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司天监说得一套一套的,大致意思是,刘芳生的日子如何如何,赵磊生的日子又如何如何,刘芳丧母,赵磊父母皆亡又有什么讲究避讳。
总之最后说二十三这个日子特别的好,不触犯忌讳,利姻缘,利子孙。如果不挑这个日子,那往后几个月里再没有日子比这个更好了。
曹皇后大概听到利子孙三个字最合心意,当即点头允了这个日子。
已经嫁了两个姐姐,刘琰都没有特别舍不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轮到刘芳上轿的时候,她心里却突然间难受起来。
本来一早起来她还高高兴兴的,李尚宫和桂圆把她好生打扮了一番,理由也是现成的:公主不是小孩子了,今天又是三公主的好日子,公主怎么能不穿戴打扮得齐齐整整呢?
说起来大姐姐也是夏天出嫁的,不过还好这几天天气没那么热,刘琰本来还预备着如果天太热,就给喜轿里放个冰盆,要不然新娘子闷在里头怕是要中暑。
刘琰这身儿衣裳红的很好看,不是那种鲜艳水嫩的红,乍一看象是葡萄紫,只是没那么深,但是细看呢,又象是绛红,颜色端庄雅致,虽然是红色,可不会跟新娘子的大红色冲撞。
刘琰还是头次穿这样的颜色——以往除了过年、拜寿那种日子,她从来不穿红。
但这身红色不刺眼,也不显得那么俗艳。
站在镜子前头,刘琰有点儿恍惚。
镜子里那红色衣裳,象是经了霜的花,不是不美,只是……这美显得不那么热闹,有点寂寞。
芳芦殿里这会儿热闹非凡,好几个宗室、亲戚家的姑娘都在这里。至于已婚的妇人,她们到东苑打个转就去了宜兰殿,到曹皇后那儿去奉承说话了。
刘芳坐在铜镜前,她已经沐浴过,据说浴水里添了数种香料、花露,还放了药材,洗了之后肌肤芳香光滑,嗯,好象还有什么吉祥如意的好意头。
成亲这一天好多忌讳呢,与新娘属相冲克的人不能露面,还有一些忌物也一定要收起来。
当时大姐姐出嫁,听说忌羊。
不过宫里又不养羊,那天宫宴上听说不让上羊肉,大家身上不穿有羊的衣裳,不带的饰物,话里不要提羊——当然属羊的人也不能来了。
这也真是怪。
幸好刘芳今天倒没有忌什么东西。
刘芳的头发长长的垂下来,才洗过,显得格外黑亮。两个有年纪的尚宫手既麻利又灵巧,把她的头发梳顺挽起。
刘琰这会儿想起来,从今天起,三姐姐就要梳妇人发髻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一点不太好受。
好象……
从今天起,三姐姐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和过去的她,完全不一样了。
三公主一直端坐不动,梳好头发,之后就开始上妆。脸儿涂的白白的,白的都要发亮了。眉毛重新修过,描得弯弯的,再施胭脂,描上红唇,贴上花钿。
刘芳以前也贴过花钿,刘琰也贴过,只是不常做那样的妆饰,不习惯。
未出阁的女孩子们看着刘芳妆饰完毕,由人服侍着穿上吉服。
每回穿吉服,刘琰觉得那不象穿衣服,那象披甲上阵。
这成亲的吉服比平时的更加不同。逢年节大礼的时候吉服都是一样的,这成亲的吉服却是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更繁复,更精致,更沉重。
看刘芳穿上吉服,一层层,一重重,带子扣子链子,简直象是五花大绑一样。
陈尚宫也跟着忙活,宫人把鞋子捧了过来,她弯下腰去替刘芳穿鞋。
刘琰呆呆的站在那儿好一会儿了,刘芳问她:“你怎么了?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她连说话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好象嘴巴不敢张大似的,声音象含在嘴里一样。
刘琰理解。
这脸上左一层右一层,里一层外一层涂得那么厚,简直象罩了一层壳子似的,还有那嘴巴,红通通油汪汪,想也知道很不自在。
嗯,要是刘芳这会儿大笑大怒的脸皮抖啊抖,没准儿那些粉会被抖下来!要是说话动作大点,这厚腻的唇脂说不定会粘到牙上,那一张嘴露出大红牙,多吓人。
刘琰也说不清楚自己刚才都在想些什么,思绪乱纷纷的,这会儿刘芳问她,刘琰顺口问:“你这一身儿,沉不沉?”
