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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 [金推] (醉折枝)


  “多谢少监。”她仍低着头,顺手想褪下腕上的镯子。
  常足哪儿敢收这个,刚才他在门口,可是亲眼见着七殿下帮谢忘之提箱子,这小娘子还是李齐慎亲自去请回来的,他是嫌命长才敢贪这个钱。常足一声咳嗽,稍稍侧身避开:“那就走吧,娘子来一趟辛苦,也好早些休息。”
  这话说得更古怪,不像是召人来做事,倒像是请谁来做客,谢忘之沉思片刻,应声:“那麻烦少监了。”
  “不麻烦,不麻烦。”常足松了口气,“走吧。”
  谢忘之应声,跟着常足往宫人住的地方走。
  和尚食局比,清思殿的宫人少得多,屋子比尚食局那边小,好在并不显得逼仄。谢忘之以为自己得在哪个屋里拼张榻,常足却带着她七拐八拐,最终进了其中一间。
  这屋子两个人住正好,一个人住有些空,但屋里确实只有一张榻。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榻上的被褥枕头看样子都是新的,桌子和架子也擦得发亮,甚至还有只香炉,这么一看,倒真像是待客。
  谢忘之有点慌,故作镇定:“只一张榻吗?我不太习惯和人睡一起。”
  “……这屋子就你一个人住。”常足脸上挂着笑,“要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和我说一声,赶紧改了。住着不习惯,托人来说也成。”
  这可真是突如其来的关心,无功不受禄,谢忘之背后冷汗都要渗出来了,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抹了手心里的汗。她斟酌着:“那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问。”常足其实也慌,这小娘子除了长得好看,没什么特别的,鬼知道李齐慎为什么那么上心,他不敢怠慢,“娘子随便问。”
  “……谢谢。那我就问了。”谢忘之吞咽一下,抬头看着常足,“我想知道,七殿下叫我来清思殿,究竟是做什么?”
  常足一窒,还真答不出来,想了想,压低声音:“这……殿下也没和我说啊。上头的心思,我哪儿敢瞎猜?估摸着是让你来做个点心什么的……”
  “点心?”
  “点心……哎,对,就是点心。”常足算是个老实人,不擅长胡说,干脆顺着说,“想来是殿下喜欢你做的糕点,懒得差人去尚食局,就把你调来呗。”
  谢忘之还是不信,但好像也没有别的解释,她“嗯”了一声:“我明白了。”
  看她不打算再开口,常足偷偷呼出一口气:“那歇着吧,我先走了。”
  他挺利索,说到做到,立刻往外走,先前帮忙拎箱子的两个内侍也跟着出去,顺手替谢忘之把门关了。
  屋子里静下来,新填的香一缕缕地烧出来,闻着像是降真。谢忘之没心思整理东西,在榻上坐下,良久,倒头趴在了被褥上。


第35章 甜汤
  到清思殿是上元节后, 一晃到了二月初, 今年格外冷,雪都下了好几场,谢忘之却没再见过长生, 连平常总要往尚食局钻的煤球都没个影子。
  既来之则安之, 谢忘之没打算削尖了脑袋和清思殿搭上线,七殿下不传膳,她也不主动, 只在小厨房里给几个宫人打打下手,除了不能随意去外边,和还在尚食局时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长久这么闷着, 终究不舒服, 谢忘之忍不住去问了常足。常足摸不准七殿下是什么意思,但想想对她的礼遇, 挠挠脸, 应了。
  谢忘之这才能出去逛逛, 她不敢走远,出了院门,沿着宫道慢慢地绕圈。绕了小半圈, 边上半枯的灌木丛里突然钻出个猫头, 毛色漆黑发亮,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 耳朵尖尖还颤了两下。
  “煤球!”谢忘之惊喜地出声, 快步过去, 正想弯腰,灌木里的黑猫忽然跳了出来。
  这猫身上确然全黑,一根杂毛都没有,两只前爪却各有一截白色,像是套着两只护手。
  ……不是煤球。
  谢忘之有点失望,但看黑猫往前跑,反正也无处可去,干脆跟了上去。
  跟着猫绕过宫道和灌木,是个僻静的拐角,紧挨着假山和墙根,边上的花圃显然长久没人仔细打理,里边栽的花枯得差不多,反倒是杂草疯长,这么冷的天都顽强地冒出点绿色来。
  土里冒出的绿色星星点点,地上的猫也星星点点,居然有十几只,远些的或坐或蹲,近些的则堆在一起,毛绒绒的头蹭来蹭去,挤在一起从碗里咬食吃。
  喂猫的是个少年,看着十五六岁,蹲在地上,及踝长的披风拖地,漆黑的长发铺在披风上,发梢带着微微的卷。
  谢忘之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迟疑着问:“……冒昧,郎君是回纥人吗?”
