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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人家绕 完结+番外 (申丑)


  江娘子笑夸:“萁娘真能干。”
  阿萁却叹道:“先前我腰里塞着几文钱时,就想着将来要是有银钱,便可以住大屋,穿好衣,吃好食,让爹娘好生歇着。我真有了好些钱,爹爹嬢嬢却比先前还忙碌。”
  江娘子一愣,掩唇轻笑,柔声细语道:“伯娘不知道你家的银钱怎么归拢的,家用外用可分了开来?黄白之物不去花用,那便是死物,堆成金山银山也如黄土黑泥。”
  阿萁将头埋进榻上软枕中,红着脸道:“伯娘,我就是那乍富之人,一惯一文钱掰成两文花,哪怕腰缠万贯也还是穷人家的念头,怕缸中米空,怕匣中钱无……”
  江娘子轻点了一下她脑门:“倒也尤可,胜过那些乍富之后挥金如土,一掷千金,那绝非长久之计。不过吧,过于省俭也没必要。”
  阿萁看了眼江家收拾得颇为雅致的书室,再看看江娘子的身上衣,江娘子在村中名声不佳,偶在村中走动,村人看她打扮,背后多有闲言碎语,骂她败家不持俭,江大图她美色娶好了这样的娘子,早晚穷得精光。
  江娘子却过得极为自在。
  阿萁把头从软枕上□□,道:“伯娘,我想买几个粗妇,嬢嬢太辛苦,一把年纪日日在灶前打转,就没歇的时候。”
  江娘子道:“是该请几个仆役做些杂事,你家现在事多杂乱。村中没有牙郎,我让你江伯父去桃溪时托了牙郎来。”付家送与江石的忠仆付小司儿被江石安排给了江泯,村中私塾都是农家子,江泯不愿张扬,才没带在身边。付小司是个死心眼,他跟江泯后,江泯读书时他就在旁边添茶,写字时就磨墨,江泯清晨去学堂,他就送江泯到村口,将晚就到村口等江泯归家。
  江泯似乎天生是个富贵命,多出一个小厮,他也没有半点不适。阿萁看后佩服不已,施家万事亲力亲为,全家除了阿豆,没一个想着要人伺侯的。
  施老娘听阿萁说要买奴仆,老眼里又是高兴又有点惶恐,人不值钱,稍有些家底的都会买个粗仆浆洗烧火,她只没想到临了临了还有这样的福气,施老娘有些怕自己兜不住这等厚福,福气有定数,搁在她身上多了,说不定子孙后辈就少了。
  阿萁亲昵地抱着施老娘的胳膊,笑道:“嬢嬢,外头都有人拿话编排我呢。”
  施老娘恼怒,立起眼:“谁?谁敢编排?编排了什么不中听,看我不一口唾沫过去,啐得她脸上都是牙花子。”
  阿萁委屈道:“自是编排我为人不孝,香坊请的好几十的香工,家财少说也有千贯,竟把上了年纪的老嬢嬢当牛使。天天看老人家跟拉磨驴似得在那打转。”
  施老娘气得笑,一巴掌轻拍阿萁额头上:“大胆,骂你嬢嬢是驴。”
  阿萁道:“等新屋砌好,偌大的院子,嬢嬢光是转一圈就费脚程,没有仆役帮手,岂不是受罪,还不如不要大屋呢。再说,香坊的一众健仆都是咱们自家人,日日吃饭都是头顶大事。”
  施老娘斥道:“放屁,清水寺拜佛我都是亲去的,最不怕脚程,我还硬朗着。做个饭有甚打紧的。”
  阿萁哄她道:“那是拜佛,有神仙照顾,您老才不觉得累。谢山老先生嬢嬢的屋子连着小佛堂呢,嬢嬢要是没事干,就多拜拜佛,自家就是跟神佛打交道的。”
  这话说得施老娘深以为然,自家做线香买卖,可不是跟神佛交道,如今的好日子都是菩萨慈悲照顾的,是要多拜拜:“嬢嬢这辈子都没想到还能有人伺侯呢。”
  阿萁吹嘘:“嬢嬢看着,孙女儿定要让嬢嬢福。”
  施老娘想骂她吹牛,话到嘴边成了乐陶陶一句话:“行,嬢嬢尽量活久一点,嬢嬢手脚顺健,人也清灵,想来还死不了。”
  阿萁笑道:“嬢嬢定会长命百岁。”
  如今施家小有名气,如媒婆牙郎这等行当,消息又比别人灵通,知道施家要买人,殷勤地亲带了人跟在江大屁股后面到施家,陈氏靠不住,阿萁不得不又请了江娘子帮忙,
  江娘子将盖头一盖,到施家与牙郎问了问这几个粗妇的来历,都是清白人家因家贫谋生的。江娘子又叫阿萁观人眼色,眼珠乱飞的不要,木讷呆滞的也不要,再看指甲,牙上既领了家来,定换得干净衣裳,净手洗面的,看指缝有没有黑泥才知是不是勤快喜洁的。
  “大户人家请的厨娘,好些是雇了来的,她们有手艺在身,与主家只签短契,无有手艺傍身,反倒签了长契。”江娘子看当中两个粗妇本份老实,指给阿萁,“她们可用。”