刘芳想点,但又不敢轻易晃动脑袋,红唇微张,说:“沉。”
陈尚宫帮她穿好了鞋子直起身来,笑容里透着无奈:“公主,今天可不能乱说话,在花轿上一路是不能出声的,到礼成之前你可能要谨慎。那些不吉利的字眼儿都不要说,最好连想都不要去想。”
刘芳面容僵硬,声音含糊:“我本来没多想,你这么一提醒,我这控制不住就要往歪里想了。”
屋里的姑娘们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可不就是嘛!
本来没这想头,被人一提醒,反而控制不住要去想了。就好象天黑了,有人要出门,本来很平常的一件事,结果有人跟他说,要是看见外面有浮荡的光亮那可能是鬼火,一定要小心,那这人出去之后就开始自己吓自己,看到点什么都以为是撞鬼了。
至于为什么新娘子坐轿不能开口,这个刘琰不懂,但成亲的好日子里,大家都想要处处喜祥,那些离啊绝啊死啊断啊破啊之类的字眼儿都是不能提的,时时记得说吉利的好话。
刘琰和其他人一起,送刘芳到了宫门口,看着她登轿,看着大红喜轿被迎亲和送亲的队列簇拥着离开宫门,过了双林桥。
“琰妹妹,咱们也走吧?”吴小惠拉了她一把。
她们跟去是借着送亲的名义,再不走就落下了。
第二百七十章 买花
刚才新郎过来迎亲行礼的时候,刘琰在旁边瞧见了,这会儿新郎远远在前头,连背影儿都望不见。
“赵磊今天脸上一定涂粉了。”
桂圆想笑又忍住了,赶紧看看窗外头,见没有人在跟前才缩回头来:“公主可别这样说,让人听见了。”
“听见怕什么啊,他平时脸上没有那么白,一定是涂了粉。”
桂圆也见过这位新驸马,呃,平时确实没有那么白。
“公主,其实男子在这世上立足靠的是才德,又不靠相貌,脸白不白的不打紧,要是太白了,那不倒成了小白脸了?”
刘琰捂着肚子乐:“说得是。”
本朝风气还好,听说前朝士族勋贵男子一个个的,都喜欢在脸上下功夫,敷粉涂脂画眉,头上的冠啊簪啊的花样可不少,还要戴花,有人写诗讥刺过当时那情形,说的是当时有个人就凭制胭脂的手艺得了官!换做今天谁敢信?会做胭脂绒花居然就能得官了?
到了本朝风气当然不如此,即使还有前朝世家子弟,衣饰上收拾得精心一些,比如以前的李崆李峥兄弟他们那样子,那通身上下够精致了吧,但并没有过分妆饰显得太阴柔,让人觉得雌雄莫辨。
至于赵磊嘛,这人平时对穿戴根本不上心,甚至有一次刘琰见他的时候,他手上身上都沾着颜色就出来了,可见是画画太入神根本没注意到,可以说是非常不拘小节了。
可是做新郎嘛,自然要越光鲜越好,都说一白遮三丑,人眉眼长得好,可要是脸色黝黑,眉毛和眼睛在黑底子上也显不出来了。要是白净净的,那就不一样了。
咳,兴许是上次鲁驸马那个黑脸留给人的印象太深,都过去好久了京里人还在津津乐道,这位二姐夫也得了个绰号“黑脸驸马”。
八成内宫监的人是让这绰号给气着了,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赵驸马涂成个大白脸再说。
公主府里外都是红色,福字、喜绸、宫花,鞭炮……全是红。
三姐姐也嫁了。
刘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高兴不起来,从公主府出来,坐在车上一句话也没有。
桂圆觉得公主确实难高兴。
三公主天天和自家公主在一块儿,一起用膳,一起玩乐,连挨程先生罚的时候都彼此作着伴。三公主这一嫁出去,就象从公主身上砍掉了一块去似的,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没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了。
她有心想让公主高兴些,连寻了两个话题,先笑着说了个笑话——桂圆的长处本来就不是口齿伶俐,心里又存着事,一个笑话说得干巴巴的。
看公主好象根本没听进去她说的什么,也没赏面儿笑一笑,桂圆又说起了今天公主府的喜宴和排场。
“今天宗室贵戚能来的都来了,可就是溱王一家都没来。”
刘琰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他们不来才好,来了不添堵怕也会闹事,三姐姐大喜的日子,还是顺顺当当的好。”
溱王不来是当然的,他大概也没那个脸。一直以来他都装的好象没刘芳这个女儿一样,提都不提。大家也都好象一起忘了刘芳还有个亲生父亲,象商量好的一样也不提。
溱王妃、还有她的儿女,跟刘芳那更是象仇人一样,刘毓闹的那件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可是刘毓断了腿,溱王又不让人探望,谁都能猜到这里头不对劲。再加上溱王妃也“养病”养了好一阵子,就算不知道内情的人也能猜出几分了。就算表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没少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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