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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 [金推] (醉折枝)


  崔适想了想,摇头:“算了。”
  又没话了,庭院寂静,只有风吹过草木时簌簌作响,还有一只黑猫轻轻的咀嚼声。
  李齐慎对煤球挺好,两盘鱼脍都只取了鱼腩的那一段,这段肉是鱼身上最鲜美肥厚的地方,清蒸都怕伤着本味,最好的方法就是新切,生吃时连现磨的山葵泥都不用。
  煤球吃的那盘什么调料都没有,放桌上那盘倒是另加了一个碟子,放了磨细的山葵泥,鱼脍本身也用香茅花叶和金橙丝调味。用这两样调味的鱼脍被称作“金齑玉鲙”,香料味道淡,只掩腥气不遮鱼香,入口能尝到鱼腩处犹如乳酪的油脂,仔细品鉴还有香茅和金橙的清香。
  长安城里吃鱼脍多是这个吃法,但好厨子少有,李齐慎这一盘一看就是调得极好的,选的鱼腩也是少有的佳品,在太阳底下微微反光,油脂和肉的纹理清晰可见。
  崔适定定地看着鱼脍,沉默片刻:“这是你吃的?”
  “不是。”
  “……猫吃的?”崔适一惊。
  “是。”李齐慎不咸不淡,“不过它好像讨厌橙丝的味儿,不肯吃。”
  崔适吞咽一下,抬头看着隔着石桌的郎君:“你,用金齑玉鲙,喂猫?”
  “不行?”李齐慎还是漫不经心的调子。
  崔适看看桌上的鱼脍,再看看李齐慎,死死咬着牙。
  他不太擅长遮掩,李齐慎一看就明白,但他没在意,只说:“若是想打架,我奉陪。不过打之前想明白,你到底在气什么。”
  崔适盯着李齐慎,牙关紧咬,咬合的犬齿轻轻颤着,简直是要相互磨穿。他本来是那种风流长相,眼尾略略一挑,就有些轻佻,但他这么咬着牙,眼眶通红,居然像是头愤恨至极的蛮牛。
  李齐慎丝毫不慌,一面喂猫,一面漫不经心地看回去。
  双方隔着石桌对峙,过了小半刻,崔适忽然松了浑身的力气:“今年江南大旱,你知道吗?”
  “知道。”
  “去赈灾的是繁之,这两天刚回来,和我说了。”
  崔适提到的是叶简,算是这个年纪正经郎君的代表,没借长安叶氏的势,规规矩矩靠科举做的官。江南大旱两月,灾民颠沛流离,人一饿,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能去跑一趟,可见是有胆量的。
  李齐慎和叶简不熟,倒也佩服:“他说了什么?”
  “……江南大旱,米粮断绝,鱼虾死尽,河水浑浊不可饮。繁之到时,举目四望,尽是不能吃的枯草,土地龟裂,能吃的东西都吃干净了,树皮剥得干干净净。”崔适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灾民无处可去,路上多饿殍,还有饿极食土者。那土原本是烧瓷器用的,不能吃,只胀腹,排不出来就是活活憋死的命。即使如此,也多的是争抢吃土的饥民。”
  他顿了顿,“繁之说,还有灾民抢食黏土,互相厮杀致死的。他想拦,问灾民知不知道这土入腹不能排出,吃了就只能等着憋死。”
  李齐慎沉默片刻,大概猜出灾民会怎么答,但还是问了:“灾民怎么答?”
  “……不吃土,当即饿死;吃了这土,”崔适闭了闭眼,“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李齐慎没答话。
  江南鱼米之乡,诗词文赋里多的是夸赞江南风光,再说如何富足,百里广池,采莲采菱,却没想到一场大旱,如今是这个惨烈的模样。
  “树皮吃尽,土也吃尽,剩下的……”崔适缓缓抬头,接着说,“就是人了。”
  “怎么?”李齐慎,“易子而食?”
  “不止。已经用不着易子而食了,繁之去的地方尚且还好,到受灾更重的地方,饿的奄奄一息的人边上一群人侯着,就等着饿死后分食。”崔适说,“还有菜人。”
  “菜人?”
  “三千钱,可得一个成年女子。人也得活杀,先断两臂,再把人吊起来,一刀刀片肉。人还活着,血淋淋的,肉片先下锅,煮出来给花钱的人吃。”崔适猛地抬头,“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三千钱,三千!这是买卖,这是杀人吗?这是凌迟……是凌迟啊!”
  说到这里,他骤然激动起来,死死盯着面前神色平静的郎君。崔适生来多情,玩的也是一支笔,从叶简口中听到只言片语,远不及江南当地的惨烈,也够他眼眶通红,眼泪成串地掉下来。
  “状况至此,赈灾的钱粮还层层盘剥,到江南,一碗薄粥里要掺半碗的砂石!衢州人食人,繁之刚到,刺史居然公然问繁之,要不要瓜分赈灾的钱粮!”
