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吭一声,看到徐颢惊惶失措的脸庞,疼痛渐渐抽离躯体,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了指身上的亵衣衣领,然后便沉沉阖上了眼眸。
他眼前的最后一幕,不是血肉横飞,刀光剑影。而是深深庭院里,清雅如兰的女子独立海棠树下,对他浅浅一笑。
温热的鲜血如银瓶乍破,喷射徐颢一身,徐颢双目赤红,仰天长啸,“苏易简!”
裴勍刚将敌将斩于马下,便听闻苏易简死讯,他额角青筋暴起,张口便是一声怒喝,“竖子敢尔!”
裴勍拍马而来,将苏易简尸身揽起,安放在副将马上。
他纵马回首,薄唇紧抿,眼眶微红,望着反军兵将,目如鹰隼,眸色锋利如刀。
他直奔怀敬而去,持剑飞身上前,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一柄寒光剑疾如闪电,剑花银光璀璨,招式迅捷毒辣,剑锋直冲怀敬的心口而去。
他气场全开,怀敬毫无还手之力,被他刺开数十处伤口,终是招架不住,跌落马下,挣扎着连声高呼,唤心腹前来救驾。
心腹正欲上前营救,却被赶来的徐颢一枪挑下马,砍下了首级。
说时迟,那时快,裴勍又是一剑闪出,生生隔断了怀敬的喉咙,了解了他的狗命。
反军头目已死,麾下立刻溃不成军。
裴勍眉宇间杀气未褪,单手握着缰绳,举剑指天,“号令三军,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三军慷慨激昂,纷纷高呼,“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反军见怀敬被一剑封喉,知道黄粱之梦已成空,纷纷放下兵器,原地投降,有不愿服输者,当场自刎,追随贼首而去。
反贼已除,战乱已定,三军振臂高呼,声彻云霄,“河山永固,大齐永昌!”
“河山永固,大齐永昌!”
这山高海阔,天地苍茫,有铁血傲骨,国士无双。他们与天不老,与国无疆!
......
裴国公府外。
薛亭晚攥着楠木八仙椅的扶手,眼圈通红,泪珠涟涟滚落,喉头的哽咽怎么都止不住。
余妈妈跪地痛哭,“史清婉趁乱混入府中,妄图加害宛老太太,侍卫闯入兰雪堂的时候,入画已经......已经为护主而死。”
余妈妈顾忌着薛亭晚的身子,本欲将此事瞒下不报,不料薛亭晚再三追问,只能据实相告。
话至此处,余妈妈和侍书皆是泣不成声,薛亭晚恨得咬紧牙关,浑身颤抖,一时悲痛攻心,腹中一坠,身下竟是见了红。
入画是她的贴身丫鬟,虽然尊卑有别,这十多年的主仆情谊,日日贴身服侍照料,薛亭晚早已将其视为半个姐妹,如今听闻入画身中数刀惨死,叫她如何接受!
余妈妈和侍书见薛亭晚身下血色,顿时方寸大乱,忙叫了府上的大夫前来把脉,手忙脚乱地喂下去一碗安胎药,一碗参汤,才保下腹中胎儿。
余妈妈刚要劝薛亭晚入府歇息,却突闻远处的杀戮之声渐渐消减下去,继而升腾起一阵壮志昂扬的呼声。
“河山永固,大齐永昌!”
欢呼声如潮水席卷而来,府上亲卫亦举剑高呼,“河山永固,大齐永昌!”
烟尘四起,铁骑铮铮。人潮汹涌中,欢声如雷里,有良人披着荣光凯旋,奔腾疾驰而来。
裴勍手提长剑,身骑骏马,身后长帔烈烈,甲胄在日光下闪烁夺目光芒。
他归心似箭,朝她行来的时候,千言万语都含在遥遥一望。
他的双目深邃,炽热,期盼。
这一眼刻骨铭心,薛亭晚眼含热泪,亦无声回望他。
世上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是权势?是功勋?还是名利?
