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进京
外面的风刮得不小,在地宫的木门前甚至形成了风哨,那尖利刺耳的声音,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在奏哀乐。
半夏哭完之后就呆呆的,一直愣愣的守在夏雪晴的身边,还时不时地帮她把身上盖着的大氅盖的更严密些。叶寒衣看着眼前这一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地宫深处地下,倒是不冷,就是黑的很,只靠着几只火把照明。三人就这么一直待着,不辨晨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一直沉默着。
直到一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
“笃、笃。”
叶寒衣听到这声,醒悟了过来,说了一句:“许是送饭的人来了。”
说完,叶寒衣就支着身子站了起来,往门口的楼梯处走了过去。
半夏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在火把的映衬下,半夏圆圆的脸庞竟然被照出了几分坚毅,她晶亮的眸子中反射着火光,仿承载了一些如火焰一般明亮的东西。
叶寒衣从里面打开了门,猛然灌入的冷风把她的头发都吹得飞了起来。叶寒衣眯了眯眼,等适应了之后才睁开,这才看清楚了站在门口的十六先生。
十六依旧穿着他的那一身黑衣,他冲叶寒衣微微的点了点头,把手中拿着的食盒递了过去。食盒里面放了两个人的饭菜,重量虽然不是很重,但叶寒衣也需要两手才能提的起来。
十六皱着眉看了看地宫里的情景,似乎是打算进去,但看到皆为女眷之后,又停下了脚步,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地宫里的火把一日一换,现在已经是晚间了,我不方便进去,等你把食盒安置好之后来外面把新的火把拿进去吧。”
说罢,十六就又走进了风雪之中。
一直呆在地宫里的半夏,仿佛这会儿才回了神,听了十六先生的话,半夏小声地说:“姐姐你歇着吧,半夏去把外面的火把抱进来。”
说完,半夏又回身看了一眼睡在地上的夏雪晴,这才跑了出去。
叶寒衣本来就腾不出来手了,看半夏这么积极,也就随她去了。
不多时,半夏就抱着一大捆的树枝进来了。
这些树枝粗细均匀,很显然是被处理过的了,每一个树枝的尽头处都缠着一块破布,仔细闻起来还有一股子浓浓的松脂香气,想来也是泡过松油的缘故。
半夏抱着这么多火把,自然是腾不出来手关门的,可巧叶寒衣也已经把食盒安排妥当了,所以等半夏进来之后,叶寒衣自然地就要去关门。
所以她没发现,进来的半夏,姿势很不对劲,她的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一样,紧握着不肯松开。
叶寒衣插着门栓,低声的说:“半夏你先用饭吧,我去看看这几只火把哪些快灭了,先把火把换下来,你用完饭了我再用。”
半夏点了点头:“好。”
但当半夏把手里的火把放到地上后,却没有立刻去开食盒,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夏雪晴。
叶寒衣只当她是心里难过,只能是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去检查火把了。
这时,趁着叶寒衣转身的一会儿功夫,半夏突然把那个一直紧握的手塞到了夏雪晴的衣服下面,还没等叶寒衣发现什么不对呢,就只听到了夏雪晴一阵惊呼:“啊!这什么东西!”
叶寒衣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看,但这会儿已经晚了,夏雪晴……醒了。
“半夏!你在干什么!”叶寒衣终究是生气,直接斥责起了半夏。
半夏紧紧地咬着嘴唇,什么话都不说。
夏雪晴这会儿刚醒,她坐直了身子,立刻把刚刚半夏塞到自己衣服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把将化未化的雪。
叶寒衣看到这儿,全明白了,她可惜苏清远的努力全部被半夏的一个举动搞砸了,自然开始数落她:“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这么一来,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我知道!”半夏已经憋不住哭了出来,她一反平时乖顺听话的样子,梗着脖子跟叶寒衣叫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才不管王爷怎么样呢,半夏是小姐的丫鬟,自然只听小姐的,至于那个臭王爷!半夏才不管他呢!”
“你!”叶寒衣被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但这时,夏雪晴突然动了,她轻轻地把半夏揽到了自己的怀里,柔声说道:“半夏乖,你没做错。”
听到夏雪晴这么说,半夏终究是忍不住了,趴在夏雪晴的怀里哭了起来。
夏雪晴搂着半夏,开始看手里一直塞着的那封书信。
夏雪晴刚刚打开,一看到上面斗大的两个字——休书。
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冷冷的笑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那张纸揉了个粉碎。夏雪晴轻启双唇:“他苏清远好样的,真以为这样就能护我周全了?笑话,他若是败了,李桓根本就不可能放了夏家!”