  说到这里,崔适终于崩溃了。
  他出身清河崔氏,是当朝最显赫的世家,前二十年长在长安城里,只见繁华富庶,乍听见叶简口中描述的东西,逼得他辗转反侧犹如火灼。江南大旱至此,长安城里的世家权贵却像是不知道,宴席如流水,新片的鱼脍、新杀的羊羔,一口不动,原样丢出去,在土里发臭,引来成群的苍蝇盘旋。
  与此同时,江南三千钱可活杀一人吃肉,灾民争抢那一口黏土,只为了苟活一两日;若是再等等,等到冬天降雪,长安城外又是无数冻死的枯骨。
  他扫过桌上用来喂猫的金齑玉鲙,忽然伏在桌上,肩膀颤抖,先是克制的呜呜咽咽,再之后就是崩溃的大哭,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庭院里盘旋,听得人先是毛骨悚然,再就是肝肠寸断。
  “郡王,郡王……人食人啊。”他颤着嗓子,“我又如何?你又如何?”
  “是啊,你又如何,我又如何?”李齐慎却很冷静。
  放在少时,崔适哭成这模样,他再冷情也会动容,说不定会拍拍伴读的肩膀,但现在他不会。局势如此,困顿僵持,哭是最没用的事情,他语气清淡,“你来找我,对着这盘鱼脍发脾气,为的就是这个?”
  崔适一愣,抬头:“我……”
  “朝我发脾气容易,拿鱼脍砸我脸上都行。可就算你砸了,就算我没让厨子片这条鱼,这鱼难道能到灾民的手里?”李齐慎没给他接着说的机会,“你拆了这王府,拆下来的木料,能到灾民手里么?”
  “……不能。”崔适喃喃。
  “是,不能。困厄至此,我们什么都不能做。”李齐慎说,“我看过历年的记载,江南的天气有迹可循,五六月有梅雨,之后夏旱,到**月又有雨,再之后多晴天。今年不曾降雨,故而大旱,其实前两年就有这征兆,恐怕再之后,旱情还会更严重。”
  他看着崔适,“赈灾的钱粮遭盘剥是常态,可我们又能如何?就算大厦将倾风雨飘摇,你我困在长安城,还想如何?”
  “……抱歉。”崔适沉默很久,抹了一把脸,“是我冲动了。兀自哭嚎,有什么用呢。”
  李齐慎弯腰,摸了煤球一把:“不如想想,若真到了那时,能做些什么。”
  崔适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时”是个什么,开着的庭院门处走过来个人影。
  李齐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白日里门都大开着,谢忘之又有允许,一贯不用通报,直接就能进来。她没听见两人先前的话,但总觉得院子里气氛古怪,忍不住多看了崔适几眼。
  崔适脸上的泪痕还没弄干净,谢忘之再看看边上一脸平静的李齐慎,有点懵:“……呀,郎君这是哭了吗?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吗,这么伤心?”
  “我……”崔适哪儿能把实话说出来,憋了一会儿,憋出个哭嗝,“我……我饿了。”
  谢忘之:“……”


第80章 鱼汤
  堂堂清河崔氏的出身, 且还在朝为官,能饿得哭成这寒碜样子, 谢忘之傻了一瞬, 旋即反应过来, 看向李齐慎:“那……我借个厨房?”
  这谎撒得实在不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情急之下的搪塞,鬼知道谢忘之心眼这么实, 居然真打算捞起袖子做饭。李齐慎还杵在边上呢, 崔适哪儿敢吃谢忘之做的饭,当即想拒绝:“这就……”
  “去吧, 厨房里东西应该都有,不够就和厨子说一声, 添置还来得及。”李齐慎是有点不爽,但也没辙,冷冷地看了崔适一眼,转向谢忘之时又是清清淡淡的笑,“我也饿了, 能蹭一口吗?”
  “好啊, 我多做一份。”谢忘之点头, 问了厨房的方向,匆匆地往那边走。
  她一走,崔适抹了把脸, 尴尬地看看李齐慎:“这……”
  “你不是饿了吗?吃饭呀。”李齐慎凉凉地说, “不然你打算怎么解释?”
  崔适想想也是, 与其再编个理由,或者和谢忘之关于吃不吃饭这回事推来推去,让她看出端倪,还不如就这么应下,还能白吃一餐饭。他想说话,思来想去,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缓缓低头,视线定在石桌上。
  两人都一言不发,默了大概一刻钟,谢忘之出来了,端着个托盘,稳稳地放到桌上:“回家后我没怎么做过饭,多半是点心,但做点心来不及,怕郎君饿得狠,所以做了个汤饭,不知道合不合口。”
  崔适又不是真想吃饭,看谢忘之是自己端的托盘,反倒关注别的地方:“怎么自己端着?不叫个人帮忙?”
  “这地方没人,比不得你家。”李齐慎实话实说,他在丰州过惯了凡事自己来的日子,都能粗粗地给自己缝缝补补,压根用不上侍女仆从,府上仅有的厨子和几个杂役还是李琢期意思意思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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