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隐隐约约传过来的前院的喧闹声,到处都静悄悄的。
奉九散着头发,趿拉着拖鞋,随意地四处走着,她发现从天花板垂下来一些长长短短的灰色绡帘,随手撩撩这些半帘,心里是喜欢的。
还有门口那扇上面绣着芦苇荡和仙鹤的巨大的透纱黄梨木屏风,图案看起来很是眼熟,一看就是他们到过的盘山红海滩,而黄梨木边框没刻任何图案,毫无装饰,简约到了极点,也美到了极点。
正在这时,门一响,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步履微有些踉跄,奉九有点尴尬,不知所措地向后退着,直到停在桌旁。
宁诤一抬头,正好看到他刚刚娶进门的太太正站在巨大的拔步床前的桌子一边,一袭猩红色的厚睡袍遮掩了她美好的曲线,她披散着头发,头发微弯,一双大眼睛波光潋滟,就像个暗夜精灵,俏生生地站在他的屋子里,他的啊……
宁诤迈步上前,奉九不安地往旁边让了让,宁诤走到桌前,自然地伸出双手,想把奉九抱进怀里,奉九看懂了他的意思,没回应,又绕着桌子转了半圈,与他保持一个直径的距离,低头伸手握住桌上茶婆子里的茶壶把,倒了一杯温热的茶,贴着桌面往宁诤处挪了挪,轻声说:“喝口茶吧。”轻柔的话语像是怕惊动了蛰伏的巨兽。
宁诤脸色潮红,眼睛深处好像有把火在烧着,奉九看了一眼,又侧了点身子,她觉得宁诤的眼睛比龙凤烛的小火苗可热多了,不加掩饰的深沉的欲望已经盛不下,要从眼睛里滴出来了。
宁诤没说话,端起茶杯,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奉九,一饮而尽,好像他喝的不是茶,而是奉九。
奉九没敢看他,只是用手无意识地扯着桌布长长的流苏。
他端过圆桌上的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酒盅,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床板。
奉九抬头看了看他,困难地挪动双腿挨过去,宁诤拿起一只酒盅塞到奉九手里,自己也端着另一只,里面盛着的,是清甜的葡萄果子酒,宁府的厨房自己酿的,里面更加了蜂蜜,取其甜蜜如同婚姻一般之意,他示意奉九端起酒盅,自己把胳膊绕过奉九的胳膊,鼻尖碰着鼻尖儿,宁诤眸深似海,紧紧盯着奉九低垂的眼睛,看着她如蝶翼般生动的眼睫微微扇动,两人把胳膊拧成麻花一般地喝下了交杯酒。
宁诤把托盘往地上的脚踏一放,再坐回床沿,不出意外地就看着对面奉九的脸越来越白,不但没有任何新嫁娘的羞涩之意,反倒像是被吓坏了。
宁诤忽然站起身,“我去洗个澡,你睏了就先睡。”
哦?奉九如听梵音,赶忙脱了拖鞋,爬到床的里面去,拉过一床丝被,把自己缠得严严实实。
这是奉九家陪嫁的架子床,床围子上百子千孙图很是考究,过去的嫁妆,都是从女孩小时候准备起,唐家是大家族,自然不可能马虎,这样的黄梨木也是从奉九很小起已经预备下了,但奉九其实并不喜欢这种中式床,总觉得压抑,所以并没有打原本外面的那层月亮门,已经做到了尽可能的简洁。
其实上次醉酒从宁诤的席梦思床上醒来,她才知道原来人睡觉还可以睡得这么温暖放松。但现在她哪里敢有什么挑剔,如果宁诤能放她一马,让她睡青石板路面她也愿意。
宁诤很快冲了个澡出来,奉九闭着眼,想着自己到底是要遭罪了。
宁诤穿着一袭藏蓝色的睡袍,上了床,动手要把床上挂着的半透的床帏放下来,奉九在家也是从不放床帏的,这么说来她的确是个很挑剔的人,奉九检讨着自己的毛病。
不过现在打着装睡的主意,只好忍着不吱声。
宁诤挪到奉九旁边,借着要烧半宿的龙凤烛的光亮仔细地看了看这张芙蓉面,轻轻问:“怕么?”
