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转眼即过。不知不觉中已经是二月,等到了三月的时候,老太妃的一年国丧也将近满了,皇家有预备婚丧嫁娶的都开始着手准备。
这其中最急不可待的便是忠顺王府,早先求亲的时候原是说要等宝钗十七岁了就让过门,结果却遇到老太妃薨,好端端的就等了一年时间。忠顺王对宝钗那是刻在了心里,心心念念一时一刻也不能忘记,只是恨不能早早要宝钗过门。因此忠顺王这边还没等丧期过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到了薛家定了宝钗过门的日子。薛姨妈也清楚到了此时再不能拖了,要不然反而是惹得忠顺王不高兴,要是忠顺王不乐意了,对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加以帮衬,对宝钗本身也不好,因此便定了日子。
因为宝钗过去不过是个侍妾,所以也用不着三媒六聘,不过是挑个好些的日子嫁过去便罢,倒也是容易定下来。只是薛姨妈总是疼惜女儿,所以还是拣选了一个良成吉日,就定在四月十二日。
定了日子,薛姨妈想着自己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到了如今还要去做别人家的妾,心里不免就有些不痛快,背过别人的时候,少不得要流泪哀叹。
薛姨妈一边唉声叹气的,一边还要为宝钗预备嫁妆。到底也是有了年纪的人了,这时候就一病不起。荣国府众人得了消息,自然也是有过来探望问候的,宝钗也就从大观园搬回了自己家中,在母亲床前悉心尽孝。
宝钗原本也是十分出色的女孩儿,心气儿又高,只想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可惜如今只是做人妾室,心里头也是苦的很。可是在薛姨妈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一直压抑自己,强作笑颜给薛姨妈。
眼看着宝钗的日子定了下来。黛玉看着宝琴的脸色倒不是很好,成日也是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宝琴是跟着哥哥来京城打算和父亲早年为在自己定下的梅翰林之子成亲的,却不想等到了京城才知道。梅翰林放了外任,全家都离京了。宝琴这边也是没有办法才暂时住在荣国府。
“梅翰林一家子放了外任,如今才走了一年多的时间,只怕是一时半刻也不能回,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都到了那一年了。妹妹如今在京城住着虽然好,可是这样等下去。岂不是耽误了大好年华?”
黛玉听了宝琴的话,倒是有些为宝琴担心了。毕竟,宝琴是商人家庭的出生。梅翰林家却是正经的官,便是从前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又是受了人恩惠,可是如今这地位相差不是一点半点的。何况梅翰林放了外任,到底不用把一家子人都带了去吧。如今二舅舅也是放了外任。还不是一个人独自去了,莫不是梅翰林家就是为了不认这门亲事?所以才会刻意的躲避着宝琴?
只是如此一想。黛玉便觉得有些后怕,要是真的如此,琴妹妹将来可如何是好?自己退婚不能退,等着别人只怕是也等不到。梅翰林要是真的是为了悔婚才全家子都去了任上,这人品行也实在是有问题。便是当年失势如今得势,此一时彼一时,可是也总不能用这样的法子耽误了琴妹妹一生。
“林姐姐,不瞒你说,是哥哥执意要来京城的,我原想着不来的。毕竟我们两家现在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他们家如何能愿意要我这样一个商人家庭出来的女孩子做奶奶,就是出门去也少不得被人笑话了去。”说这话的时候,宝琴是刻意背过身去的,黛玉看着宝琴抽搐的肩头便知道宝琴这是在背着自己哭呢,可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黛玉伸手轻轻的抱住了宝琴的肩头说道:“好妹妹,你原是不用这么想,薛伯父当年既然看准了梅翰林家,想来总是有可取之处,不至于今日富贵便全然忘记以前的恩惠。再说了,便是要悔婚,也该要差人过去给你们家里说一声不是?何况你哥哥姐姐伯母在京城住的时间也长了,梅翰林家里未必就不知道,要是真的要悔婚,哪怕是过来这边说一声也使得不是。所以可见他们也不是打算悔婚。”
