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凑到跟前瞅了瞅,惊奇道:“大娘子怕不是在耍你吧?你怎么还乐成这样?”
“你懂个屁。”梁桢横了他一眼,拿着小木剑细细地摩挲了一会儿,然后举起来透过阳光去看。
这是当年母亲送他的生辰礼,有个只有他和母亲才知道的秘密——剑身是中空的,透过阳光能隐隐地看出来。
果然,紫檀色的剑身在阳光底下透着隐隐的微光,这是他当年送出的那把剑无疑。
梁桢挺高兴,他没想到秦莞到现在还留着。
这把剑看上去像是桃木剑,实际是用檀木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剑上还染着隐隐的檀香。
白鹰最喜欢这个味道,每次闻见了带有檀香味的东西都会不遗余力地抢走,这回也不例外。
趁梁桢不注意,它突然俯冲下来,尖锐的利爪牢牢握在剑柄上,使劲拍打翅膀,想要抢走。
若是别的东西梁桢也就大方地给它了,这个却不行。它不仅是母亲所赠,还由秦莞收藏了这么多年,对他来说有双重意义。
“小青,别闹!”梁桢沉声呵斥。
“唳——”白鹰拍着翅膀和他吵架。
“这个不行,回头我给你找十串檀木珠。”
“唳唳!”——男人说话不能信!
谈判失败,大海憋着笑,梁桢黑了脸。
白鹰抓着剑柄拼命抢,梁桢握着剑身死活不给,一人一鹰角逐起来。
梁桢气极,威胁道:“大海,想尝尝炖海东青吗?”
大海抱着手臂看热闹,“只要少将军舍得,属下自然乐意。”
“唳!”——你们这些坏人!
“唳唳!”——是时候叫你们看看鹰大王的厉害了!
突然,白鹰身子一绷,翅膀猛地拍打了两下,顿时拔高数丈,直直地朝着空中飞去。
它的爪子依旧握着剑柄,而剑身还在梁桢手里。
断了?
小青,你完了……
大海同情地瞅了白鹰一眼,默默地给它点了个蜡。
意外的是,梁桢此时的表情并不是愤怒,而是疑惑,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身,若有所思。
梁桢发现,并不是他和白鹰把剑柄拉断的,而是剑柄本来就能抽走——剑身和剑柄相连的地方有一个机关,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拔开。
剑身果然是中空的,他在手上磕了磕,从里面掉出一卷薄薄的绢布。
梁桢打开绢布,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
“欲问归处,曰: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梁桢认出这是母亲的笔迹,后半部分引用的是贺公的一句词,讲的是暮春时节的景色。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梁桢反复读了两遍,“母亲所说的‘归处’是什么?”
何人之归处?还是何物之归处?
梁桢意识到这方绢帕一定很重要,绝不是母亲闲来无聊的游戏之作,不然不会费尽心思地藏于小剑之中。
大海凑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主母说的会不会是少将军一直在找的东西?这是一首词吧?其他句子呢?”
梁桢把整首词念了一遍。
听到那句“凌波不过横塘路”,大海突然道:“横塘?那不就是苏州吗?难道说主母把东西放在了苏州。”
“不可能。”梁桢断然道,“母亲从未去过苏州,也不会平白无故把东西放在那么远的地方。”
他说的“东西”是丹大娘子生前所写的一本手札,梁桢怀疑上面有母亲被害的线索,所以回京后一直在找。
——丹大娘子当年回京之后突然就病了,将将过了三个月就去世了,都没来得及见上梁大将军一面。
这些年梁桢一直以为母亲的病只是意外,直到年前父亲失踪,他在父亲的密室里找到母亲生前写的一封信,才知道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她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
不过,到底母亲是真被害,还是他想多了,以及害母亲的人是谁,梁桢都不确定。所以,他想找到母亲在信中提到的那份“手札”,借此找到线索。
当初他在金明池的那方泉洞中遇见秦莞时,就是在找手札,那时候他对秦莞不够信任,没对她说实话,只说要找的是一份地图。
他隐隐猜到,母亲之所以不能直说,很有可能是事情的真相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所以,母亲不想让他知道,至少不想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让他知道。
梁桢将这方细薄的绢布紧紧握在手心,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
