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玥看着,缓缓走到上首,拿出火折重新把还在冒着白烟的蜡烛重新点然,随后用剪刀重新修剪了部分烛心。
皇甫少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溪玥做着一切,却也不说话,不是不想说,是有些话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弟弟,昨夜的宫宴……”重新点亮的烛光映上皇甫少桦的脸上,原本藏在暗自的表情如今也看得真切,皇甫少桦脸上的痛苦和纠结让溪玥的心中猛然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住了嘴。
看着溪玥小心翼翼,皇甫少桦突然淡淡一笑,有点自嘲的意思,随后接话而道,“昨夜的宫宴,一如既往的无聊,许是长久没有入宫,看着众人阿谀奉承的嘴脸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哦!”溪玥浅浅地应了一声,思忖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既然看得不舒服,那弟弟为何去了一宿?”
“我……”皇甫少桦犹豫的要不要将昨夜的事说出来,他很清楚,溪玥布置了一切,她定是想马上飞到殷宸宇身边,但如果自己说出来昨夜的事,溪玥还能走吗?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是为别人想,当一切安排妥帖,才会想到自己的事。所以,自己又被下毒之事如果被溪玥得知,她定然是不会再走,如此风云就幻,没有了殷宸宇的守护,他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其实弟弟不必瞒我,我都知道了!”溪玥这句话,让皇甫少桦顿时一怔,虽然没说话,眼底却窜上一抹慌乱……
溪玥突然握着皇甫少桦的手,翻过来看了看手腕,只见手腕的虎口上泛着一层黑雾,暖黄的烛光在前,也盖不住,那团黑雾是如此的刺眼和狰狞……
“他说,怕我功高盖主,怕我带兵联合齐国反他!……”皇甫少桦在溪玥面前并不设防,顿时将昨晚之事一一言出,本来已压抑至极的情绪,也因为释放而顿时放松不少,溪玥静静的听着,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如十数年前刚认识那般,静立而凝神,不同的是,眼神的灵动,历尽世事,做事说话早已变得沉稳大气……
这种毒,宸宇哥哥曾经也被下了,没想到誉安帝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的疑心!无论昊月王府做得再多,他却跟本不会有一线坦诚信任之心!想着,溪玥摇了摇头,问道:“那弟弟以为如何应对,他踏出了第一步,就不会再收手,终究会下手害你!这是我放心不下的,这样,我跟本无法离开!”溪玥幽幽而语,眼里更多的是心疼。
“我想反他,但父王有言,不管陛下如何,他都是我们的王,不管如何都不可以怀有异心,这辈子做一世忠臣!”
“父王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陛下会这样对待自己,对待昊月王府!”
……
第192章 刺杀(一)
皇甫少桦咬了咬牙, 突然停顿了下来,警惕地看了看,才道:“也是不瞒姐姐, 在此之前我一直在纠结, 是忠君还是为己?!”说到这, 皇甫少桦停了下来,有点犹豫。
溪玥和皇甫少桦对视了片刻, 突然道:“那弟弟想好了吗?”
皇甫少桦沉默片刻,“此前,如不是齐国陛下和姐姐, 我或许早已变作一副枯骨, 而母妃和昊月王府也不再存在……”
“那弟弟是……”
“没错,只有这样才能保下昊月王府,才能保下昊月军, 姐姐才能名正言顺地以昊月府长郡主的身份嫁到齐国!”皇甫少桦说着, 微微皱眉,低头道:“姐姐会不会认为我有野心, 而且私心甚重?”
溪玥摇了摇头, 握着皇甫少桦的手, 幽幽而道:“人活在这个世道上,多少事情是身不由已的,野心和私心换个说法就是上进有担当, 不是吗?”溪玥说着, 笑了笑,静静地看着皇甫少桦, 多年来有静养让他看起来容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剑眉杏眸, 清贵风华,而白晳的肤色又显出一丝妖媚,让人顿生柔弱病态之感,不经意便会忽略来自他的锋锐和威胁。
“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见溪玥凝视着自己,虽不觉得尴尬,却有点不自然,于是而道。
被皇甫少桦突然提醒,溪玥顿时一怔,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道:“我是觉得弟弟你长大了,收敛了锋芒,行事也沉稳许多。再也不像以前略显稚嫩的模样。”说完,不待皇甫少桦说话,溪玥话锋一转,又道:“此事须一击得手,所以,行事必须周密,务必做到滴水不漏,既是如此,其它不多说,我们研究一下计划,最好是人员复杂的典礼仪式,弟弟,你说呢?”
