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一惊,脚下没站稳,就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你们放肆!放开我!放开我!”
贤妃如癫似狂,用力地嘶吼喊叫着,衣着凌乱,发髻松散,活脱脱一个泼妇的模样。
两个小太监被甩到了两侧,不敢耽搁,爬起来便又是去抓她。
贤妃毕竟是个女子,平日又不得善待,这会儿哪里抗得过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太监呢?
两个小太监怕自己没控制好贤妃,惹恼了领头太监,此刻也不得不使出全力来,不似方才那般顾忌贤妃的名号。
贤妃被摁着跪倒在领头太监身前,抬起头来,恨恨地盯了他一眼。
不过是一条阉狗,这般趾高气昂的模样,贤妃当真是不会放在眼里。
领头太监见了贤妃这样,鼻尖轻笑出声,阴阳怪气道:“贤妃娘娘,今时不同往日,您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贤妃白了他一眼,不屑地撇开头去。
领头太监不慌不忙,浅笑一声道:“您住在这深宫之中,只怕是消息不灵通,奴才还是先给您通个气。”
贤妃闻言,心头一颤。
如今外头,还能有什么是她想知道的呢?
不过只有一样……
“三殿下与国公爷,大战得胜归来。”那领头太监昂起下巴,一脸的骄傲,似那战功皆是他的一般。
贤妃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僵在了那里。
大战……得胜……那她的父亲,她的兄弟,她的所有亲人,都……
领头太监根本没有在意贤妃的愣神,依旧在慢条斯理地讲着:“不仅如此,那北章王可是被生擒,如今押在天牢里……”
贤妃听到这儿,猛地抬起头来,双眼赤红地瞪着那滔滔不绝的领头太监。
北章王……她的父亲,如今已是六十多岁的高龄了啊!
竟然还被一路从营州押回了京城……
贤妃脑海中嗡嗡直响,浑身不可遏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豆大的泪珠滚落在地。
“你们这群……禽兽!”
贤妃一声怒吼,就要朝着那个洋洋得意的领头太监扑去。
她这猛一发力,两个小太监竟也是没料到着一出,一个没拽稳便让她出去了。
那领头太监一惊,忙忙倒退了两步,一挥拂尘,满眼惊恐地望着这个疯了一般的女人。
两个小太监早就回过了神来,拼了命似的上前拽住了贤妃,将她重新重重摁倒在地上。
那领头太监缓了缓神,眼中早已没有了方才的不紧不慢,如今只有一脸的嫌恶。
“哼,不知死活!”那领头太监冷笑一声,厉声道,“陛下开恩,让你父女见一面,你便是这样违逆圣意的吗?!”
见一面?
贤妃一愣,转瞬却是露出了一个凄厉的笑容来。
见什么?
一个苟延残喘,一个奄奄一息,相见便是亡国恨。
见到垂垂老去的父亲还要受尽百般折磨,见到原本金枝玉叶的女儿,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贤妃阴恻恻地低声笑着,抬头去看那领头太监,声音竟是又变得温和妩媚起来:“那么,还要劳烦公公带路。”
那领头太监见贤妃的模样,突然一阵没由来的毛骨悚然拢上心头。
他不由咽了咽口水,脸色阴沉地摆了摆手手,示意两个小太监带上人赶紧走。
贤妃也不挣扎了,由着两个小太监架着自己,眼眸无力地垂着,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一路倒是顺畅,许是皇帝暗示,到底也没有人敢在这会儿出来为难笑话贤妃。
不一会儿,天牢便近在眼前。
贤妃摇摇晃晃地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色,冷闷的风声,她听到自己的心颤抖的声音。
二十多年了,她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
当年国祸当头,她毅然站出来,愿意委身和亲,换来母国的一丝喘息。
自己与父亲百般筹谋,步步算计,却不曾想如今再见,竟是这般的田地。
贤妃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轻轻抽出了被小太监架住的胳膊。
“我自己走吧。”贤妃的声音无波,此刻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撕闹无礼。
此刻的她虽然依旧发髻散乱,衣冠不整,却是仪态万方,如一国公主该有的样子。
贤妃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鬓发,将头上的簪子紧了紧,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颤颤巍巍,却是步步坚定地朝里走去。
领头太监心里嗤笑,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可装模作样的?
