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婉原本还怒火中烧,听见明书怡的话,她的面色却缓和了几分。
“你收拾一下,待会儿和我去东院见你二伯母。”
“为什么,我才不想去那个晦气的院子。娘,二伯父刚死,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
明书怡的话还没说完,钱婉将筷箸在桌上重重地一放,面上带了几分厉色。
明书怡本来还要劝,见此再不敢说话。
二人用完膳后,便往东院去。
此时东院里,明书晗正坐在榻上刺绣,一只枯枝上开出几朵白花,花心微红,看着有一种凄冷之意。叶锦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本书,正细细地看着。
丫鬟进来通报时,明书晗正绣着花心的那一点红,闻言针线一歪,便刺到了别处。叶锦抬头看了看那歪到别处的针线,抬手将绣棚拿到了一边,“你若不想见,就不见。”
在钱婉和自己女儿之间,她选择相信的只会是自己的女儿。更何况,她与钱婉都不是从前在闺中的时候,早就没了那么深的情分。
明书晗闻言却摇了摇头,“不用。”
钱婉既然在这个时候来,想必是听说了三哥的事。有些事,她说,母亲虽然信,可到底不如亲耳听见来的真实。
“怎么都坐在这里,若是吹了风可怎么好?”钱婉带着笑意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明书怡。一身素色的衣裳,面上似乎有些不悦但是压着。
明书晗闻言,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就好像没有看见这母女俩似的。
钱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笑道:“刚刚我来的时候,瞧着园子里有好些花儿都开了。我便想着让她们姐妹俩一起出去看看。只是外面依然有些凉,晗儿定要披个披风再出去,可别再染了风寒。”
钱婉说的合情合理,好像只是一时兴起。
明书晗低垂眉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带着无尽冷意。
要把她支开吗?那么,她成全她好了。
只是,她的三婶可不要让她失望啊。
“娘亲,我也正想去看看园中的花儿。娘亲与三婶说说话,我先与六妹妹出去赏花儿。”
明书晗仿佛兴趣很高的样子,戴了披风就出门去。
屋内便只剩下叶锦和钱婉两人。
钱婉坐在叶锦旁边,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用心疼的语气道:“我听说,你要把三哥儿记到自己名下就赶紧过来了。到底是谁提的这件事,他怎么敢,怎么忍心让你做这种事?”
钱婉说的,仿佛叶锦是被人强迫一般。
叶锦微微蹙眉,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自己的手,语气有些冷淡:“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件事原就是我自己提出的。你这么说,莫不是想要告诉我,三哥儿有什么不好,我不该将他记在我的名下吗?”
钱婉闻言一怔,有些没接上话。
三哥儿的不好,还需要她来说吗?
与此同时,瑄王府。
暗卫悄无声息地落在书案前跪下,“王爷要属下查的事已经查清。
“明府三夫人,确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钱·挑泼离间·婉
第9章
春日里百花齐放,雨后的园子一眼望去,每朵花的花瓣上都或多或少沾了些露水,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园子里芍药诸多,如今大多都已盛放,明书晗走到一株半开半放的芍药前面,双指轻轻一捏,一小块花瓣就落在了她手中。
那片花瓣从里到外渐渐由红变粉,到了边缘处,已是纯白。
“哎呀,四姐姐怎么把这花瓣摘下来了?赏花而已,为什么要破坏它呢?”明书怡起先还不愿意和明书晗一道,转眼见她摘了花瓣,才一副心疼的模样走过来。
自小她的母亲便疼爱明书晗多于她,总是对明书晗有求必应,对她却是诸多责骂。一有什么不顺心,或者她说错了什么话,母亲必是要罚她。
可对明书晗呢,她的母亲却把一切不满怨愤全都藏了起来,用最好的面容去笑待。
明书怡嫉妒明书晗,久而久之,嫉妒便成了怨恨。
钱婉亲手,在自己女儿心中种下了一棵仇恨的种子。等到这棵仇恨的种子发芽长大,钱婉便会发现,原来,她女儿怨恨的,从来不止她明书晗一人。
“六妹妹知道芍药的别名是什么吗?”明书晗并不介意明书怡说话的刺耳,反倒温软笑着反问道。
明书怡闻言,眼里浮现出不屑之意,“四姐姐未必小瞧妹妹了。芍药别名离草,将离,寓意着美好的爱……”
