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巴郡距离覃阳山高水远,但若是朝廷抽出兵力,前来平叛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大覃飘摇,民生动荡,大覃的军力不能和开国之初相比,但也依旧战斗力彪悍,当务之急,他们必须尽快地壮大自己。
两千多来源迥异的义兵训练起来有些麻烦。首先内部就有一条鄙视链,此外最麻烦的还是编入队伍的土匪,他们习惯了放荡自由随性的日子,冷不丁编入义军,一言一行都有约束,几日下来,便有人不听指挥。训练也不到点去了,即使去了,也是浑水摸鱼,打发时间。
阿泠也知道这个情况,这次没有给初三拿主意,她相信他能处理好的。
路序也每日跟着训练,几日下来,倒是略微改变了初三只会奉承范大勇的看法,别的不说,在武力值上,还是颇有两分能耐。
第一日,有个山匪不服初三统帅,那山匪人称虎爷,在山匪之间颇有几分威名,据说曾一人单挑数十人而胜之。
初三用了片刻时间就将虎爷打倒在地,起身不能。
人都是敬佩强者的,也就是因为这一件事,部分山匪对初三的态度有了改变。不过路序对初三的改观也就那么一点点,那虎爷之所以和被称为虎爷,是因为他和老虎同样迅猛,他可是打虎壮士,自然也能收拾虎爷。
路序的这些心思没有在初三面前表露出来,如今得知数十义兵竟然无视军纪,不来训练,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初三说:“赵兄,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初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自有主意。”
和其他将士商议后,初三颁布了一条新军纪,若训练迟到,罚军杖一百。
听见这个消息,路序眼神微闪:“ 一百军杖是否太严重了。”若是一百军杖货真价实,可能会活生生打废一个人。
“若是他们不违军纪,自然不可能受罚。”初三淡淡地说。军书上说,练兵之途,在于宽严相济,该宽松的时候得宽松,该严苛的时候自然不能心软。
爱迟到想休息的义兵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其中就有胆小的忍不住说:“明日我们还是按时去训练吧,若是真的受那一百军棍,说不准命都没了。”
有几个胆小的附和。他们疏于训练是因为太累太枯燥了,不想去,可若是不去有一百军棍等着他们,他们还是按时训练才好。
另有一个斜躺在床上,闻言冷笑一声:“法不责众,若是我们大家都不去,我可不相信他敢每个人一百军棍。”
他旁边那个人闻言赞同道:“如今珙县本就缺人,我们加起来上百人,一百人都打,我看他敢不敢。”
说着,他看向周围的人叮嘱说:“大家听好了,大家明日都睡醒了再去。”
义兵的训练时间是从卯正开始,冬日里的卯正,天空里还留有一丝昏暗,清点人数结束,百夫长报上各自队伍缺少的人数。
二千一百三十二人中,除病事假外,还缺席一百二十四人,八成都是来自山上的土匪。
初三深吸了口气:“开始训练。”
“诺。”
训练中,迟到的人陆陆续续地到来了,初三没有让他们归队,直到第一波的训练结束,暂时修整。
初三才看向他们,不等初三说话,虎哥自从和初三一战后,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成了他的左膀右臂,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老大开口会少了威严,便凛声替初三道:“为何迟到。”
便有人回,不下心睡过头了,早上起来头有些疼,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耽搁了些时间,总之都是有理由的。
虎哥听完,看了眼初三,说道:“按照军规,未假而迟到者,当惩军棍一百。”
“来人,带下去,行刑。”
这群人虽然迟到了,但是他们的胆子小,所以也不敢迟到太多,怕初三真的惩罚他们,于是迟到只是一盏茶半柱香。如今听见真的要打军棍,脸都白了。
珙县的义兵一大半都是当地人,人和人之间盘根错节,虽然原来是匪贼,但或许就和队伍中本来是县兵的某人有这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而山上下来的匪贼更不必说,大家一起杀过人,抢过东西,本来就感情甚笃。
听到真的要罚一百军棍,就有未曾迟到的人求情说:“赵将军,他们也没迟到多久,你就绕了他们吧。”
“一百军棍打下去会坏人的。”然后传来一阵附和声。
