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春风来 (猫灯灯)

　　皇帝还在陪苏贵妃用膳，外头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皇帝听到动静，想着大约是辰王府的孩子生了，便找周正进来说话。
　　谁知周正进了屋，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贵妃见了，心中也是一动，想着莫不是有什么意外。
　　这原是喜事，周正这样的人精，报喜的事儿，哪里还能藏着掖着的。
　　“周公公，可是辰王世子妃生了？”苏贵妃先开口问了一句。
　　周正闻言，忙点头道：“正是，正是，方才辰王府来报喜，是一位小世子。”
　　“一位？”皇帝皱了皱眉，转头去看周正，“不是说辰王世子妃怀的是双生子吗？朕看她那个肚子，也确实不像只有一个。”
　　苏贵妃静静听着，还不忘抬手给皇帝布菜：“陛下，您试试这个牛筋，炖得当真软烂，入口即化。”
　　皇帝却是没有应她，只是等着周正开口。
　　周正眼见瞒不过，皇帝一定要知道，他也没法顾忌皇帝正在用膳了。
　　“回陛下，原是两位，只不过……”周正微微抬眼，看了看皇帝，“说是小的那个，不幸夭折了。”
　　皇帝手中筷子一顿，面上毫无表情。
　　周正战战兢兢地躬着身子，殿中顿时一片静谧如死灰。
　　良久，皇帝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
　　“原是双生之子，最亲最近之人……”皇帝口中喃喃着，“将来每年生辰之日，便是自己兄弟的忌日，当真可叹。”
　　苏贵妃看着皇帝，轻唤了一句陛下，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她猜想皇帝，许是想起了辰王，才有此一叹。
　　她不知道的是，下头的周正早就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的陛下，与辰王，的确是双生子。
　　当年因为双生，皇帝才会被太后养废，却也因为双生，在关键时刻挽救回了局面。
　　可也正是因为双生，才会有如今种种不为人知的复杂。
　　苏贵妃不知道，周正知道啊。
　　宫中的隐秘之事，他周正，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所以这件事一传到他耳朵里，周正便是心中咯噔了一下。
　　双生子，夭折了弟弟……
　　这若让皇帝知道，难免会多想。
　　“周正。”片刻，皇帝开口唤了他。
　　“奴才在。”周正恭恭敬敬。
　　“给渊州递个消息吧，”皇帝叹了口气，“若是辰王妃想回京看看，也无妨。你去问问归恒，还有什么话，一道带去吧。”
　　“奴才遵旨。”
　　周正领旨，便赶忙下去了。
　　辰王世子养在京中，小时候与宫中皇子一道长大，大了之后才搬出去住的辰王府。
　　大家伙都知道，这是个质子。
　　所以辰王世子要往边疆自己的父亲辰王那儿递什么消息，也都是要皇帝首肯才行的。
　　有了皇帝这句话，渊州辰王府那儿，才能知道。
　　从前皇帝面儿上管，私下里是当真不管。
　　可自从辰王被削了军权，私下和面上，都渐渐一样了。
　　祁归恒心中有数，却也从来没有与皇帝争过一二。
　　这件事就似没有发生一般，毕竟面上，是没有变化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心底藏事
　　渊州。
　　飞鸽传书，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到了。
　　辰王妃收到丫头来报，说辰王请她去书房一趟，倒是愣了愣。
　　从来辰王有事与她说，都是亲自过来找她的。
　　像这般把自己叫过去的，倒是少见。
　　等辰王妃到了辰王书房门口，门口的人忙堆笑迎了上来：“王妃，殿下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明叔，”辰王妃冲明叔莞尔一笑，他已经是辰王府上的老人了，怎么是他在门口等自己，“殿下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是宫里来了消息，”明叔拱手笑着回答道，“殿下确实不大痛快，王妃有数就是。”
　　辰王妃点了点头：“多谢明叔了。”
　　“哎，王妃客气。”
　　辰王妃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书房中只有辰王一人坐着。
　　他双手撑着头，显然是很不高兴。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辰王妃边说着，边走上前去。
　　等她到了辰王的身边，替他揉了揉头，辰王这才缓过来一般。
　　“宫里来了消息，归恒的世子妃生了。”辰王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辰王妃眉尖一挑：“这是好事啊！殿下您如何愁眉苦脸的？”