明书怡说话声戛然而止,脸上带了几分羞红,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到底还是闺中少女,谈情说爱有些出格了。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我芍药的别名,是不是故意引我说出芍药花语,好到我母亲面前告状!”明书怡羞恼之后便是气急败坏,一股脑地将责任都推到明书晗的身上。
以前,她便是这样做的。
如果她在西院打破了什么东西,而明书晗又在的话,她准会将责任推到明书晗身上,自己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
明书晗到现在都记得,有一次,明书怡故意在她面前打破了一只上好的青瓷花瓶。然而,当钱婉闻声赶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而自己就成了罪魁祸首。
那青花瓷瓶,钱婉才拿回来没多久。
只可惜,明书怡到最后也没能如愿。哪怕钱婉气红了脸,她也没有责怪自己一句,还挤出了一个笑容客客气气地让丫鬟把自己送回去了。
这是这次,她确实是故意。
“六妹妹不必紧张。你我二人说的话又怎么会让其他人知道。我刚刚只是随口一问,只是六妹妹的话倒让我想起了之前三婶与我说过的一件事。”明书晗说着停了下来,面上似有为难之意。她抬眼看了看明书怡,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明书怡见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以为钱婉是说了什么好事没让她知道,便有些着急起来,“四姐姐刚刚不都说了,你我二人说的话不会被旁人知道,你又在担心什么?”
明书晗抿了抿唇,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明书怡身后的丫鬟,明书怡立时反应过来。
她朝身旁的丫鬟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你们站远点,没看都挡到我和四姐姐赏花了吗?”
那丫鬟闻言静静地退远了些,小莲见状,也不得不退下。只是,她到底没有走远,还是看着这边,生怕会出什么事。
“好了,她们都听不到了。姐姐有什么话尽管和我说,我绝不向他人透露半分。”明书怡脸上堆着笑容靠近明书晗,做出一副亲昵的模样。
明书晗心下作呕,面上却不露分毫,仿佛很为难地开口道:“在我及笈礼之前,三婶说要与我说一门亲事。说要让我去做昌平侯府的侯夫人。可是……”
明书怡在听见侯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心猛地跳了一下,面上却努力维持平静道:“可是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明书晗低垂的眼眸里全是凉意,她伸手握住明书怡的双手,转瞬间便面带犹疑地道:“可是我听说昌平侯府的严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平日里只爱去烟花柳巷之地。更有人说,昌平侯府内里早已亏空成一片,什么世家富足都是装出来的。妹妹,你说这样的人家,姐姐怎么敢嫁?”
“怎么会这样,那母亲怎么说?”明书怡起初听到明书晗这么说,还有些窃喜,然而不过一瞬,她那多疑的性子便让她觉得,明书晗的话里,有古怪。
若昌平侯府真如明书晗口中所说这样,母亲又怎会将这门婚事说给明书晗?她的母亲,可是最爱这个四姐姐了。
明书晗听着明书怡的反问,便知她已经上钩,“三婶说,那些流言都是假的,是昌平侯敌对的家族故意传出来的。妹妹,如今我也不知谁说的是真假,你说这怎么办?”
明书晗说到最后,眼里还泛起了泪花,仿佛真的很担心。明书怡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她小题大做。
连媒人都没上门,只是私下里说说的事,也值得她这么着急。
“四姐姐,我母亲既说了是假的,想必那些流言都是无中生有。若是姐姐担心,妹妹帮你去打听打听,若是真如姐姐所说,姐姐与母亲说清楚便是。”明书怡难得温柔地笑道,面上尽是体贴之意。
“那姐姐在这里先谢过六妹妹了。”明书晗状若感激地道。
两人又说了些话,大多是明书怡在打听那位严公子的消息。明书晗便将当初钱婉对她所说的话悉数与明书怡重述了一遍。
如此,一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严公子便出现在明书怡面前。连带着,还有她那止不住的心跳。
——
叶锦的屋内,钱婉看着面前不为所动的人,渐渐起了恼意。
难道明启死了,叶锦就这般轻松地忘记当年的事了?
“你能放下当初的事也好,毕竟我们不能总活在过去。好在三哥儿他从小对晗儿就好,就算知道了自己母亲的事,他的心里也没什么疙瘩。如此看来,我们还不如他一个小辈。如今他成为嫡子,想必日后的仕途会更加好走些。”钱婉说的情真意切,仿佛真的为叶锦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