迟到的这群人也有些怕了,当即忙道:“赵将军,小人以后再不敢犯。”
“是啊,是啊,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初三看着他们议论,直到他们嘀嘀咕咕议论完,才道:“军纪若山,今日我若是给他们一次机会,可以。但若是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他们训练不佳,谁给他们一次机会。”
他一开口周围的声音顿时消停不少,初三望着这群迟到不久的人:“带下去,行刑。”
大家没想到初三真的会打,毕竟这群人虽然违反了军纪,但是他们迟到的不久,大家都以为还有转圜的机会,而这三四十人受了处罚,那些还没到训练场的人如何也逃不过了。
而果不其然,迟到的人陆陆续续过来了,每人都是一百军棍,而到了中午,重新清点人数,还余八人至今未到。
“是何原因,可曾知晓?”初三淡淡问道。
回答的人不敢掉以轻心了,本来初三虽是义军统领。
但他平常虽然很少笑,看着冷漠不好接触,但是熟悉下来后,大家都清楚赵将军并非外表那么冷漠威严,为人十分温和,再加上他年龄不大,虽然训练时都服从命令,可是大部分人都拿他当小辈,爱戴或许有,敬重却很少。
今日初三毫不留情地处罚了迟到之人,这才让大家意识到他不仅是温和的少年,还是掌握他们命运的将军。
“那八人……在营内玩乐。”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初三脸色不改,沉声说道:“视军纪如无物,嚣张放纵,不敬上官,不尊战友,按军纪该如何处理。”
虎爷立刻说:“数罪并罚,该当斩首。”
斩首?众人瞪圆了眼睛,虽然说迟到之人皆受了一百军棍的惩罚,但目前没有一个人有生命危险,身体好的,在床上躺个一两个月就好了,身体不好的,三五月也能康复,可若是斩首……
“既然如此,按军法行斩立决。”初三说道,他并没有很生气,众人甚至看不出他的脸上在想什么,但就是这几个轻飘飘的字,重重敲在众人心上。
他来真的!并非只是说说看,用以威胁。
违反军纪定会按军纪受罚。
忽然之间,一个印象深深烙印在众人心中,他们是军队,军队令行禁止,纪法严明,若是不遵,该当处置。
那八个人被义兵从军帐中寻出,当着两千义兵的面行了斩立决,哪怕其中有人辱骂,有人求饶,有人不服,他们还是按照军纪行了斩立决。
****
因为两千人余人的规模不很大,但是珙县县城里没有这么开阔的地方,训练一直都是在珙县县外地势开阔的草地上,一日的训练结束,初三骑马回了珙县,然后去了县城东街的医馆。
阿泠在正在义诊,上次整理珙县户籍四处走访才发现,珙县的病人有很多,很多人都没有银钱请医者。
范大勇本来就是做药材生意的,他也知道民心的重要性,在阿泠的劝说下,大手一挥,就派了一批医者进行五日义诊,还提供了些普通常见的药材供百姓取用,阿泠也去了义诊。
这是医馆义诊的第三日,天色将昏,但医馆的人照旧不少。有些在珙县素有医名的医者的案桌前还被围堵的水泄不通。阿泠的病人最少,时不时才来一个人,还是觉得其他几位医者那处队伍太长了,迫于无奈才来的。
一边来还一边忐忑地问:“咳咳,小女郎,咳咳,咳咳,你会治病吗?”
“我看你还没我家女儿大,你……咳咳可……学医几年了?”
阿泠的耐心很好,温柔地解释放心,她医术过关会治病,望闻问切后又说:“大伯,你是外邪入侵,导致卫表不和,肺失宣肃,所以出现恶寒,喉痒,鼻塞,我给你开一副药。”
听她说的有理有据,即使大伯不太懂她的意思,也没那么不安了。
初三翻身下马,走到医馆门口,看见阿泠温柔平和的眼睛,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忽然定了下来。
写好药方,阿泠示意大伯去拿药,大伯一走,阿泠案桌前空了下来,她抬起头,望进了一双眼睛里,一双看似平静,却夹杂着无数汹涌暗潮的眼睛里。
阿泠朝四周看了看,旋即起身走了出去,医馆声音嘈杂,阿泠往医馆旁边的巷子里走,初三见状,沉默地跟在阿泠背后。
见四周安静下来,听不到喧嚣的人声,阿泠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初三柔声问:“今天怎么有些难过了?”
初三的喉间涌动了下,过了半晌,他喑哑说道:“阿泠,我今日利用身份地位杀了八个人。”他从前杀人,都是别人威胁到他的生命,而他们被杀,是因为他们技不如人,自己才被杀的,初三没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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