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桦重重点头。
梁情在一旁听着,暗暗地叹了口气。
——母亲和兄长因为父亲战死耿耿于怀,甚至自此看不起武将,却忘了梁家便是以武起家,如今府中的安稳更是由大伯和大兄这两个“武夫”撑着。若没了这些,兄长又哪里有机会进入国子学,得夫子赏识?
一墙之隔的红梅院更加热闹。
梁栋和梁桦不同,他是梁桢父子的忠实追随者。听说母亲和兄长起了冲突,梁栋二话不说就冲到姚氏跟前理论。
“定然是您惹了长兄,不然以他的脾性才不会找您麻烦!”
姚氏刚好了些,一听这话腾的炸了,“长兄长兄长兄!你眼里除了那个祸害还有什么?真不知道是我生的你,还是他生的你!”
梁栋红着脸嚷嚷:“娘,您说啥呢!”
“早知道会养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就该把你沉了塘、坠了井,也免了今日这场气!”姚氏一边骂,一边抓起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梁栋抱着脑袋吱哇乱蹿,姚氏人没打着几下,倒是把新摆上的瓶瓶罐罐又给砸了个精光。
至于那个报信的崔大郎,梁桢更没客气,叫人打了一顿撵了出去。
崔管事哭着去找崔氏,想着替儿子求个人情,崔氏却连他的面都没见。崔管事仗着有功劳在院外叫嚣,玉珠气冲冲地跑出来骂:“若再闹,连你一道赶出去!”
可怜崔管事,府里一等一的体面人竟像个泼妇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事传到秦莞耳朵里,虽然不知道梁桢为何出手整人,却顺带着出了口气。之前还想向“梁大将军”告状来着,如今也打消了念头。
兵法有云:“穷寇莫追。”这还是“梁大将军”给她讲的。
***
这日天气晴好,午后的暖阳照在墙根下,晒得人烘暖暖,懒洋洋。
彩练指挥着小丫鬟们进进出出,把一摞摞画册抱出来晾晒。清风和明月坐在廊下打络子,一边打一边讨论着冬月半去相国寺进香的事。
看着漂亮的红绳上下翻飞,秦莞不由想到了飞云。那丫头最会打络子,总能想到新奇样式,每年冬月半,家家户户的马车垂着红色的丝络,唯有他们家的最显眼。
秦莞叹了口气,飞云的事,差不多也该收尾了。
廊下传来几声稚嫩的犬吠,是小毛球在和小四郎一起玩。
不知哪里对了路数,小毛球第一次见到小四郎就很喜欢,总想黏着他。
小四郎在边关时见过披着灰毛的野狼,见过半人高的军犬,就是没见过这种毛绒绒一小团的狮子狗,心里自然也是喜欢的。
秦莞不在的时候,他会新奇地抱着小毛球一起玩。然而,此时对上秦莞调侃的神色,小四郎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戾气,突然伸出脚把小毛球踢了出去。
旁边就是假山,山上怪石嶙峋,小毛球不知磕到哪里,嗷的一声惨叫,好半晌爬不起来。
小丫鬟们心疼得围拢过去,好几个都忍不住掉了泪,甚至大着胆子瞪向小四郎。
小四郎也有些担心,却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梗着脖子不肯认怂。
秦莞检查了一下小毛球的骨头,确认了没事之后才叫丫鬟们抱起来,送到城东的兽医铺。
彩练也顾不上晒书了,点了两个小丫鬟一起出门。
秦莞叫明月把裁衣裳的木尺拿出来。明月猜到她的意图,虽然眼圈依旧红着,还是强忍着求情:“大娘子,他毕竟是个孩子,不如好好教教……”
秦莞板着脸,“我就是为了好好教他。”
清风低声道:“去拿吧,放心,大娘子有分寸。”
明月这才去了。
看着秦莞手里的戒尺,小四郎不仅不怕,反而炸了毛,“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我是你的嫡母,教训不听话的幼子,怎么就不敢了?”
秦莞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们一窝蜂地冲上去,联手把小四郎押到石头上。
砖头吓坏了,想要救小主人,却被明月拉住,“这事你别管,大娘子是为了小郎君好。”
这些日子砖头没少吃明月做的点心,最喜欢、也最信任她,听了这话不由地纠结起来。
就在他犹豫的工夫,小四郎已经被愤怒的丫鬟们扒了裤子,“大娘子,打吧,重重地打!”——谁叫他伤了一方居的“团宠”,最会撒娇卖萌扮可爱的小毛球!
“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告诉兄长!叫兄长拿剑杀了你们!”小四郎扯着嗓门大喊。
秦莞原本存了三分气,听到这话,直接飙到了七分。
她并非气小四郎伤了毛球,而是气他的暴虐。多大点儿的孩子就张口闭口的杀人,等他长大了,有了本事,有了依仗,那还了得?
