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簌卿点头去了。
桃花坞的居所隐在桃林深处,温簌卿来时天色已黑,素笺挑着圆灯笼走在她身前,晕黄的灯光幽幽晃晃。
祁項铮的丫鬟秋韵见她走来,赶忙迎上来见礼,面露担忧说道:“公子让人抬了几坛酒进去,不准人进屋伺候,也无人敢劝。”
温簌卿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里面并无人应答。
“祖母命我带了山参给兄长,兄长既然休息了,那就交给秋韵她们留着。”温簌卿隔门对屋里的人说道。
祁項铮听到门外人转身的脚步声,声音略带沙哑说道:“门未栓,进来吧。”
温簌卿停住脚步,略迟疑了一瞬便转身推门走进去。
满室酒气,温簌卿向东侧间望去,只见祁項铮倚在床头的软枕上,醉眼朦胧,手边抱着一坛酒,床下横七竖八扔着许多空酒坛。
他身上穿着涧石蓝交领锦袄,左腿被夹板固定缠着布条。内室中的炭盆已经燃尽,如同冰窟。
温簌卿微微蹙眉,转身唤人道:“你们进来伺候。”
秋韵带着几个丫鬟进来将冷却的炭盆换掉,又将床前的空酒坛和碎陶片清扫干净,并端上一壶热茶放在宝莲花缎铺着的圆桌上。
祁項铮见她们收拾妥当,扫了一眼屋中的丫鬟,低声道:“出去。”
素笺看向温簌卿,见她略微颔首,遂跟着秋韵她们一同下去。
温簌卿搬了一个秀蹲坐在炭盆旁,驱走身上的寒气。
祁項铮见她穿着海棠红绣团花锁边襦裙,云鬓间簪着凤鸟卷草纹金步摇,耳边带着鎏金点翠柳叶形耳坠,纤纤玉指上带着金镶翠绿石指环。
美人如仙隔云端,又如玄女照瑶池,见之难忘,念兹在兹。
“兄长身上有伤,为何还要饮酒?”温簌卿看着祁項铮问道。
祁項铮只觉得她眼眸温柔,如冬日山中温泉氤氲,妙音清悦,如二月春风拂面,遂回道:“喝醉了就察觉不到疼痛。”
“华先生未曾叮嘱过兄长不可饮酒?”
祁項铮看向她,眉目幽深不知是醒是醉,“你在担心我?”
“祖母担心兄长,特让我送来山参给兄长调养。”
祁項铮静默了一瞬,说道:“将山参拿来我看看。”
温簌卿起身到桌旁,拿起装着山参的长匣走到床前递给他看。
祁項铮接过山参看了看,“确是百年难得的珍品,老夫人的心意我领了,这山参留给你补身子。”
“长辈所赠,兄长勿要推辞。明日爹爹就要去城南练兵,兄长快些养好伤才能为爹爹分忧。”温簌卿淡声说道。
祁項铮看向自己的腿,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她表哥不过是受了风寒,她便三天两头去探望。他如今伤了一条腿,不知她可会记在心上。
他抬起手中的酒坛猛灌了几口酒,温簌卿见状上前拉住他的手,“好酒不是被你这样糟蹋的。”
祁項铮眼如深潭漆黑如墨,沙哑说道:“你比从前小气了,从前你不会在意我饮多少酒。哪怕醉死,也是将我抬到别的姬妾房中。”
温簌卿心中一动,嘴上却淡淡说道:“兄长喝醉了。”
“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你不懂。”
温簌卿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执着杯盏递给他道:“醒醒酒。”
祁項铮愣愣看着她,半晌才伸手去接那茶盏,却差点将它打翻。
温簌卿赶忙从他手中接过茶盏,还好没有烫到他。
祁項铮却皱着眉慢慢说道:“烫。”
温簌卿看着他的样子,像是真喝醉了。她踌躇片刻,终是坐在床榻边,轻轻吹着茶盏中的茶水。
祁項铮眯着眼睛看她,敛去眼中的热切。
温簌卿将茶盏凑到他嘴边,“慢慢饮些。”
祁項铮低头,看着她莹白细嫩的手指,凑近茶盏慢慢饮了几口。
温簌卿见他喝完,想要起身将茶盏放回桌上,却被他大力拉住手腕,猛地扑向他怀里。
茶盏跌落哗啦一声跌碎在地上,温簌卿的额头撞在他肩膀上,微微有些疼。
她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逃离,却被他越抱越紧。
“别动,头疼腿也疼。”祁項铮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两人贴的极近,她白皙饱满的耳垂就在他唇边,仿佛一低头就能听到那魂牵梦绕的娇嗔。
他的举动已是失礼,如今还能借着醉酒掩饰过去,若是行动太过分就会让她恼了他。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微红了眼眶。
还能这样抱着她,还能嗅到她脖颈处的冷梅香,还能搂着她温热柔软的腰肢,好像梦里一般。若真是梦,他只愿长梦不醒。
