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府上养了不少门客,大约在半年前,一位姓巩的门客在聚丰茶楼吃茶听书时,有个小童进来在他手上塞了一封信,信中所讲的便是此事。那门客见事情重大,立时呈了上去教成王定夺。成王当时正苦于东宫水泼不进难以攻克,此信于他,说是久旱逢甘露也不为过,虽心中有如惊疑不定但根本不想放过这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
能给东宫添一把火,便是损了几分在父皇面前的印象他也不惧,反正近几年元庆帝看他好像怎么看都不大顺眼,只不过碍于崔氏外戚势大没有放在明面上罢了。
他一直都明白,他要争的从来不是父皇的心,而是各大世族并朝廷百官的心!若他有贤名、得人心,太子又立身不正,这样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和所有人作对。何况,要比在父皇心里的地位,他自小便争不过太子,甚至连太子身边的那几位皇子也争不过!
偏偏在这世,很多事都有道理可讲,唯独偏爱没有,男女之情如是,父母对孩子亦如是。甚而你越是去争就越是不被所喜,可人有反骨,有时越是不被喜欢越是想要去争……
总之,只要能扳倒太子,成王不介意做一次别人的手中刀,况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到最后,怎知道谁才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
顾小楼看完全部卷宗,却觉疑点重重,为何事发时杜衡其下党羽无一人揪出太子,如今骨头都化成灰了,反被翻了出来?还是当初那些所谓受不住狱中刑罚自尽的罪官,其实是被太子灭了口?剩下的一半赃款下落不明岂不是说明,此中涉案之人并未被全数揪出,还有很重量级的人物活了下来,这个人或这批人不仅逃过了滔天罪责还隐藏的很好?
大魏户部以尚书为首,中央除左右侍郎并郎中主事等,下设十三司,分管各地的收支与报销。
崇德六年,顾父才调任户部左侍郎,崇德八年就出了事。户部尚书杜衡联合地方盗卖官粮已有多年,元庆帝突然派下父亲并周文昌二人进户部,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但如果是领了皇上的手谕,要发生怎样的意外才会令元庆帝对二人失去信心并下入狱中?如果他们只是私自探查,到底查到了多少又查到了谁身上?
一年过去了,里面的蛛丝马迹早已消泯难证,幕后人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等到现在才出手吧?太子目前只被查到了一些与涉案官员的日常往来书信,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参与杜衡案。
这些自然定不了什么罪,但用来打击太子却是够用了,杀人诛心,比起太子贪*贿,太子结党,才更能诛皇帝的心!
父亲和周大人明明在暗查杜衡,最后却被打成同伙先后死于狱中,难道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什么被对方察觉后栽赃嫁祸?父亲是户部官员,若说有何线索必是从户部中得到的机率最大,或许此案可从这里撕开一道口子……
想及此,顾小楼立即开始翻查起崇德六年后的户部官员名单,特别是从杜衡案中活下来的,这样的人要么就是至清要么就是至浊。
最后筛选出来的共有三人,顾小楼手中无人,只能报给城阳去查,这三人有一个共同点,不仅从杜衡案中脱身,并且在侦破过程中立下过功。此案后朝廷惩处了大批官员,空出不少官位,这三人的官职也都高升了……
书房,城阳看着纸上列出的名单,心下犹疑不定:“路思明、陈胜文、孙进?你的猜测虽不无道理,但当时户部和吏部勾结,两部所属官员是重点查证对象,这三个人早被父皇查过……”
“殿下,我们不妨回想一下所知的幕后人线索,迄今为止,我们只摸索出了他手里的三条线,一条在西北,一条在湖广,还有一条就是在京城!
西北路途遥远,消息传递过慢不说,我们虽在那里已留下暗线盯着,但对方已因胡惟炎之事暴露了冯炳万这枚重要棋子,若非紧要关头定不会再轻易动作;
湖广呢,成王在那边呆了半年时间,时日不短却无发现,可见对方将首尾扫得很是干净,此时再查费心费力还难以有什么收获;最后便剩京城了,其实,这里可能是对方马脚最多的地方……
有句俗语叫做灯下黑,离灯越近的地方越容易被灯本身遮挡,成为屋里最黑暗的地方。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因为有时人最容易忽视的反而是离自己最近的。
在京城,各方势力最是错综复杂但也最容易浑水摸鱼,只要熟悉其中门道懂得借力打力,办事时多经几道手,最后出了事,反让人摸不清谁才是背后主使!可京城这么大,此案牵涉又这么广,到底该从何处查起呢?