  阿萁遂与这两个妇人说好工钱,又付了牙郎中间资费。牙郎笑着收了钱,又道:“小娘子,我知你家还要雇人,二流小娘子改日再照顾我的买卖。”
  阿萁答应下来,送走了牙郎。
  那两个妇人看施家农宅简小,都有些疑惑,这几间屋子,她们好像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阿萁又在香坊那腾出一间屋灶房,专与香工用,领了两个妇人香坊,指了一间屋子给他们,道:“这几日家里还在砌屋,要多忙乱一阵,过后日间大致做十几人的饭食,傍晚做裹腹点心。”
  两妇人没想到主家不显山不露水,家中竟办着这么大的作坊,顿时安下心里。家中雇了人,施进与陈氏别扭几日,倒也服和下来,只阿豆有些失望,她以为会有人贴身服侍她呢。
  阿萁哭笑不得,数着新屋落成和江石的归期,这日,卫煦送了一船香归来,脸色大为奇怪,他与和尚打得交道多了,学得佛家的平心静气,这趟却面带薄怒,阿萁正要询问,就见卫煦身后绕出一个人,一身鲜衣,打扮得颇为富贵。
  卫煦隐下怒意,不让自己发火,与阿萁道:“这位郎君想要买香引。”


第140章 强买强卖
  “小娘子,我愿出万金买施家的香引。”
  阿萁端着茶,满腹疑惑,对面的鲜衣郎君滔滔不绝、口若悬河,面带得意跟阿萁说着万金可折换多少田地,买多大的宅院,雇得多少仆人,渴能饮琼浆,饥能食珍馐,就算躺在榻上一动不动,都能安享一世富贵。
  这人,定以为自己不过区区村女,眼界狭小,定会为金银所迷惑。阿萁摸摸脸,自己难道像个蠢货。线香是只金鸡,还是只很能生的金鸡,她但凡有点眼光,都不会卖掉它。
  鲜衣郎君面带微笑,笑问:“施家小娘子,以为何?”
  卫煦仍旧气呼呼的,他押香回来就被这人给缠上了,只他做不得施家的主,不甘不愿将人带了回来,听他长长扁扁说了一长串迷惑阿萁,暗暗发急,担心阿萁受他的哄骗。
  季四立在阿萁身后,有些戒惫,这个鲜衣郎君的目光与藏起来的那点点轻视,他再熟悉不过。
  阿萁轻摇了摇头,道:“蒋郎君,我家中有一亩旱田,因着地力不肥,又无近水,种不得好粮,一年辛苦劳作,也只能收得良田半数的粮,纵是如此,家里祖母却从未动过卖田的心思,道:收粮是不多,只是这细水不断,年年有粮,哪怕不能让家中饱肚,却能让家里人不至于饿死。”
  蒋郎君收敛神色,反问:“施小娘子,这是何意?”
  阿萁笑道:“你看,家中连着这旱田都不肯卖,何况香引呢?”
  蒋郎君倒也不生气,笑道:“小娘子大许还不知晓,万金到底有多少?施家上下可保几代无忧。香坊纵能挣钱,里头又有本,又有人工,又兼各种杂事劳心,再者,常言道:天有不测之风云。小娘子焉知线香的买卖永保无虞,不如换成摸得到的真金白银才是到手的实惠。=”
  阿萁道:“蒋郎君说得也不无道理。”她狡黠一笑,“我折算了一下,近几年线香的买卖大致无虞,时长日久,生出变故也是情理当中,那时我再折价卖香引,也不会蚀了本。”
  蒋郎君摇摇头,似是阿萁说了可笑幼稚之语,道:“小娘子,这等大事,不如与家中大人商议一番?”
  陈氏在灶间听得全乎,万金啊,纵是不做买卖也可使得,强于萁娘在外抛头露面,只是,这个到底是自己的小心思,女儿大许是不愿听自己的,丈夫对这些一窍不通,也是一味纵着女儿行事,也只婆母……不过,想想施老娘,多半也是不愿意卖的。
  果然,阿萁请了施老娘回来。施老娘假笑几声,好声好气回绝了蒋郎君,她却是另一样心思,譬如自己上门出价一吊钱求买一样事物,那物件定不止这个价,这姓蒋的既然出价万金,那香引就不止值这钱。她糟老婆子虽没见识,却也算得来这大头账。
  蒋郎君也有些吃惊,他出价万金心头也是血滴,料想这农户,不曾走运前一年都不定积得十贯铜钱。万两金,都能砸死人,这一老一少竟不曾乱了心智。蒋郎君惊后,又有些恼怒:不识好歹。
  “小娘子,据我所知,你家这香坊虽是鸿运当头,却也遇着大难题。”
  阿萁眉头一跳:“请蒋郎君赐教。”
  蒋郎君轻捻一下指尖,道:“据我所小知,如今市面上香材紧缺,这物缺嘛价必高。”他轻蔑一笑,“再者树大招风,线香异军突起,难免遭人记挂,远近香行,大都兼卖香材与成香,施家硬是刮走一块肉,各个香行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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