都不是。
这正道沧桑,有多少人前赴后继,甘愿丹心赠华夏,无悔岁月寄山河。
不朽的,始终是道义和人心。
裴勍永远从容坦荡,即使身处重压下,也不乱方寸,因为他明白,眼前不过是黎明前的短暂黑暗,而现在,期待已久的黎明已经到来。
他翻身下马,一把扔下手中宝剑,把人紧紧拥入怀中。
他俊脸上有青青的胡茬,新鲜的伤痕,凝固的血液。
看在薛亭晚眼中,却如芝兰松柏,云出于岫,是安心又妥帖的模样。
她收紧双臂,深埋在他怀中,泪中带笑,杏眸中如有波光涟漪,甚是动人。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延绵不绝的青史里,浮生若梦,一生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
从风花雪月,闺阁之欢,到山高海阔,天地苍茫。
一朝烽火骤生,风雨飘摇,她和他并肩携手,迎难而上,在乱世之中守护壮阔山河,扛起了国之脊梁。
此生眷恋,是不朽诺言,是依依挽手,是朝夕相拥,是死生共白首。
度过岁月朝暮,跋涉过呼啸沧桑,他们相逢携手,叹缱绻柔情,看岁月悠悠,赴尽了一场人间鸿蒙。
——正文完——
☆、第123章番外一:今生事
捷报传入禁廷, 献庆帝安心阖目咽气。
太子率群臣跪于金碧辉煌的寝殿之外, 脱去外袍,露出早已经备好的丧服, 远望一片大白。
大太监张德忠携明黄圣旨出殿, 眼含热泪,宣读遗诏,先帝诏曰,令东宫太子即位。
群臣跪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迎新帝登基。
皇帝驾崩, 举国大丧。
禁廷东南西北四座角楼奏响丧钟,京师重地一百六十四所寺庙随之鸣钟。
一时间,钟声杳杳八万里,余音渺渺,回荡不绝, 将黯淡河山涤荡一新。
……
裴勍履行昔日诺言,命手下寻来十七尸首, 妥帖安葬。
史清婉和薛楼月则被留下活口, 裴勍并不急于处置二人, 命人去调查详尽, 果然查明她们趁乱勾结,妄图一石三鸟,谋害薛亭晚和她腹中孩子的狠辣计谋。
松风万壑阁里, 十九拱手请示, “主子, 可要将这两个毒妇斩首示众?”
裴勍脸上阴阴恻恻,眯起一双深邃的眼睛,“剖肝取心头血,挑断手脚筋,扔到孟津河里喂鱼。”
孟津河日夜奔流不息,向东涌入大海,鲜血引诱鱼虾争食,想必这两个毒妇此生再也无上岸可能。
十九跟在裴勍身边多年,很少见到他这般戾气外露的样子,听闻此处置,也不由得胆颤三分。
裴勍收了面上凛冽之色,指节在水墨楠木的桌面上叩了叩,眸中浮现少有温情,“去请张太医来,为主母请平安脉。”
薛亭晚因入画之死动了胎气,下身有些见红,好在及时止住,才保下腹中胎儿。
此后每隔三日,裴勍便要召太医入府请一回平安脉,惠景侯府送来的千年人参,新帝赏下来的百年灵芝,源源不断地送入裴国公府,关心之切,爱护之深,就连禁廷后妃也未曾有过如此殊荣。
王朝更替,首当其冲的便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清算,裴勍以国公身份入内阁,行宰辅之权,他一如既往的杀伐果断,翻云覆雨不过股掌之间。
有献庆帝明君德政在前,新帝如履薄冰,生怕有一丝一毫的行池差错,辱没了祖宗门楣。理所成章的,新帝在朝政上更加依仗裴勍。
天下大定的这些日子,十九察觉裴勍身上威势更重,与那些久居高位的老阁臣并肩而立,也不逊色分毫。
十九收回思绪,忙拱手领命。
......
正房里,宛氏怜爱地抚着自家女儿的鬓发,问“近来食欲可好”、“夜间是否安眠”、“腹中孩子可闹腾”等,薛亭晚笑着一一答了,又问宛老太太的伤势如何了。
当日入画身中数刀,宛老太太伸手去拉她,也被史清婉划在手臂上,好在伤口并不深,抹了几日药膏子便结痂痊愈。
宛老太太本欲启程回余杭,不料恰逢战事,一再耽搁,薛亭晚的舅舅从余杭修书一封,信中说他不日便要入京述职,到时候带着宛老太太一同回余杭去。
宛氏说完此事,又提及一些家长里短,说到自家儿子,脸上带了三分无奈。
新帝登基,急需安定民心,休养生息,弘仁帝不孚众望,即位后广行恩政,免去三年赋税徭役,特开恩科,天下学子皆喜不自胜,奔走相告。
薛桥辰如今已经是千机丞一丞之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非要以官身参加科举考试,这几日头悬梁锥刺股,捧着书本学的废寝忘食,
宛氏摇摇头,“以前叫他读书考试,简直如同要他的命!如今没人催促他读书了,反而巴巴地去参加科举,真真是不叫人安生!”
薛亭晚笑道,“母亲,阿辰身无功名,却得先帝和今上重用,乃是有违祖制,于理不合。如今阿辰身辖千机丞,要行事周全,才能御下,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再者,他知道未通过科举始终是母亲的心结,此举是想要母亲安心罢了。”
宛氏叹口气,想起这两年自家儿子确实懂事不少,隐隐有能够支撑门户之态,心中不禁感到慰藉。
宛氏饮了口金山时雨,又道,“入画的后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可要叫她的家人来把人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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