额,修长的五指不知是因为懊悔还是激动,微微发着颤。
明若柳又何尝不是一样慌乱。
她半低着头,两手紧张地扣着琴弦,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坚韧的弦在她细白的手心里勒出道道红痕,她也没有一点感觉。
泛漪举着个昆仑奴面具跑到茶室门口,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顾琢斋。室中两人背对着背,一个满脸惭愧,一个脸上飞满红晕,饶是傻子,也知道自己撞破了怎样一幕。
“那什么……我先走了。”
泛漪尴尬退出茶室,不留神撞上了慢悠悠背着手跟过来的南煌。
“怎么不进去?”南煌不明所以,还奇怪地伸头往里看。
泛漪比了个嘘的动作,慌里慌张地把南煌往外推,“别问了!顾公子在里面!”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南煌惊讶地一瞪眼,竟然更想走到房中去看个究竟:怎么回事儿?怎么他一会儿不在,那姓顾的小子就趁虚而入了?!
泛漪脸红成这样,他们到底在里面干些什么?!
场面已经够可怕了,南煌还想凑什么热闹!泛漪心下哀叹一声,连拖带拽地拦住南煌,抵死不肯放他进门。
“明姑娘,多有得罪了。”
听到里面传来顾琢斋惶恐的声音,南煌和泛漪同时停下动作,颇有默契地一秒贴在了虚虚掩着的门边。
顾琢斋对着明若柳长揖不起,已下定决心,无论明若柳是要打要罚,还是要拿他报官,他都没有一句怨言。
明若柳坐在琴前,半垂的眸子眸光闪烁,似在做着什么挣扎。她缓缓松开握着琴弦的手,下定了决心。
“顾公子。”明若柳轻声说,声音飘渺得若散入空中的一缕香烟。
她稳了稳心神,又道:“从明日开始,你……你不必再来集芳堂了。”
顾琢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倒宁愿明若柳捉他去见官!
明若柳说完这句话,起身往外走去,她飞快地瞥一眼顾琢斋,看见他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骤然一紧。
顾琢斋躬着腰,看着她飘飞的裙角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竟忍不住想要唤住她。
别赶他走。
打他骂他都好,就是不要赶他走。
他不想再回到一个人那暗无天日,犹如一潭死水的生活。他已经习惯了生活里有明若柳这一抹亮色,他舍不得失去她的温暖和明亮。
“明姑娘……”
明若柳听到顾琢斋颤抖的声音,脚步忍不住一滞。
但是她不可以再让顾琢斋留下来,再让他在自己身边,她怕自己会迟早忍不住心动。
她提醒过自己无数次,顾琢斋是顾琢斋,江焕是江焕。现在她的确不会再把顾琢斋和江焕混为一谈,因为顾琢斋在她心里一日比一日清晰,一日比一日牢固。
反之,江焕越来越黯淡,有的时候,她甚至记不起他。
她狠心拉开茶室的门,泛漪和南煌呆呆站在门外,都被她刚才说的话吓傻了。她沉静地扫过两人,快步走向自己房间。
泛漪晃然回过神,心里满是疑惑。
搞什么啊?!她不是要嫁给顾琢斋,帮他圆上上辈子未竟的心愿吗?怎么事情好不容易有了几分眉目,她倒要把人赶走了?!
“阿柳!阿柳!”她跑着追上去,想要劝劝明若柳。
明若柳这时候谁也不想理,她反手把泛漪关在门外,任她怎么敲门都不应声。她坐到梳妆台前,想要拿出江焕的玉簪看一看,小屉抽到一半,又突然改了主意。
她烦乱叹口气,将抽屉塞回去,一头栽倒在床上,连着甩了好几下脑袋。
就这样吧!
她自暴自弃地想。
那日之后,顾琢斋果然没再来集芳堂。堆积成山的活儿需要人做,集芳堂贴出去招画师的告示,来应聘的人也不少。可换来换去,总没一个合适的,不过短短半月,就换了五个人。
这日明若柳在花帐打理花,泛漪拿着张纸,气冲冲地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阿柳!你看看!这是早上文华斋送来的账单。”她没好气地把纸往明若柳手上一拍,气愤不已。
“顾公子一个月都用不了这么多颜料,那姓黄的才来三天,就买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明若柳扫过眼账单,心知肚明泛漪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些天招来的的画师,泛漪没一个满意,不是嫌人家的画太艳俗,就是嫌人长得太丑,更莫名其妙的,是嫌人家吃饭的声音太大。
她折起账单,随手放在一旁,不以为意道:“人家用不习惯顾公子用的颜料文具,买点新的怎么了?你别在这儿挑刺,没事找事。”
没事找事儿?
“阿柳!”泛漪气得一跺脚。
“顾公子在我们这儿干得好好的,你干嘛莫名其妙辞退人家?你不是要报恩吗?他来都不来我们这儿了,你还怎么报恩?莫非你反悔了,不想对他好了?”
泛漪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把这些天来憋着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明若柳听罢,沉着脸重重将喷壶放在桌上,喷壶里的清水溅出来洒了一桌子,惊得泛漪心里一颤。
“你这么想顾琢斋,干脆从集芳堂出去,自己开家花铺,让他做你的画师好了!”明若柳心烦意乱,语气不觉有点冲。
泛漪从未被她认真凶过,此时便有点委屈。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她一扁嘴,说话带了哭腔。
“你哭什么?”明若柳有点慌了,她瞪泛漪一眼,却还在嘴硬。
泛漪本来没哭出来,这下被明若柳一瞪,眼泪竟真的如决堤般流了下来。
我心心念念为你好,你倒嫌我多管闲事!当初不管不顾要缠着人家顾公子,如今真撩得人家动了心,反倒将人扫地出门,理都不再理一下。
泛漪本就为顾琢斋抱不平,此时干脆豁了出去将想说的话说了个痛快。
“我为顾公子哭!人家是倒了什么霉,要被你来来回回地折腾?你真的想对他好,就不要伤他的心!你要是不喜欢他,不如我们收拾家伙,明儿就回御花园,把他丢到后脑勺!”
明若柳别的没听见,就听见泛漪说要回御花园。
“你想走了是不是?”
“是啊!怎么了?”
两人话赶话,声音越拔越高。南煌听到花帐里的动静不对,赶紧跑进来打圆场。
泛漪哭得抽抽噎噎,小脸憋得通红。南煌哄着泛漪先离开,明若柳心里不好受,重新拿起喷壶想要把没浇的花浇完,却实在无心做事。
没一会儿,南煌掀开帘帐,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会儿明若柳的脸色,生怕哪一个动作做得不对,就惹来她朝他发火。
“泛漪好了?”明若柳生硬地问。
南煌点点头,正打算放下帘帐溜之大吉,不想明若柳就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