　　辰王叹了一口气：“原是两个孩子，结果却……有一个没保住。”
　　“什么！”辰王妃惊呼，“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皇帝说，如果你想回京看看也无妨，”辰王还是垂着头，“你若是担心，去看看也好。”
　　辰王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都被揪到了一处：“回去一趟倒是小事，只是这……”
　　她眼眶微微湿润起来：“也不知雪烟那孩子怎么样了，孩子就这么没了，只怕她要伤心死了。”
　　辰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出声。
　　“殿下，”辰王妃抚了抚辰王的肩，“您也别太伤心了，这都是命……”
　　“不是命。”辰王的眼睛睁开，里头是说不出的阴鸷。
　　辰王妃一愣，不明白辰王的意思：“殿下，您……”
　　“我怀疑是归恒那个孩子……”辰王叹了一口气，显然心中乱得很。
　　辰王妃皱起眉来，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是不敢肯定。
　　之前辰王被削了军权，虽然没有后续，这事儿也不能算不合理，可是辰王心中也是有点梗着。
　　如今……
　　“殿下……”辰王妃的声音显然轻了几分，“您是说，那个孩子可能，是归恒……”
　　辰王妃说不下去了。
　　就因为当年的双生子之事，如今皇帝轻微的态度偏差，就至于让祁归恒，为了永绝后患，忍心下手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所以我让你回去看看，”辰王扶额，“归恒他……唉，这儿子越大，心里装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多了。”
　　辰王妃愣在那里，眼中泪光闪动，却是怎么都落不下来。
　　都说知子莫若母，虽然久不在自己身旁，辰王妃也知道，辰王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也正因如此，辰王妃也是顿时不知所措，不知自己就算回京，该怎么面对这个儿子。
　　“孩子就别带去了，”辰王叮嘱了一句，“反正皇帝也只说了让你回去，没有提几个小郡主。本身也不是完全的大喜事，她们几个就避讳一下吧。”
　　“我知道了……”辰王妃似是精疲力竭，手堪堪撑着。
　　辰王见状，起来扶住了辰王妃：“儿孙自有儿孙福，很多事情，我们已经做不了主了。”
　　辰王妃看着辰王的眼睛，他的眼里也有一丝无奈。
　　是啊，儿子已经长大了，又是不同别人，处于一个这样的位置。
　　即便祁归恒真的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他们又能如何呢？
　　辰王妃回去后院的时候，整个人还依旧是恍惚的。
　　辰王在渊州还有三个女儿，两个都还待字闺中。
　　从小都在渊州长大，也很少进京。
　　上一回，还是祁归恒大婚的时候，三个郡主都高高兴兴地去见了自己嫂子。
　　大女儿已经订了亲，就快要嫁出去了。
　　这会儿成日就呆在自己屋子里绣着东西，也甚少出门。
　　最热闹的便是二女儿和三女儿。
　　二女儿祁祯，如今方才及笄不久，被封了凌平郡主。
　　她正在院里带着自己的三妹看蝶赏花，就见自己的母亲一脸茫然地回来了。
　　祁祯赶忙让自己妹妹坐好，自己迎了上去。
　　“母妃？”祁祯声音不大，双手扶住了辰王妃，“您怎么了？方才是父王叫您过去的吗？”
　　辰王妃见着自己女儿，抬起眼来。
　　祁祯看见自己母妃满眼的泪水，不由大惊：“母妃！您怎么了……”
　　辰王妃闭上眼，摇了摇头。
　　这话如何跟祁祯这样的孩子说。
　　“京里传来消息，你嫂嫂生了，”辰王妃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只是可惜，两个孩子，只保住了一个。”
　　“啊？！”祁祯一愣，顿时也慌了手脚，“那哥哥嫂嫂岂不是……要难受死了。”
　　辰王妃无力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祁祯想了想了，还是开口轻声安慰道：“母妃您莫伤心了，好歹，还有一个的……”
　　这话虽说得不应该，但此时，也确实是安慰的话了。
　　辰王妃笑了笑，拍了拍祁祯的手背：“你这孩子，就是心大。”
　　祁祯也陪着笑了笑。
　　心大吗？自己要是真的心大，那就好了。
　　“你放心，陛下恩准我回京看看，”辰王妃继续说着，没有注意到祁祯面上的异样，“我准备准备，过两天就动身回京吧。”
　　“啊？哦，好……”祁祯回过神来，慌忙应了下。
　　“你怎么了？”辰王妃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没……没事，”祁祯连忙摆了摆手，“我……我只是在想嫂嫂……”
　　她这话，可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