皇甫少桦点点头,“我与姐姐不谋而合!两月后的祭天大典,人员繁杂……”
……
两人又细细研究、分析了诸多因素,不知不觉,已是亥时。知道此事不能急于一时,溪玥也觉困乏,于是准备回房歇息,刚要离开,却又被皇甫少桦唤住,只见他思忖片刻,突然道:“下月初我去凝舞山庄,谋划布置一下接下来的诸多细节,所以,还须劳驾姐姐替我,以掩人耳目,并且,下月初五的多国使臣入宫朝觐的宫宴,我本应前往,届时,也请姐姐代我赴宴为是!……”
此次虽说是宫宴,却是在皇宫之外的一处行宫静安宫举行,所到的皆是各国在燕国的使臣和一些朝内重臣、官员,而陛下也是只身前往,并未携领皇后、妃子。
这日戌时未到,溪玥便换了一身石青色的宫袍,外罩着一层暗紫色香云纱,上面平绣的四爪金蟒富丽堂皇,贵气难掩。
溪玥刚到静安宫,便被周公公带到一处水榭花厅,只见花厅中间的一个长塌上,誉安帝一袭蓝色宫袍,端坐正中,看见溪玥进来,微微点了点头,道:“赐座!”
候在一则的小太监听着,赶忙拿过一把圈椅,放在长塌前不远处。
溪玥看了看,并未过去,依然立于当场,同时而道:“皇侄今天无事,已坐了半晌,现在还脊背发酸,所以,恳请陛下应许皇侄我站着!”说完,微微垂眸,甚是恭敬。
“皇侄怕朕?!”誉安帝看着溪玥,突然道,“是不是那日之事让皇侄心有余悸?”
“微臣不敢!”抬起眼眸,轻挑着眉角,“微臣与齐国君上的关系甚密,换做他人,亦会怀疑臣的忠心,而且,如我行事毫无差错,陛下您也会按时赐我解药,我又何惧之有?”
“你能这样想,朕也倍感安慰!”誉安帝说着,递给溪玥一个小瓷瓶,“这是解药,这些天,朕想了很多事,皇侄你对朕的忠心和对我大燕所做的贡献,朕无法忽视,朕也觉得羞愧,正如皇侄所言,如要反朕,又何须等到如今往后,还朝之时便可手拿把掐!”
“陛下……”誉安帝的话让溪玥听着一阵澎湃,刚开口就被打断,“皇侄跪安吧!朕也累了!”
“喏!”溪玥应着,恭顺低首退出水榭……
誉安帝看着退出自己视线的皇甫少桦,稍微犹豫了一下,莫名的有点心悸,仿佛有事发生,却又瞧不出端疑,不禁暗揣,自己这是怎么了?大费周章地给他灌了药,现在又让他轻而易举的得到解药,这一点都不像自己的行事作风,想着笑了笑,觉得自己越发的像个老头子了,这么惜命。自己也才而立,这样做真的似乎有点老了,打不赢了,只能拿感情约束他……
溪玥从水榭出来,直接去的举办宫宴的静安殿,此时,殿内歌舞升平,甚是热闹,溪玥直接坐到自己的坐位上,眼睛看着大殿中央起舞的舞姬,心绪却飞得很远,在他的身后,纪修宁换了一身圆领锦袍,扮作溪玥的家将,一脸严肃,眼睛也警惕地环视四周,如此看似欢歌如潮,乐声激昂,却似乎酝酿着什么,暗处一闪而过的暗影出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王爷,有小心有刺客!”纪修宁微微躬身低语。
听着,溪玥微微点头,便不动声色,心中暗揣,自己和弟弟的谋划才刚刚开始,到底是谁如此急不可待要刺杀陛下?想着,从摸了摸衣襟,誉安帝刚刚赐给她的瓷瓶还在,心中也是蓦然悸动,心思微妙!
在溪玥坐下不久,誉安帝也来到静安殿,见陛下进来,静安殿众人俱都起身叩首,山呼万岁,真到誉安帝坐下,摆了摆手,众人才起来重新坐回原处。
在誉安帝的后面,江若尘身着藏蓝色箭衣,略显紧凑的裁剪显得他身形更加修长精键,他静静地站在誉安帝身后,长身玉立,温润如玉的感觉,而眼神警惕地扫着四处,又有年华沉淀的沧桑之感。
江若尘看了一圈,后最目光落在离他不远处同样站着的纪修宁,不禁一怔,随后微微颔首,与刚好看向自己的纪修宁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一笑。
溪玥也看到誉安帝后面的江若尘,他和陛下以及暮羽哥哥的关系,溪玥都非常清楚,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溪玥顿感安慰,她知道江若尘的事是秦暮羽心中压着的一块石头,现在他犹安在,不管是何原因,对秦暮羽来说,也是一件释怀之事,想着,溪玥不禁心中澎湃,恨不得将这个消息赶快告诉秦暮羽……
正想着,十多个身着胡服的西域少女踏歌载舞而入,只见她们和中原人不同,不但俱都身着薄纱的舞衣,而且短衣和长裙之间还露着一截肚皮,甚是诱人,在座的燕庭官员几乎都被她们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殿中央的这群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