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皱紧了眉头,他在亭子里坐着,仍觉这晌午的阳光有些晃眼。
他不由闭目靠在石柱上小憩。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虽闭着眼睛,却忽的听闻有些奇怪的动静。
沈然佯装不知,侧耳细听了一阵子。
他心里暗自满意——那女孩子终于忍不下去了吧?不能老老实实的站着了吧?
只要她一动,哪怕只是弯弯膝盖,活动两下呢,他也能借机呵斥责备于她!好替挨打的哥哥报复一下!
沈然听准了时机,猛地睁开眼睛——
明晃晃的阳光底下,女孩子仍旧老老实实的站着,她下巴微微抬起,似乎在看着龙抓槐上的一个大鸟窝。
灰喜鹊从鸟窝里飞进飞出,不知是不是在哺育幼鸟,她倒看的专注,身子也站的笔直,一动不动。
沈然不由皱紧了眉头,他刚刚明明听到点儿动静的!以他的耳力,怎可能听错呢?
他四下环顾,这院子里原先伺候的人都已经撤走了。
偌大的院子,除了远处伫立的假山,静默的湖水,就只剩下他和太阳底下的小姑娘了呀?
沈然又闭上眼,果然,没过多久,又有那不安分的动静传来。
他这次更是谨慎,没有一下子掀开眼皮,反倒是缓缓的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从那细细的缝里向外瞄。
咦?
那女孩子仍旧仰着头,在看鸟。
她看的专注,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情形,干裂的嘴角竟然扬起一抹轻笑。
她净白的面颊,映着阳光,虽狼狈却因为这一抹笑而显得格外美好。
沈然眉头不由一蹙……难怪哥哥因为她挨了打,却不许自己说她一句坏话,这样纯净美好的面孔,让人很难把她和那些恶毒的词汇联系起来吧?
沈然兀自琢磨着,那一丝丝微弱的动静,却被他敏锐的耳力再次捕捉。
动静不是从严绯瑶身上传来的,乃是从她背后不远那颗老槐树后头传来!
这院子里还有什么人?
沈然豁然起身,迈着长腿豁然向那颗硕大的老槐树后头走去。
他猛然提速,绕到老槐树后头——奇了!什么都没有?
倒是老槐树的树根底下,落着几颗小石子儿。
沈然瞥了那些小石子儿一眼,若有所悟。
“当……”更远处的树上又传来动静。
沈然回头看了看阳光下已经站的昏昏沉沉的女孩子,她单薄的身形略有些晃荡。
但她脸上既无愤慨,也没有怨恨,反而带着几分随遇而安的怡然。
他轻叹了一声,提步朝远处传来动静的树大步走去。
“严小姐!”回廊里一个倩影快速一晃——夏侯文婧提着茶壶和一只碧玉杯跑了出来。
她左右看了一眼,不敢耽搁,赶紧倒了一杯清茶,送到严绯瑶嘴边。
严绯瑶有些愣怔。
“快喝呀,我看你嘴唇都干裂了,定是渴极了!”夏侯文婧压低了声音,急声说道,“楚王府的侍卫被腾阳用弹弓引走了,但怕是走不了多久,你快喝。”
严绯瑶已经张开嘴,咕咚咕咚把那碧玉杯里的水给喝的一干二净。
夏侯文婧立即又倒一杯,再送到她嘴边,“我还带了几块点心,等你喝足了水,再吃些东西!等过了晌午,太阳就没这么晒了……”
夏侯文婧冲她一笑,脸上却有些尴尬局促。
她抿了抿嘴,憋了好一阵子才小声道,“对不起,都是腾阳惹得祸,却害得你在这里受罚……”
严绯瑶只顾咕咚咕咚的喝水,根本不顾说话。
她一口气喝了五杯。
夏侯文婧要拿点心出来时,远处沈然离开的方向有脚步声传来。
“我好了,多谢夏侯小姐!”严绯瑶抿嘴一笑,“干渴难以忍受,饿倒不算什么。”
夏侯文婧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敢再耽搁,忙不迭的提着茶壶跑走了。
沈然看着阳光下的女孩子,她笔直的身形,竟有些像漠北的仙人柱,挺拔苍翠,在艰苦的环境之下,却仍然能够顽强生长,浑身的尖刺,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强韧。
他看见女孩子原本已经干的裂了小口子的嘴唇,此时却像是挂了露珠的樱桃,嫣红可爱。
他低头轻哼一声,调虎离山……以为他真中计了吗?
不过是他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罢了!
沈然揣着手,又坐回亭子里。
午饭过去约莫有一个时辰,院子外头再次传来萧煜宗与夏侯安说话的声音。
严绯瑶有些懵……他还没走啊?