北章王的牢房在最里面,把守甚严。
倒不是怕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还能有什么威胁,只是皇帝下旨要牢牢盯着他罢了。
等到了北章王的牢前,领头太监让开了身子。
穿过昏暗的烛光,贤妃隐隐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佝偻老人缩在那里,手脚皆被铁链捆住。
贤妃如剜心般难受,却是压着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开门。”
第三百三十二章 香消玉殒
牢中之人听到动静,心下一惊,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迷蒙的眼睛看不真切。
而牢外头,听到贤妃的吩咐,周遭的太监看守都是面面相觑。
皇帝是说让贤妃与北章王见面,到底不是明面上的旨意,没有具体的要求。
这会儿也是让几个眼生的太监把人带了来,草草了事罢了。
可是贤妃却说要开门,这……
领头太监斜了贤妃一眼,阴阳怪气道:“娘娘可别为难奴才,能说两句话不错了。”
贤妃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住,克制着自己就要冲口而出的怒火。
“还劳烦公公通融,我与父亲已有二十几年未见,我当真想进去说话。”
贤妃低声下气,好言好语,哪有一丝当年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模样。
领头太监心头得意,人都飘飘然了起来,不屑地看了一眼贤妃,口中轻笑了一声,幽幽道:“这也不难。”
贤妃低头不语,等着领头太监的话。
“只要娘娘给我磕几个头,我便通融了。”那太监轻哼了一声,满是嘲讽与讥笑。
牢中的北章王听得真切,自己千娇万宠的女儿,如今竟然被一个太监这般折辱。
贤妃只怔愣了一瞬,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求求公公。”
磕了一个头。
“求求公公。”
两个。
“求求公公……”
贤妃的声音微微哽咽,每一下落在地上的咚咚之声,都震得北章王心头剧痛。
“行了,”那领头太监慢慢悠悠地开了口,“奴才也不为难您,您就进去说两句吧。”
贤妃咽了咽口水,嘴角溢出一丝笑来,轻声道:“多谢公公,通融。”
立刻有人上前去开了门,贤妃的脚步一滞,只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动了。
往前一步,便是深渊。
贤妃稳了稳心神,慢慢走上前去,轻轻跪在了北章王的身前。
北章王头发散乱,浑身恶臭,满眼的浊泪,剧烈颤抖着。
“我的儿……我的儿……”
许是怕他咬舌自尽,北章王的一口牙齿皆被拔掉了,此刻只能满嘴是血,含糊其辞地嘟囔着话。
贤妃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捧着北章王的脸,将额头抵住他的,咬唇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二人再见,已是沧海桑田。
“父王,儿臣有愧您的期望……”贤妃压抑着声音中的情绪,轻轻在北章王的耳边说着,“北章灭国,儿臣……是罪人。”
北章王亦是呜咽着,却是不停地摇着头。
自己的女儿如今这般模样,谁知道是受了多少的苦。
贤妃心疼自己父亲,北章王又如何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
“不过您放心,”贤妃压低了声音,哭腔渐渐消去,“我们北章即使亡国,也断不会让大宣好过。”
贤妃轻轻拔下自己发髻上一支细小的簪子,又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原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如今已经满是脏污。
贤妃苦笑一声,没有犹豫,将簪子扎向自己的皮肤。
北章王一惊,没有明白自己女儿这是在做什么。
贤妃咬着牙,用簪子在自己的小臂上,划出了一个字。
剧痛让她浑身颤抖,可还是摒着一口气,写完了。
贤妃瘫坐在地,北章王似是明白了什么,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贤妃转过脸去,面色因为剧痛而变得苍白。
她冲北章王莞尔一笑,轻声道:“我们北章王室,自有傲骨,宁死……也不能屈。”
北章王面色沉重,深深地看进贤妃的眼睛。
片刻后,北章王也舒展开了笑颜,无声地对着贤妃点了点头。
贤妃垂眸,慢慢抬起手中沾血的簪子,打开上头一个暗扣。
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落在了她的掌心。
一直没有选这条路,是因为心底还有一丝祈盼。
万一,北章还有生机。
只是如今,她确实一无所有了。
贤妃抬头,看了一眼北章王,一笑倾城。
她眼中满是泪水,凝固的笑容却是一如二十年前的少女一般,纯净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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