装睡失败,奉九豁出去般地睁开眼,转头看了他一眼,悲壮地说:“怕……”倒像是课堂上回答老师提问的学生。
宁诤:“……你虚岁都十八了,岳母、我娘在你这个年纪,都产下了头生子了。”
奉九硬着头皮说:“我发育迟缓。”
宁铮:“……”,他一把搂过她压在身下,又蹭了蹭,奉九的脸从白又变红了;他看了看她的脸色,再接再厉伸了手进了睡袍,越过内衣,找到最柔软的那一处,手指拢起虚虚一圈……轻笑着说:“那也——”。
奉九猛地把他推了下去,坐了起来——现实和想象果然有很大差距,她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的,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她圆润的胸口上下起伏得历害,浑身鸡皮疙瘩暴起,水蜜桃一样吸饱了水分的脸儿上明明是故作镇定,但就是杂着那么一丝楚楚可怜的意思。
宁诤也坐了起来,不笑了,脸上很有点肃杀之意。
这是要翻脸了么?奉九心里有了点慌张。
没想到宁诤只是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你还小,我知道,我们可以先不做这种肌肤之亲之事。”奉九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她不禁因为惊喜而瞪圆了眼睛,登时高兴起来,唇角翘得老高,宁诤忽然觉得杨立人说得不对,自己哪里会变脸,奉九才是独掌此门绝技。
“但是,”宁诤慢条斯理地说,“只要我在家,我们就必须同床,这个不能讲条件。”奉九听了想了想,点了点头,投桃报李的道理谁都懂。
宁诤也吁了一口气,“行了,安心睡吧。”
奉九微垂着眼睛,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人家有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洞房花烛夜,被自己给搅和了,奉九这个人,见不得人家对她好,滴水之恩都恨不得涌泉相报,更何况宁诤亲手解除了自己目前最大的危机,虽然这个危机的解除者同时也就是危机的制造者,其中世事之奇妙也自不待说,但现在她也想着要赶紧回报这个大喜讯了。
虽然宁诤并没有说两个人不肌肤之亲的时限,但她总觉得只要有一就会有二,开了头就好办。
“其实,这家里,有没有你什么心爱的姑娘,你现在就可以去与她,那个,洞房花烛,我不会介意的。”奉九憨憨一笑,心里想着,对付过去再说。
宁诤一怔,心里好象被哪个不长眼的塞了一大团棉絮般堵得慌,想发火都无力,是谁说这丫头聪明伶俐读书不让须眉的,这整个就一棒槌。
他掀开自己的被子盖好,又转过头看看奉九,浮起一个轻松的笑容:“就是你啊,你赔给我?”
奉九低头,“我说错话了……做个好梦。”
前面早就说过,奉九是个健康宝宝,其中之一就体现在睡得快上,睡眠质量那叫一个好,很快,她的一呼一吸,匀净绵长,这回是真睡了。
宁诤瞪了她老半天都没有反应,也只好长叹一声,把奉九的被子掀开,把她往怀里一带,奉九纤细柔软的身子就滚进了宁铮的怀里,软香温玉抱满怀,这感觉,冰火两重天……他闭上了眼睛。
奉九半夜被热醒了,发现她想动却动不了,身后一个火热坚实的躯体紧紧地贴住了她,一惊之下差点叫出声来,却又在意识回笼后想到这是被宁诤困在了怀里吗?怪不得这么热,身上的被都被两人掀掉了,本来现在的天气就不冷,再加上这么个人形炉子,还要什么被子。
这样的亲密让她不适,自四岁起离开吴妈开始独睡,她何曾与人如此亲密过?盘山县那次不算,自己烧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没什么意识。
奉九尽量不动声色地往外移动身体,同时轻轻掰宁铮圈住她腰身的胳膊,没想到就这么一动,已经被一巴掌拍在屁股上,随着一声低哑的“别动!”,一条长腿也跟着搭上来,压得更死了。
奉九满心憋屈,但更怕这声音里蕴含的憋屈比自己尤甚,只好心一横眼一闭,未几,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红日满窗,奉九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睡得很好,这说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当然她装作没注意到躺在身边那个双眼通红,却仍含笑注视着自己的人早上格外壮观的那个部位,欲哭无泪——昨晚的保证能坚持几天,完全不可知啊。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已经结束,感谢各位亲的大力支持,尤其是ike亲,我人生的第一个读者,一直在鼓励我,给我信心和勇气,非常感谢!
第二卷争取尽快出炉,但我还是喜欢把一大块写完再发,所以,不到基本完成,不会上传,保守估计是一个月的时间,请各位亲谅解。
那么,第二卷再见!
☆、第29章 初婚
宁铮这一夜就没怎么睡,大概是因为太过兴奋,他总是在睡了一小会儿后突然惊醒,然后就着床头龙凤烛的光亮,细细地打量眼前沉静的睡颜,心里再对自己重复一遍:“对,她已经是我的妻了。”然后就无声地笑起来,如此反复,乐此不疲,直至晨光大亮。
他以手支头,不错眼珠儿地看着奉九一双褶皱极深的眼皮儿颤了几颤,开始慢慢向上折叠,终于像一幅帘幕升了上去,露出里面黑曜石样的眼眸,如晨曦微露般摄人心魄;刚开始迷迷蒙蒙的,还转了两转,过了一会,对焦完成,终于把焦点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但很显然,她还迷糊着,蓦然间,他满心欢喜,轻声说:“早,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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