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喝,本王还有事,先走了,晚些时候我再回来看你们。”
说着,赤术转身就要出门,薛可蕊一惊,忙不迭直起身来拦住他。
“殿下!酒都没有喝一口,怎么就要走了?”
赤术垂着眼看向薛可蕊,“酒可以不喝,昨日你说的话我还记得,待我戌时回来,我希望能看见你们的酒席已经撤了。”
薛可蕊一愣,她心下急迫,便拿手扯住了他的袖子,“殿下!今晚的酒席便是专门为殿下您张罗的,殿下既然来了,好歹也与可蕊一起喝一杯。”
说着,她急匆匆地弯腰端起酒盏,塞进赤术的手中,自己再端起一杯酒,示意呆坐的薛可菁也别落下了。
“来,菁侧妃,第一杯酒,是可蕊敬你们的,祝殿下与侧妃……”
“够了!”
薛可蕊的祝福还没说完,便听见赤术恶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
薛可蕊一愣,抬眼看见赤术的脸阴得可怕。
他将手中的酒盏砰地一声杵回了案桌,他垂下眼,看着薛可蕊:
“你再怎么样折腾,也必须按照我说的来,所以我劝你还是安安静静地把心多放在我身上,这样你还能过得舒服一点。”
薛可蕊一脸惶恐,“殿下……”
她不知道赤术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赤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愈发气堵起来。一肚皮的气找不到出处,他觉得一刻也不能再在这里呆了,便长长吁出一口气,抬起一根手指,冲着薛可蕊轻点:
“你……真有你的……要吃,你们自个儿吃,我一会再来。”
说完,赤术利落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一片通红的葛园。
第一六二章 生门
赤术就那样昂首挺胸地走了, 换得薛可蕊端着酒立在当地愣怔良久。
直到薛可菁实在等不住了, 她直起身来,走到薛可蕊的身边,看见薛可蕊眼中那浓浓的失落, 就像丢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其中饱含的绝望与痛苦, 让薛可菁觉得今晚赤术的半途爽约, 是一件比撞见赤术与他人偷情更要让人无法忍受的事。
“行了,他事多, 临时爽约是常有的事, 你就别介怀了。”
薛可菁无所谓地拍拍她的肩, “他不来, 咱们姐儿俩自己吃。”
薛可菁笑眯眯地冲薛可蕊端起了酒杯:“来三妹,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从今往后应该更加亲密才对。”
看见薛可菁手中的酒盏,薛可蕊似乎才回了点魂,她怔怔地点点头,又自嘲般摇摇头, 笑道:
“他不来, 是他自己没福分, 咱们正好可以多吃点……”
薛可蕊低下头,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酒盏, 沉思了半晌, 她缓缓开了口:
“二姐……”
她的声音柔和中又带着淡淡的忧愁, 就像正对着自己至亲的人一样, 说着最深情的话。
薛可菁似乎也被感染了,忘记了自己是来薛可蕊院子里寻找优越感的。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薛可蕊用如此郑重又深情的语气跟她说话了,甫一听到薛可蕊用那种柔软的声音唤她,她甚至有了一瞬的失神。
“嗯?”
“二姐陪了蕊儿十四年,我们永远是姐妹,对吧?”
薛可菁抬起头,看见薛可蕊的眼里闪着晶莹的光,她觉得今晚的薛可蕊有些特别……
“那是当然。”薛可菁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那么今晚就让三妹陪阿姊干了这一杯,愿我们来生还能做姐妹。”
说着薛可蕊抬起了手中的酒杯,冲薛可菁高高举起,她的眼里亮晶晶的,带着笑,似乎真的很开心能在赤术的王府里,再度与她重做“姐妹”。
薛可菁笑了,重新获得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跟班,自然是能给人带来莫大的满足感的。于是她也举起了手中的酒,与薛可蕊轻轻一扣:
“愿我们永远是姐妹。”
说完她停住了手,只静静地看向薛可蕊。
薛可蕊笑得愈发开怀,她冲薛可菁一个示意,抬起手,一个仰头。
一杯酒下肚。
她笑眯眯地将空酒盏在手中把玩着,挑眉望向桌对面的薛可菁。
薛可菁放心了,她也冲薛可蕊报以温柔的一笑,捏起酒盏、抬手、仰头,一气呵成。
“妹子今晚甚是特别。”薛可菁浅浅地笑着,兀自拿手在空空的酒杯边缘画着圈。
“那是自然。”薛可蕊笑得惬意,似乎完成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她满脸都是放轻松的笑。
“因为咱们很快就可以对咱死去的爹娘说,爹娘,女儿给您二老赔罪了。”
“……”
薛可菁一愣,扯起嘴角笑她:“妹子说什么?”
薛可蕊笑得愈发爽朗:
“二姐,你六亲不认跟了蛮夷不说,还引狼入室,将河西逾千里江山,数十万军民拱手送予豺狼。你早已不配做咱薛家的子孙,也不配做一个汉人。
咱老薛家有罪,生养了一个祸害凉州的妖孽,所以今日三妹我便要替天行道,送你去见阎王。让你在阎王跟前好好向咱枉死的爹娘,惨死的唐将军,屈死的堂少爷,和怨死的千万汉人同胞们请罪!”