  “……是。”少年像是才发现谢忘之,慌忙站起来,他似乎只会简单的对话,憋了会儿才说,“叙达尔,初次见面。”
  “谢忘之。”
  叙达尔应声,把头别开。
  不知道是不想搭理她,还是没法接话,总之叙达尔没有接着开口的意思,谢忘之也不好硬抓着他聊,只能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些猫吃东西。
  看着看着,谢忘之的视线从猫移到了叙达尔身上。
  平心而论,叙达尔长得挺好,和谢忘之印象里高鼻深目的胡人不同,看得出他并非汉人,但是不至于锋利得怪异,反倒用“清秀”这种词形容更好。他的鼻梁确实更高挺,眼窝也略深,但浓长的睫毛眨动,碧绿的眼瞳明明灭灭,居然有几分汉人含蓄愁思的味道。
  谢忘之试探着开口:“我能问问吗,长宁公主呢?”
  “飞光在府上。”
  飞光,听起来像是名或者小字,能这么直接称呼,可见叙达尔和长宁公主挺亲近,谢忘之点头:“您在这儿喂猫吗?”
  “嗯。”叙达尔说,“冬天了,猫没有吃的。”
  谢忘之发现了,叙达尔说话怪异的地方在哪儿。他说起长安官话来没有口音,断句和腔调也很正常,但很短,句式也不复杂,听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和少年的样貌不符。
  不过她不觉得奇怪,笑笑:“是啊,我看这些猫都瘦了。”
  叙达尔不知道怎么接话,沉默片刻:“抱歉,我说得不好。”
  “其实没有,我听着挺好的。”谢忘之赶紧说,“何况郎君是回纥人,我听闻回纥有自己的话,哪儿能逼人非说长安官话?”
  她想了想,故意问,“对了,郎君平常还会说回纥话吗?”
  “飞光会回纥话。”叙达尔点头,“七殿下也会。”
  “……七殿下?”这事儿谢忘之真不知道,“他也会?”
  “是。七殿下还会别的,西域诸国的话。”叙达尔说,“他母亲是鲜……”
  “哟,你在这儿?”假山后边忽然绕出两个人,一个先开口,另一个的视线落到谢忘之身上,“哦,还有个小娘子?”
  说话的两人样貌相似,衣裳样式也一样,一青一紫,应当是双生子,看着比叙达尔年长一两岁。这两个少年长得不差,打扮得也利索,但谢忘之顶着那道审视的视线,本能地觉得不舒服。
  她低下头避开视线,屈膝行礼:“见过两位。”
  幸好这两人没把她放心上,上上下下看了几圈,收回视线,青衣少年一拳锤在叙达尔肩上,一声闷响:“行啊,背着我们跑出去,来这儿躲着,和小娘子在一起?”
  “偷偷摸摸的,”紫衣少年说,“你这么干,不怕惹长宁生气?”
  “我出来喂猫,遇见的,我不认识。”叙达尔微微皱眉,忍住肩上的钝痛,“公主不会生气。”
  “也对,长宁想得可开了。”青衣少年看了兄弟一眼,意有所指,“前两年她养了条狗,那狗一天到晚跑出去,她也不见生气。你猜她怎么说?”
  “我想想……”紫衣少年一拍叙达尔的肩,“一条狗而已,和它恼什么?”
  谢忘之一开始以为这对双生子和叙达尔相熟,她不太懂人情世故,但这话一出,她再傻也知道不对。她绞尽脑汁,正想着怎么开口,叙达尔的视线忽然移过来。
  他很平静,无悲无喜:“你回去吧。”
  “他们……”
  “他们是朋友。”叙达尔说,“和你没关系,你回去。”
  谢忘之总不能硬留着,“嗯”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她一走,没人看,叙达尔又是个闷葫芦,揍他都不会出声,青衣少年觉得没劲:“走啦,去公主府,长宁说了要设宴。”
  他出身兰陵萧氏,和萧贵妃、太子妃是堂亲,平常嚣张惯了,习惯走在最前边,率先往前走。紫衣少年赶紧跟上,回头,像招呼狗一样对着叙达尔吹了声口哨。
  叙达尔还是面无表情,平静地跟上,在紫衣少年转回头的刹那垂下眼帘,密匝匝的睫毛垂落,倏忽遮住小半眼瞳。
  **
  回了清思殿,谢忘之照旧无事可做,这时间也不是饭点,七殿下没传膳,好像也没吃点心的习惯,莫名其妙地送个食盒过去未免太过怪异。她只能在厨房外边打转,幸好转到第三圈,常足来了。
  “近来过得如何?”常足一开始觉得谢忘之没什么特别的,纯粹是因为李齐慎的吩咐,才格外上心,时间长了,反倒觉着这小娘子踏实,话也能多说几句,“最近这天冷,娘子当心,别冻着了。炭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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