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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 (阮阮阮烟罗)


  ……身为人臣,他是极其怨恨君上的,怨恨圣上不仁不义,以他的性命要挟,强逼阿蘅苟且,明华街除夕夜假山石洞中,圣上威逼阿蘅的每字每句,都烙在他的心底,强吻阿蘅的那一幕,更像是噩梦将他紧紧缠绕,当时阿蘅无力的挣扎喘息、绝望的啜泣,让他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痛彻心扉的同时,却更为残忍地清醒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阿蘅所承受着的,远比他所看见、所听见的,更要残酷百倍千倍。
  ……他在心底恨透了当朝天子的同时,却又因无权无势,不得不屈膝依附,在圣上的暗助下,暗查定国公谋逆一案,对于圣上明知阿蘅身世有异、却还将错就错、册封阿蘅为永安公主,温羡观感复杂,而阿蘅与明郎和离一事,他私下猜测,或与圣上脱不了干系。
  ……他清楚地知道,阿蘅有多么地深爱明郎,担心和离一事,会对她造成重大打击,担心她身心受创,再无欢颜,幸好,他暗暗旁观多日,和离后的阿蘅,情绪还算稳定,虽然伤情,但另有一种解脱之感,像是暂从樊笼中跳脱出来,身心俱得自由。
  ……如果能一世荣华平安地做着永安公主,也许对阿蘅来说,是最好的人生选择,定国公一案的真相太沉重,如果阿蘅知道她的真正身世,鲜血淋漓,知道她真正的家人,早在许多年前,就已冤屈而死,知道她是真正的孤魂野鬼、孤家寡人,知道她深深爱着的丈夫,原是仇人之子,知道她曾屈膝侍奉的婆母,是与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如今平静的生活,将全被打乱,她的身心,将会受到怎样残酷的折磨……更为可怕的是,如果他不能在阿蘅身世被爆前,及时查明真相,阿蘅将有性命之忧,在大梁律法前,天子亦救不得……
  ……命运对阿蘅何其残酷,可这一切原都可以避免,只要他在那个烟雨天,做出另外的选择,在明郎热切追求时,没有放手,任由阿蘅嫁到京城……
  ……他总是在悔,总是在悔,好像这一生一世,都绕不过这个悔恨的死结了,可悔恨无用,事到如今,只有向前,其实如今阿蘅已明明白白知道他与她之间毫无血缘关系,阿蘅也已和离,已是自由之身,纵是她看他,依然越不过兄长二字,但在看重家人的她心里,他温羡,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如果真该有一人,陪伴她与孩子度过余生,他才该是她身边,最为亲密的男子……
  ……其实这世间,并没什么事,是永无可能,他曾以为阿蘅与明郎爱得那么深,除非阿蘅的真正身世爆出,否则他们永不会分开,可身世未爆,阿蘅即已选择了和离,那么,是不是能有那么一日,或许阿蘅看他,能越过家人的范畴……
  温羡正暗想心事想得出神,忽听父亲一声惊呼,忙朝圣上匆匆告离,大步走上前去。
  原先他一直陪着父亲赏春踏青,见父亲后来对树根处的蚂蚁产生兴趣,蹲在那里呆呆地看时,也一直在旁陪着父亲,但不久后圣上召他近前,轻问定国公一案查询进度,他便走了开去,没留在父亲身边,不知父亲此刻惊呼,是因何事。
  温父这一声惊呼,也惊动了花海中的温蘅,她见哥哥匆匆朝父亲走去,也忙赶着近前,见父亲竖着一根红肿的手指头,委屈地朝他们一双儿女喊疼。
  温蘅朝地上看了一眼,猜测父亲是在拿树枝戳逗蚂蚁时被咬了,可出来踏青,又怎会随身带着涂抹蚁咬的药物,她看着父亲喊疼,急到自责,暗怪自己走了开去,没一直陪在父亲身边。
  皇帝看她这般自责着急,暗暗吩咐底下人,速去附近山民那里问问,可有涂抹蚁咬药物,若有,立买了送来,但他还没吩咐完,就听一人声清如潺潺流水道:“公主殿下别急……”
  是陆峥,他在附近寻摘了几片青绿的草叶过来,半跪在温父身前捣烂,涂抹在温父指头被咬处,温父原本又疼又痒的,难受得很,被这草汁涂抹了没一会儿,就感到指头尖清清凉的,一点也不难受了,真心实意地对半跪在他身前的年轻男子道:“你真好。”
  温蘅自也感激不尽,连声道谢,陆峥淡笑道:“公主殿下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微臣行军在外时,随兵士常受虫蚁啮咬之苦,故而识得一些止痒草叶。”
  皇帝在心里斜眼睨看陆峥,他一天到晚地给他发军饷,就是让他学治蚂蚁的???