不但没走,还又回到这院儿来了?堂堂楚王爷,他是有多闲啊?
以往觉得他的音线低沉,稳重,听来如钟如磬的十分悦耳。
可今日顶着太阳晒了这么久,从里到外的衣服,愣是被她暖的半干之后……她就觉得这人的声音虽天生音线极好,却是透着一股子刻薄的味道。
果不其然,萧煜宗又和夏侯安在亭子里坐了,这才叫沈然下去吃饭。
原以为下午就可以偷懒的严绯瑶,彻底失望。既没了盼头,她索性盯着不远处石缝底下的一窝蚂蚁,看的出神。
以至于亭子里的两个男人谈笑间都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只觉的蚂蚁虽劳碌,却平淡安然,不争不抢,遇着同伴抬不动的东西,还会齐心协力,真是有智慧的小生命。
这么专注的看着,她竟也不觉的时间难熬。
整整一下午,一晃而过。
且叫她发现了原来站姿也是有技巧的,既能站的久,又能不觉累,左右腿可以轮换着歇息,却并不叫人看出来她身形歪斜。
严绯瑶暗自高兴,日后到了宫中,她再也不必怕久站伺候了,哪怕站上一整天呢!她也不惧。
“严小姐?”夏侯安唤了她两声,正欲抬手落在她肩上。
严绯瑶这才猛地缓过神来,她身子一侧,敏捷的躲开了夏侯安的大手。
“嗯?”
“我说,你可以休息了,楚王爷已经走了。”夏侯安轻叹一声,“今日叫你受苦了,都是我那弟弟妹妹不懂事,我已经听文婧说过了。”
“许是我什么时候得罪过楚王爷,却不自知。”严绯瑶并不在意,她弯身揉了揉膝盖,活动了腿脚,便要告退。
“严小姐先歇息片刻吧,文婧已经叫人准备了衣衫和温汤。”夏侯安的目光落在她湿了又干的发髻上。
她的发髻很有些狼狈,但她脸上挂着的轻笑,如有光芒,反倒在浑身上下的狼狈之中,显得格外亮眼。
“多谢夏侯小姐的美意,”严绯瑶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过还是不打扰了,衣服已经干了,小女子回家之后再换洗即可。”
“严小姐可是在生气?”夏侯安收敛了笑意,满脸严肃,“生气我没有在楚王爷面前为你说情?”
严绯瑶立即摇头,“没有的事儿。”
“我是怜惜严小姐的,可楚王爷那人的脾气古怪,性情狠厉。我是担心,越是劝他,他反倒越是生气,责罚更重。”夏侯安长叹一声,抬眼看她的目光中,透着几分疼惜,“叫你遭了这罪,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还请严小姐给某一个补偿的机会。”
他说着提步靠近她,伸手似乎要握住她垂在身侧的小手……
第79章 她要报仇
字数:2562
严绯瑶吓了一跳,连忙跳步躲开,“大公子真是言重了,这算什么受罪呢?不过是小惩大诫,警告一番罢了。”
她躲开他的手,顺势向外溜去。
“您真的不必往心里去。今日已晚,我就不去向夏侯小姐告辞了,明日再来同小姐一起学规矩。您留步!”
严绯瑶快步跑出了这假山湖水,风景清幽美好的院子。
她速度快的不像是罚站了大半日的人。
元初在二门处等的都打了瞌睡,一整日下来,她与夏侯家的丫鬟婆子唠嗑,听了好些趣闻不说,还灌了一肚子的香茶,磕了一斗子的瓜子皮。晚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元初,快走!”
听得小姐急唤,她才起身,抬眼一看,自家小姐却和晨起来的时候大不一样。
她还没觉出哪里不对味儿,就被小姐拽着衣袖,出了二门,爬上了严家的马车。
“小姐,夏侯小姐也不留您用饭吗?”元初嘻嘻一笑,忽的发觉小姐的脸不对劲儿得很。
她趴近了细看,马车里光线昏暗,但还是叫她发现了。
“呀!小姐,您的脸怎么晒得这么狠?过两日怕是要脱一层皮了!这嘴唇也干裂了口子……”元初急声道,“夏侯家是叫您来学规矩的,还是来虐待的您的啊?都不给水喝的吗?”
元初气急,若非身份不够,她只恨不得跳下车去找夏侯家理论。
严绯瑶倚在枕囊上,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脸上扬起轻松的笑意,“总算是结束了,这不算什么。”
“这还不算……”元初又气又心疼,眼圈都急的发红。
马车却猛然一顿。
车里的主仆两人都朝前栽了一下。
元初正满腹心疼,满肚子怨气,不由呵斥道,“怎么驾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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