薛可菁惊呆了,她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她噌地一声自座上站起,因为她看见自薛可蕊的鼻下竟漏出来一缕鲜红……
“蕊儿才说了,咱们永远是姐妹,为了让姐姐您走得洒脱,也为了替咱老薛家向河西数十万同胞谢罪,三妹我便勉为其难地陪你一起走。”
薛可蕊口中不停,似乎害怕在薛可菁咽气之前说不完,她很努力地在加快自己的语速。薛可蕊只手捻起面前的空酒盏,对着早已被震慑到痴呆的薛可菁:
“这是大名鼎鼎的红曲,入口甘洌醇厚,二姐定然没有尝出来,三妹我朝里加了点驴儿倒。为了压下驴儿倒的腥臭气,我又费尽心思去碧峰山转悠了几十天,给腥臭的驴儿倒勾兑上点甘草,地丁和角子,这样一来,味道果然好多了……
驴儿倒是八殿下曾经推荐给我的,八殿下是好人,热情又厚道,总是给蕊儿提供最新的灵感。这驴儿倒果真效力过人,我曾用一滴驴儿倒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杀死了一头牛……”
薛可菁面色惨白,她后退两步踉跄倒地,震惊早已不能概况她心绪的全部——
她看见薛可蕊只絮絮叨叨地讲,一边讲一边有血自鼻下汩汩流出。薛可蕊也不去擦,就那样流着血,面上一层白一层红的,活脱脱自地狱爬上来勾魂的鬼!
小腹内开始有绞痛传来,薛可菁害怕极了,她弯下了腰,泪流满面,开始忍不住尖叫起来:
“啊!啊!救命!”
可是红彤彤的厢房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婢女呢?她的婢女们呢!
“二姐别喊了,你们刚进门我就差人关了院门不让你的仆从进。只是让赤术那厮给跑了,最该死的就是他,可惜我命才一条,只能死一次,否则我定要再死一次,拽也要把那丧尽天良的契丹狗贼给拽进阴曹地府!”
薛可蕊的脸开始变得铁青,应是也正经历着难忍的腹痛,她开始往地上缩,缩到墙边的一只小柜旁抱着双膝坐着,兀自大口喘气。
诡异的厢房内飘荡着诡异的酒菜香,空气中回荡着薛可蕊铿锵有力又支离破碎的碎碎念,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让早已处于崩溃边缘的薛可菁魂飞魄散!
薛可菁绝望地捂上自己的脸,竟摸到一手的濡湿,放下来一看,满手血红。
“啊……啊……啊……”
薛可菁吓坏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她疯狂地将自己的手往地上擦,又疯狂地拿自己那鎏金的缂丝裙摆擦自己的脸,擦到满脸满身一齐红彤彤。
“二姐,别擦了,没用的。我看过喝了驴儿倒的牛,先是鼻子流血,然后你的眼和耳也会流血。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再过一程,你的嘴也会吐血,那是自你肚肺肝肠里面翻涌出来的血。你会忍不住不吐,直到把你自己的心肝肚肺统统吐出来……哈哈哈哈!”
看薛可菁如此狼狈,早已半躺的薛可蕊开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尖利的笑声回荡在飘着酒香的红彤彤的厢房内,令人毛骨悚然。
薛可菁崩溃了,捂着脑袋拼命朝房门口爬,薛可蕊疯了,一脸的狰狞,那诡异的怪笑将森森的恐惧直剌剌刺进了薛可菁的骨髓。
“救……救命……疯……疯子……”
腹中绞痛愈甚,一股腥气涌至喉间,薛可菁开始忍不住呕起来,咕咚咕咚果然一口一口的血。
耳畔响起另一个干呕的声音,像厉鬼唱和。薛可菁抖若筛糠,一边呕,一边号,血泪齐下,如闸口泄洪。
房门陡然被人冲开,薛可菁听见有人冲进了房,她朝那声音“看”去,却只看见满目的血红。
薛可菁着急,究竟是谁进来了,也不来救她,却端端往那墙边的壁橱跑,是去救薛可蕊了吗?
薛可菁等不住了,用尽全力朝那声音伸出了手——
“救……我……”
……
赤术皱着眉,背着手大步朝自己的书房走。他的心情糟透了,不过想去葛园陪薛可蕊吃个饭,却生生被她刺激到快要当场发作。
薛可蕊眼中的喜悦与历尽磨难终解脱的畅然深深刺激到了他,他不过兑现自己的承诺纳了个侧妃,她薛可蕊就真以为她可以解脱了?
她心念念的依旧是怎样离开他。
这女人就是个铁石的心肠,喂不熟的白眼狼!
为了庆贺他纳了个侧妃,她张灯又结彩,指不定还会有鼓乐齐鸣,弄笛又吹箫。
赤术抬起脚,砰地一声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气鼓鼓的坐在了书桌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空荡荡的案几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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