虽然黛玉心中想的和宝琴想的是一样的,可是如今看着宝琴难过,还是要想尽办法的劝慰。只是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姐姐不用安慰我,我私下里和我姐姐问过了,便是知道是亲戚,可是这些年,和他们家里始终都没有联系,要是他们家里真的当我是未来的儿媳妇,如何能不和我家里的人有所联络。”宝琴从小是跟着父亲五湖四海走惯了的,什么事情没见过,如今只见梅翰林家里杳无音讯便猜出来他们家里的意思了。平日里的笑容也不过就是装出来的罢了。“我这一辈子,只怕是也就这样了。身上有婚约,又不能另找,只能等着他们。”
“其实要我说,姑娘不如去找梅翰林一家子,便是要退婚也光明正大的讨个说法来,彼此也不用再耽搁。要不然倘若他们家三五年不会来,姑娘那时候便是要找人家也不容易了,总没有好的了。”紫鹃忽然出来说道。
这梅翰林此举着实是不可取,便是觉得这姑娘如今配不上自己家的儿子了,也该给人家姑娘一个明确的说法,也总是强过这样耽误人吧。要不然拖来拖去等琴姑娘到了二十多岁,哪里还有合适的人家,只怕到时候就只能做人填房了。
紫鹃的一席话,倒是让宝琴和黛玉愣神,两个人只是看着紫鹃。
“我原是个丫头。说起来有些话我也是不能说的,可是姑娘如今既然已经从金陵来了京城,便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不如继续找下去,也不至于耽误的岁月不是?姑娘如今要是有些迟疑的话,只怕是这一辈子就要被蹉跎了。”紫鹃看着宝琴说道。
宝琴如何能不知道,可是他们家的人刻意的避开自己,自己再巴巴儿撵上去,岂不是被人笑话?原想着住在荣国府,过一二年梅家能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承认了自己。结了这门亲事。可是万一真的像是紫鹃丫鬟所说的这样,他们家的人一去不回头,只是三年五载十年八年的不回京城。自己还能有什么指望?难不成就这样一辈子住在荣国府中不成?说起来,自己和荣国府原是没有一点关系,便是住在荣国府,别人也不会当自己是荣国府的姑娘。要不然,大姐姐怎么在荣国府住了这些年。依旧只是做忠顺王府的妾是不是侧妃?
“等回头我和哥哥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哥哥如今为了怕嫂子进门我受罪,便是连自己的亲事也不顾了,我倘若是耽误下去,便不止是耽误自己,连哥哥的终身也耽误了。”宝琴知道这事情也不是自己一个女孩子能决定的,可是却也被紫鹃的劝说动了心思。
“总也是不着急的。宝姐姐如今还没出嫁呢,等过一段时间过了宝姐姐的好日子再说也不迟。好在你如今年纪也还小,过一二年成亲也使得。”黛玉拉了宝琴的手。笑着说道:“罢了,我们也别说这些恼人的事了,我们且去找邢大姐姐说话去。”
“她如今怕是在栊翠庵呢,从到了大观园里,她十日倒是有八日是要去栊翠庵的。也不知她两个素日在一起都是说什么话。”宝琴收了自己的心思,笑着说道。
“难为妙玉那样清高的人倒是和她能说到一起去。早年还愿意收了她做学生。”黛玉听了这话也是笑着说道。
妙玉是那种格外清高,一般人都看不上的人,便是自己也没有少被妙玉抢白,可是独独这位邢大姑娘能得了她的青目。可见这位贫寒出身的邢大姑娘也是有自己出众的地方。
“这会子邢大姑娘怕是也没在栊翠庵,倒是在大太太院里才是。”紫鹃听了两个人的话笑着说道。
“你瞧见了?”黛玉笑着问紫鹃:“要是真在大舅母院里我们也就不过去了,远得很呢。”
“可不是,便是连琏儿嫂子如今见的时候也少了许多。”宝琴也笑着道。
“我才过来就是要给姑娘说,大老爷给二姑娘找了一门亲事,可是琏二爷不同意,说是那家子人人品不好,所以父子两个闹将起来。他们闹起来原也是不打紧的,可是大老爷生气恼火的时候,不注意把过来劝的大太太给推倒,跌了一跤,已经找了大夫过来瞧了。这会子二姑娘和邢大姑娘只怕是都去大太太屋里伺候了。”紫鹃忙就对二人说道。
“也不知道大舅母摔得厉害不厉害,可是不要紧吧。”黛玉忙就问道。
“这却是不知道。姑娘不如和琴姑娘去老太太屋里听个动静,倒是也好。要是真的摔得厉害了,姑娘也少不得过去问候请安,免得被人说失了规矩。”紫鹃早就帮着黛玉想了,因此这会儿便将自己的想法说道。这样的事情也算是丑事,说不一定大太太那边还不希望人知道呢,要是贸然过去反而不好。
“紫鹃说的是,林姐姐我们两个先去老太太屋里吧。”宝琴也觉得有道理,事情闹了这么大,想来老太太也是已经得到消息了的。去了老太太屋里听消息,倒是比别处都好,且也不显眼,这紫鹃到底是个会做事的,比这府中别的丫鬟不知道强了多少去。
“却不知道大舅舅给二姐姐定的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让琏二哥哥这样的反对。”黛玉倒是有些疑惑,贾赦定的是什么人,贾琏和迎春兄妹两个的关系也真是说不上好,要是一般能看过眼的,想来贾琏也不至于这样。能让琏二哥哥这样的反对,可见这人家确实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