叶寒衣垂手在旁边听着,脸上尴尬非常。
夏雪晴拍了拍窝在怀里的半夏,示意她起来,这才抬头问叶寒衣:“苏清远走了多久了?”
叶寒衣嗫嚅了一会儿之后,才答道:“一天了……”
夏雪晴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时间还够……”
说完,夏雪晴直接从地上坐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直接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地宫的门被推开了。
十六本以为是里面的人有什么吩咐,可谁知刚一回头,竟看到夏雪晴从里面走了出来,十六顿时就懵了。
苏清远此次上京,特地留下了淮南令保护夏雪晴,但是他是真的没想到,这还没到时间呢,夏雪晴怎么就醒了呢。
夏雪晴看到了十六先生,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解下了自己腰间一直挂着的那个玉佩,拿到了手中,然后静静的看着十六。
十六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跪了下去:“末将乃淮南令令使,悉听夫人调遣!”
刚回完话,十六就知道说错了,夏雪晴已经不再是淮南王妃了,这“夫人”二字,是当真叫不得了。
可谁知,夏雪晴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语气里没有一丝犹豫:“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夫人,那么苏清远留给我的休书,我只当没看到。这是一场硬仗,相信先生也知道其中凶险,我只问你,苏清远此次进京,都带了谁?”
十六回道:“王爷带了两万兵士,除此之外,还带上了空鹤,钟太妃的侍女,以及丹木。”
夏雪晴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天空,喟叹道:“他还是心慈……最大的底牌,还是不愿意亮出来。罢了,他心慈,我就做这个恶人。他带着那么多人跑不快,我们还有时间,先生,你可愿助我?”
十六其实,一直都佩服这个王妃。
有勇有谋,临危不乱,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苏清远。因此,当他知道苏清远决定休了夏雪晴的时候,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因为他知道,夏雪晴,是苏清远最重要的一条臂膀。
好在……为时未晚。
“末将与所有淮南令令徒,悉听夫人差遣。”
夏雪晴点了点头:“起来吧……告诉你的人,即刻出发,前往……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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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后,京都城畿,突如其来的铁蹄狠狠地撕碎了地上的一层薄冰,黑压压的兵将填满了城门外的每一处雪白,把大雪辛苦遮盖了几天的干净统统撕碎,换上了不祥的漆黑。
苏清远抬头看着宏伟的城门,冷冷的勾了勾唇:“京都……我回来了。”
金銮殿上,庞大的金色柱子上盘着九尾怒目圆睁的金龙,他们的龙头在高处停下,威严的俯视着跪在大殿中的人——只是这些人里,不包括苏清远。
空鹤、丹木和那个哆哆嗦嗦的小侍女,整齐的跪在苏清远的脚边,而苏清远则着一身黑色描金的长衫,四平八稳的站着。
李桓坐在龙椅上,依旧是温和的笑着,仿佛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他早就料到了一般。
龙椅上的帝王,龙椅下的藩王,分明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人,但此时散发出的气势,竟然隐隐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不过只有从旁伺候了十几年的福公公知道,此时的李桓,是真的怕了。
李桓先开了口:“爱卿此次进京,朕心甚慰,不知……”
“皇上,”苏清远直接出言打断了他,“清远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咱们二人彼此都清楚地很,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说什么客气话了,想说什么,想问什么,直接说就是。”
李桓被苏清远这句话一刺,脸上顿时难看了起来,但是再跟苏清远虚与委蛇,李桓只会更难受。因此苏清远的提议,倒是正中了李桓的下怀。
所以他也不再犹豫了,直接问:“朕收到消息,听说你伙同倭国使臣,想要谋权篡位!不知此言,是否属实?”
苏清远听完,遗憾的摇了摇头:
“您这个皇上什么都好,唯有一点让人恶心的不行。你当真以为,这四境之内,人人都觊觎你这把龙椅?不过也好,我确实有一些事,想要奏与皇上听听,只是希望皇上听完之后,还能这么气定神闲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