秦莞从来不计较他对自己不敬,也不在意他每次吃饭都偷偷往她碗里撒盐,三次里总有那么一两次,秦莞会故意把那碗咸得呛嗓子的饭喝下去,就是为了哄小家伙高兴。
然而,她无法纵容他无缘无故打骂他人、虐待动物,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长成一个内心阴暗的暴.力狂。
所以,秦莞狠下心,捡着肉厚的地方重重地打了三下。
小四郎气得直抽抽——疼倒是其次,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在这些小丫头片子们面前被秦莞打,他丢不起这个人!
是以,刚一得了自由,他便捏着拳头向个小牛犊子似的朝着秦莞冲了过去。
丫鬟们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拦住。
秦莞板着脸,握着戒尺一下下拍在掌心,“别拦他,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敢不敢杀了我!”
到底是个不足五岁的小孩子,小四郎被秦莞的样子震慑到了,愤愤地跺了跺脚,一拳打断一棵小梅树,气哼哼地跑走了。
——那是“梁大将军”亲自从洛阳买回来的双瓣腊梅,秦莞亲自照料了半个冬天。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莞冷冷地说:“把花盆抬到四郎屋里,叫他养着去,若救不活就让他赔!”
有人小声道:“四郎君会赔吗?”
“若不赔,那就扣了他的月钱,连砖头的一起扣!”
秦莞声音不低,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西厢。只听屋内乒乒乓乓一阵响,不知摔坏了什么东西。
砖头操着浓浓的方音苦劝:“可、可不能了,不然又要赔!”
清风掩着嘴笑笑,配合地说:“小郎君和砖头才有多少月钱?恐怕攒到他们娶娘子都不一定够买那个花盆的。”
秦莞扬声道:“那就连大郎君的一起扣!”
小四郎几乎要气死了,一屁股坐到床上,紧接着便“嗷”的一声惨叫起来。
当真是伤身又伤财。
***
自打梁桢给了崔氏和姚氏难堪,二房、三房便彻底恨上了秦莞,千方百计地想要抓她的把柄。
秦莞打孩子的事被她们添油加醋地告到梁老夫人跟前。
平时也没见梁老夫人多重视小四郎,如今听到秦莞打了他,反倒上了心,特意把秦莞叫到荣养斋训话。
崔氏和姚氏在旁边帮腔。
姚氏本就心直口快,这会儿更是口无遮拦:“可怜的四郎,虽说亲娘不是好人,到底是大兄的种,大嫂刚嫁过来没多久,就这么要死要活地打他,若传出去人家不说侯府贵女规矩大,反倒会编排咱们梁家媳妇不容人。”
秦莞似笑非笑地说:“三弟妹这是亲眼瞧见了?可否跟我说说,怎么打才叫‘要死要活’?”
姚氏冷哼:“你少避重就轻!”
“再说了,若没人往外传,外面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咱们府里的事?”秦莞勾了勾唇,朝着梁老夫人躬了躬身,“母亲放心,我院里的人都向着我,也是护着小四郎的,没人往外传。至于其他人……媳妇就不敢保了。”
姚氏一听,顿时拍起桌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莞笑笑,低头喝茶。
拍吧拍吧,拍得越大劲越表明你心虚。
梁老夫人没训秦莞,反而瞪向姚氏,“不会说话就闭嘴!”
姚氏气愤又委屈,明明是在讨伐秦莞,怎么她反倒成了挨骂的?
秦莞愉悦极了,恨不得哼一首小调才好。
梁老夫人看似耳根子软,实际再清醒不过。她可以不喜欢梁桢,却依旧把他当成梁家的继承人培养;她可以不重视小四郎,却不允许秦莞这个“外人”欺负。关上门吵得再凶她都可以偏着心处理,只是若到了外面,任何伤及梁家体面的事她都不会容忍。
可惜了,姚氏这个指哪儿打哪儿的枪尖子,永远想不通这样的道理。
眼瞅着她败下阵来,崔氏只得暂时褪去那张佛系的面皮,装腔作势道:“大嫂想来没明白三弟妹的意思,她不是笑话你,更不是威胁你,只是想着府里人多嘴杂,唯恐有人乱传……”
秦莞笑笑,说:“传吧,把事情完完整整地传出去了才好,千万别说两分,藏三分,再夸大五分,也叫人知道知道我到底是在教育儿子,还是在虐待他。”
梁老夫人一愣,皱眉道:“老大家的,你这是何意?”
不用秦莞说话,清风便上前不急不缓地把当日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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