整个二月,汴京城大小酒楼、旅舍、驿站,甚至官衙都在为同一件事忙碌——礼部春试。
这是全大昭的举子们盼了整整三年的盛事,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选拔考试,过了礼部试,登上进士榜,便是半步官身。
正如后世之人所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道尽了此中繁华与辛酸。
今年的春试,秦莞也格外关注。
安国长公主府的苏泽,定远侯府的秦修,还有将军府的梁桦都要下场应试。
苏泽不必说,坊间早就有人断言,今年的三鼎甲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事实确实如此。按照秦莞的记忆,上一世苏泽在二月的礼部试中上了头榜,四月殿试又被官家钦点为状元。
至于梁桦,秦莞没什么印象,不知道他有没有考中。不过,听说他在国子学中成绩不错,自己又肯用功。
他早在二月初就从国子学搬回了将军府,每日早起晚睡,闭门苦读,隔五日回国子学一次,请讲经的博士评点文章,想来结果不会太差。
倒是秦修,前一世名落孙山,挨了纪氏一通好打,好不容易有了眉目的媳妇也黄了。
这一世稍稍有些不同,他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等到秦耀和宋丹青成亲后就会轮到他。
如今他被纪氏揪回了定远侯府,在秦耀书房里收拾出一个角落,把他塞进去,由秦耀每日盯着他。
秦莞特意回娘家去看他,没想到在这样的高压之下他不仅没瘦,反而胖了一圈。
秦莞吃着纪氏叫人送来的杏脯,吃完后拿杏核丢他,“一看你就没好好念书,不然怎么越发圆润了?”
秦修躲开杏核攻击,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天七八顿地喝那些汤汤水水,换你你也圆。”
“大哥哥和你一样补,怎么就没胖?”
“他?”秦修翻了个白眼,“他一个猛子能从金明池这头扎到那头,根本不是人……”
秦耀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就是神!”秦修连忙补充。
秦莞忍不住笑:“看把你怂的。”
“你二哥我现在就是受气包,能不怂吗?”秦修颇为淡定地摇摇头。
秦莞说:“我觉得大哥哥写文章就比不上二哥你。”
“那只能说明大哥不是读书的料,不代表我写得好。”秦修很有自知之明。
秦莞哈哈一笑,“这次下场二哥哥有信心吗?”
“有。”秦修答得干脆,“八成考不中。”
秦莞狡黠地眨眨眼,“若我能助二哥哥一臂之力呢?”
秦修十分诚恳地抱了抱拳,“若妹妹能劝劝母亲,免了我那顿打,你想要啥哥给你买啥。”
“这可是你说的。”秦莞笑笑,从身后拿过一包纸卷给他。
秦修打开一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
秦莞喝了口茶,淡声道:“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得来的,二哥哥可不能浪费了。”
“不会,绝对不会!”秦修欣喜地翻动着纸卷。
这些都是他以前做的文章,秦莞托了舅舅韩琪的关系拿给礼部侍郎,也就是今年的考功员外郎去看。这位侍郎大人是她外祖父的学生,也是她舅舅的至交好友。
秦莞求到门上,侍郎大人自然重视,把秦修所做的每一篇都仔仔细细地评点了一番。
到底是在官场上历练多年的人,这些评语直切要害。
总结来说就是秦修的想法太过活泛,染着世俗的精明,少了文人风骨,文辞也过于华丽,缺少真知灼见。
秦修一张接一张地看过去,越看眼睛越亮。这些评语于他而言如同醍醐灌顶,比以往背的那上百篇文章都管用。
秦莞舒了口气,有用就好。不用她自夸,秦修便懂得她的良苦用心。
他站起身,整理好衣裳,冲着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揖礼:“修在此深谢妹妹。”
秦莞笑嘻嘻地把他扶起来,道:“还要谢谢大哥哥,他是个实干派,虽然不会写锦绣文章,却能帮二哥哥点评,收住你那些虚浮之气。”
“是是,今后就拜托大兄了。”秦修深深一揖。
秦耀点点头。
秦莞又道:“还有三婶,二哥你胖了一圈,三婶却瘦了一圈,都是为你操心操的。”
“知道知道,待他日高中,必定跪谢母恩。”秦修笑呵呵地说。
“还有攸宁姐姐,方才那两只烧鸡就是攸宁姐姐叫我送来的!”
“嗯嗯,替我谢谢她。”
“……”
门外,纪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低声道:“回去罢。”
芳草瞅了眼臂上的食篮,纳闷道:“不给二郎君送补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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