幕后人既能发现太子与此案有关联,必然是掺和进了这件事,否则此等密事他从何得知?只不过对方聪明,只给成王暗示了一个方向,没让我们知道他到底掺和得多深?那不如干脆从杜衡案查起,这样,太子和幕后人一个都跑不了!
而杜衡案的突破口,民女几经几次梳理还是觉得因在户部身上!虽然负责审理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及涉案最深的户部吏部都有可以入手的地方。但三法司本身存在互相监督的关系,藏身其中之人,反向侦查能力一定很强最不易被侦破,是一块需要我们耐心去啃的铁板!而吏部,比起杜衡的大本营户部来,难免少了些第一手资料,保不齐查来查去,最后又查回了户部那头。既此,索性直接从户部开刀……”
“你说的,颇有道理……”城阳闻言,终于心动,顾小楼这番话有理有据丝丝入扣,确实易令人信服。
“还有那笔脏银去向,民女想来想去,既然连圣上都查不到线索,可见这银子根本不是被杜衡等人转运出去的,而是一开始就入了对方的口!想来,这人不仅身份高于杜衡,甚至连盗运官粮已被圣上盯上的事儿都心中有数,这可不是仅有身份就能做到的,便是说一句简在帝心也不为过了!”
听到这里,城阳眉头紧皱,问道:“你觉得…这笔银子落入太子口袋的可能有多大?”
“证据太少,眼下只能按五五开。”
“有何依据?”
“这么一大笔银子,真要说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也只是对我们外部人而言,内部人不可能完全没有线索。可身为此案罪首的杜衡伏诛时,为何不交代出来呢?三族性命系于他一人之身,家族存亡之际他还有什么需要保留的?他没用,他没说,可能就是他真的不知道而已……”
城阳忙插话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据杜衡所招,他从头到尾都不清楚这批银子是在他手下丢了的,下面报给他的数目和父皇查到的亏空根本对不上。此意即是指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他没必要说谎,那这笔银子定是在从湖广运往京城的路上被人半道劫了去。但湖广布政司刘广事发前就被人灭了口,说明这个运走脏银的人,正是和刘广合谋,刘广这个唯一的知情人一死,线索也就断了,父皇当初就是只查到了这里!”
“是,能让刘广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上贡’的人,自然得是能给他前途的人,除了内阁里的几位也只剩下他效忠的某位皇子甚至是储君了……”
第49章
“我们能想到的父皇定也能,可当时既没有动内阁,也没有动太子,想来是线索实在断的太彻底,只有推论没有证据。”
“殿下所言有理,只是请恕民女大胆猜想,陛下不动,一方面可能确是因线索不足之故,但另一方面也可能是陛下还不想动不能动!若截流赃款的是内阁,陛下即便有疑怕也不好动手,毕竟内阁可是陛下亲自扶植起来与世家大族对抗的砥柱……查到杜衡那儿,足以敲山震虎了,比起自己下面的人手脚不干净,陛下更不愿看到的,是东风压倒西风、世族再次崛起……”
说到这里,话音一转又道:“但这也证明了陛下当年首要的怀疑对象应是内阁而非太子,不然今日也不会因此案便将太子禁足了。显而易见,陛下一开始,应该并未想到太子与此事关联甚深,如今旧事重揭牵出太子,自是怒极!赃款在不在太子那里又如何?只要再查不出第三个人,即便查不到证据,赃款也只能在太子身上了……”
“好毒的计!若不找出这个幕后人,他下一个出手对付的,可能就是兄长了!”城阳脸色冰凉,手指紧紧攥作一团,随后眼神陡厉道:“你说得对,此事当然要查!不过,你呈上的名单为何是那三人?他们可是户部这摊浑水中难得干净的几条鱼,不然父皇也不会升他们的官位了?”
“殿下试想一下,这三人在杜衡手下为官多年,不仅没有同杜衡同流合污,且还在杜衡被查之后立马献上其罪证,必然是早在暗中盯上了杜衡。焉知他们手中没有更多线索?也许只是碍于陛下当初不愿再查下去,才没有提交罢了。涉案官员已死,我们要查此案,从知道最多的活人里下手是最直接快捷的!”
顾小楼没有说的是,她当初分明听到了父亲和周伯父在暗查杜衡,之后二人却被打成杜衡同党先后死在了天牢。当初给顾周两家定罪的‘证据’从何而来?原本冤枉的二人又何谈畏罪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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