温簌卿心中着恼,却又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装醉,遂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
祁項铮闷哼一声,“疼。”
祁項铮从不知她也会像小猫一样挠人,前世她是他的王妃,是在人前人后都极守规矩的人。人人都要称赞她一句端庄贤德,而不是这般小女子的娇憨。
温簌卿在他怀中闷声道:“疼?既然知道疼,为何今日还要在厅上那般鲁莽行事?即使承恩公夫人骄纵跋扈,但温家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祁項铮没有回答,半晌后却传来他微微打鼾的声音。
温簌卿抬头望去,却见他垂着头睡着了。
他的面相生的极好,天庭饱满长眉如剑。只是前世他眼神中的戾气太重,让人不敢亲近。如今的他像是将那戾气炼化了,隐于无形。
温簌卿从他怀中起身,小心避开床边的碎瓷片,走至门对秋韵说道:“兄长睡着了,你们服侍他睡安稳些。”
秋韵答应一声,又亲自将温簌卿一行送出门外。
尤良进屋见祁項铮曲着右腿闭目倚在床头睡着,想上前服侍他躺平睡下,却见他突然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过来让他一愣。
“原来公子并未睡着,小的服侍您躺下。”尤良说道。
祁項铮摇摇头,抬了抬自己的左腿沉声说道:“这腿无碍,不过是做给他们看。传信与周桥元,让他在南越的探子拉拢潘广威。”
☆、011
清凉月色拂过枝头洒落一地银辉,温簌卿让素笺举着灯笼,她围着一颗桃树转了一圈,选中一枝略长的桃枝欲攀折下来。
素笺赶忙劝道:“小姐别伤了手,我来帮您折。”
温簌卿摇摇头道:“不费工夫,你且举着灯笼。”
她双手握住桃枝,如荡秋千一般坠着一使劲,桃枝应声折断。
温簌卿一手握着桃枝,一手提着衣裙,小心走回小道上,复又拍拍衣裳。
素笺问道:“小姐折它做什么?”
温簌卿将碍事的小枝杈全部折断,边走边说:“自是有大用处。”
温簌卿一行往梅氏的燕语堂走去,梅氏见她来便问她祁項铮如何了。
温簌卿见她爹温钟穆也在,并未回答梅氏的话,而是跪在温钟穆身前,将桃枝举过头顶,说道:“女儿有错,请爹爹责罚。”
温钟穆和梅氏见她如此,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温簌卿看着温钟穆说道:“女儿在心中对爹爹不敬,请爹爹责罚。”
温钟穆笑说道:“你且先起来说话,为何在心中对爹爹不敬?”
“今日承恩公夫人大闹寿宴令祖母难堪,又出言讥讽羞辱娘亲,细究其中原委,原是爹爹在朝中对潘家一再退让,致使潘家人认为可以肆意羞辱温家。”温簌卿说道。
梅氏责备道:“卿儿,胡说什么。”
温钟穆皱眉道:“承恩公夫人出言羞辱你娘亲?”
“爹爹不知?”温簌卿看着梅氏问道:“娘亲没有告诉爹爹?”
温钟穆听女儿这般说,就知道梅氏只对自己说了承恩公夫人今日在寿宴上对母亲不敬之事,并没有说她自己受到的羞辱。她必是不想让自己更添烦恼,才会如此做。
温钟穆握住梅氏的手,问道:“承恩公夫人到底是如何说的?”
温簌卿抢先回道:“她说娘亲出身穷乡僻壤,登不上大雅之堂,不配与她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大族夫人为伍。”
温钟穆登时拍案而起,怒火中烧。
“女儿经常听爹爹说大丈夫要保境安民封妻荫子,但祖母和娘亲被人欺负,爹爹要如何做?”温簌卿追问一句。
“你放心,明日我便去拜会承恩公。”温钟穆伸手想将女儿扶起来,但温簌卿仍跪着不起。
“爹爹难道只想要承恩公一句不痛不痒说句多有得罪?”温簌卿说道:“若是如此,娘亲日后若再与承恩公夫人相遇,她就会更加肆无忌惮欺娘亲。今日之事并不只是家事,也是潘家对温家的敲打。日后在朝堂上若是不与他一党,潘家定会对咱们发难。”
梅氏心中赞同女儿的说法,但同样责备道:“卿儿不要胡说,朝堂之事不是闺阁女子该操心的。”
温钟穆拦住梅氏,说道:“女儿说的对,若是不能护住你们,我也是愧为人子枉为人夫。”
温簌卿见他爹爹松口,便进一步说道:“承恩公夫人敢在温家寿宴上对祖母无礼,爹爹明日就该在朝堂上参奏承恩公治家不严之罪。且爹爹更应该为母亲请封诰命,免得日后仍要对承恩公夫人曲意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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