第131章 美人二合一
  温蘅见父亲指头的红肿处渐渐消下来了,心中感激,“将军举手之劳,令家父免受痛痒之苦,真不知该怎么谢才好。”
  陆峥笑道:“公主殿下为小女采编花环,微臣还不知该怎么谢殿下才好,殿下就要先谢了,这般谢来谢去,不知要谢到何年何月了。”
  一句话令温蘅舒眉展颜,她拿过稚芙手中未编完的花环,亦笑道:“那我就将这花环编完,作为将军帮助家父消痛的谢礼。”
  稚芙欢呼一声,“哒哒哒”地转跑向花海处,继续采花去了,温蘅坐在树下白石处,一边陪着父亲,一边编做花环,稚芙运送来许多鲜花,但并不是每一朵都能用作编戴,她正在一堆鲜花中细细挑拣着,哥哥已捡了一朵紫色小花递过来道:“这朵花枝柔韧,不易折裂,用来编戴正好。”
  温羡之前为能让阿蘅借由新身份脱离圣上魔掌,并想以新身份遮掩阿蘅的真实身世,保她性命,故意欺君罔上,瞒天过海,他担心有朝一日,此事被揭开,阿蘅会有一同故意欺瞒太后圣上的嫌疑,被一同定下欺君大罪,遂已做好一旦事发、一人承担所有罪责的准备,做一个为借妹妹身份飞黄腾达的追名逐利之人,为此以及某些旁的因由,他有意与阿蘅疏远,想让二人兄妹关系冷淡,不再那么“一气同枝”。
  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想象,圣上竟知晓阿蘅的真正身世,明知事情为假,仍将错就错,他与圣上在定国公一案上,已达成了秘密一查到底的默契,而阿蘅,竟在身世未爆之时,就选择了与明郎和离,往日不可追,而来日尚可期,忍不住心思暗浮的他,在这样的新局势面前,怎可再与阿蘅有意疏远,错失时机,足以懊悔终生的事情,有那么一两次,就足够摧心剖肝,事不过三。
  温蘅不知就这么一会儿,哥哥心中转过多少心思,她见哥哥不再如这段时日有意疏远,心头暖融,盈盈一笑,手接过紫花,编入花环之中,陆峥负手站在一旁,看着温羡熟练地帮着挑花,笑着道:“温大人倒似精于此道。”
  温蘅浅笑,“其实哥哥比我编的好多了,在青州琴川踏青时,我戴的花环,都是哥哥帮编的。”
  “原来温大人一双掌断刑狱之手,亦能为令妹妙手编花”,陆峥笑道,“我就不行,小妹在家时,我能为她做的,也就是帮她养的几只袖犬,顺顺毛喂喂粮罢了。”
  他微一顿又道:“温大人与公主殿下,瞧着真是兄妹情深,我与小妹虽是真正的同父同母,亦不及两位一半,想来公主殿下身世揭露时,温大人陡然知悉与殿下并无血缘,心中定是十分惊颤。”
  温羡笑而不语,陆峥眉头微扬,“难不成温大人早就知道与殿下并无血缘?”
  温羡拿起手边的一支野蔷薇,边递与温蘅,边淡笑道:“原来将军心中不仅有山河社稷,还颇为关心他人家事。”
  陆峥笑,“闲话而已,我对温大人敬仰已久,只是各为文武,平日里朝事毫无交集,难于结交,有心上门拜访,却又总是军务缠身,不得成行,难得有这样松闲的时光,良辰美景,又正好在此地与温大人相遇,忍不住要攀谈几句,温大人莫要见怪。”
  温羡亦笑,“不敢,将军是国之栋梁,年纪轻轻即战功在身,深受陛下倚重,我一小小文臣,怎敢受将军敬仰?!将军折煞我了。”
  陆峥道:“温大人太过自谦,三年一科举,天下士子万千,却只一位榜眼郎,大梁开朝以来的榜眼郎中,能像温大人这般,在短短一年内,即得两次升迁,更是罕见,天下间谁人不知,容华公主是太后娘娘心尖上的爱女,也是深受陛下宠爱的妹妹,陛下能为容华公主与温大人定下婚事,可见慧眼如炬的陛下,对温大人有多看重,温大人切莫妄自菲薄。”
  温蘅原一边编着手中的花环,一边听着兄长与小陆将军互赞,听着听着,她听到小陆将军提到兄长与容华公主的婚事,原本轻徐的心绪,又微微沉了下来。
  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她相信一个人有可能转变性情,但才短短一个月,就能将过去十几年的骄纵性子,都褪得一干二净,温蘅对此,心存疑虑。
  ……昨日在慈宁宫偏殿,容华公主一改往日跋扈,在太后娘娘与圣上面前,万分真诚地向她致歉,言称过去种种皆是她骄纵无知,往后要与她姐妹一心,共同侍亲,她不能驳了太后娘娘的脸面,于是点头应下,并未当场多说什么,只是在心底,并不深信。
  ……其实容华公主是否真诚、往后又如何待她,她并不十分在意,她在意的是哥哥,她不知哥哥有何苦衷,只知哥哥与容华公主不似良配,只知哥哥若真娶了容华公主,婚姻应难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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