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没有开口说话。
张煜莹忽的转头看向了林清嘉的,见着她低头,便喊道:“喂。”
林清嘉听到了张煜莹的声音,就抬头看她,张煜莹见着林清嘉看她,心里头那种玄之又玄的古怪之感又升腾起来,心里头有些烦躁,“你在隔壁听到了她们说我是不是?”
“恩。”林清嘉应了一声。
张煜莹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林清嘉,这让绿衣有些紧张,只觉得这位性情倨傲的张家小姐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暴起用鞭子抽人。
张煜莹并没有抽人,对着林清嘉说道:“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林清嘉看着张煜莹。
林清嘉那双通透的眼看着张煜莹,这让张煜莹的眉心拧得发皱,“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和娘不晓得京都的事,不晓得长青世子是谁,也不晓得他与你的婚事。”林清嘉平心静气地说道。
“当真不知?”张煜莹挑眉问道。
林清嘉摇摇头,“不知。”
张煜莹一阵沉默,林清嘉以为张煜莹就此作罢,谁知道又听到了张煜莹开口,“那我同你说。”
林清嘉略一怔忪,竟是听这张煜莹说起了魏邵和的身份。
此时屋里有丫鬟请了周氏还有其他丫鬟出去,让房间里只留下林清嘉与张煜莹两人。
她与张煜莹居然在一个房间里,而且张煜莹心平气和同她说话。
这个事实让林清嘉一时有些恍惚。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张煜莹见到了林清嘉的走神,声音就不由得大了起来。
林清嘉见着挑眉的张煜莹,才有了一丝真实之感,点点头说道:“我听着。”
“他说要娶我,怎的忽然就有了这般的变故。”张煜莹也不是想要从林清嘉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只是听到了他人的奚落,忽的心中十分无力,想要发泄一通。
明明他告诉自己,要与她定下百岁之好,那个带了姑苏云隐寺大师之语的人也是他,因为他的信,这一场还尚未下定的婚约就散了。
“说是退亲,也不能完全说是退亲,毕竟没有下小定。”林清嘉说道。
“京都里谁人不知?”张煜莹垂下了眼,声音极低,不知道是在同林清嘉说,还是同自己说,“就连济南这样的小地方都知道,还拿我的事嚼舌头。”
张煜莹的声音实在是太轻,让林清嘉几乎捕捉不到,从碎裂的只言片语之中根本听不清张煜莹的话,只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若是他在京都,我定是要好生问问。”
林清嘉下意识地反问,“问什么呢?”
“当然是问!”张煜莹的声音陡然抬高,却没了后续。
林清嘉轻声说道:“问了有什么意义?徒得让人笑话。”
林清嘉的话像是触动了张煜莹心底的那根弦,她猛地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这些日子她身子虚,猛地动作加上这般高声喊着,身子就是一摇。
林清嘉伸手扶住了张煜莹,“小心些。”
略一思量,想开口说些什么。
林清嘉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张煜莹落了泪。
这般骄傲的人,流了泪也不想让人看到,死死低着头,只有滴在桌面上的一滴圆形的水渍。
“我先出去。”林清嘉说道。
“我就是不明白。”张煜莹带着哭腔开了口,“为什么忽然这门亲事作罢,我不明白。”抬头看着林清嘉,因为流着泪,眼眶发红,“我就是想清楚,我想弄明白。”
她执拗着想要知道真相。
林清嘉毫不怀疑如果要是魏邵和站在她眼前,她一定会同魏邵和问个分明。
林清嘉叹了一口气。
张煜莹本想要强忍着泪,见着林清嘉叹气,就忽的爆发了出来,“一个二个都是这样,对着我叹息,好似我才是无礼取闹的那个!有什么话不能说个分明,不能说个清楚?好似我还是孩童,永远也长不大似的!有什么好叹息的?!”
林清嘉忽得想到了张煜莹的母亲,对着张煜莹叹息的应当就是她了。
她叹息的是张煜莹应当还是想着魏邵和,所以才想要从他的口中知道一个答案。张煜莹不知道一个人变了心,移了情,问他有什么用,有什么意义?得到的不过是搪塞之语。
“我不喜别人议论我,我也不喜这样的眼神。”张煜莹的眼神突得变了,变得让林清嘉觉得熟悉,那是与前世如出一辙的眼神。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神情高傲,“你们同情我什么呢?我祖父是阁老,父亲是户部尚书,我的舅舅是翰林院的院士。就算是同他的亲事作罢,这辈子也定然好过你,你同情我什么?!”
“我没有同情你。”林清嘉慢条细理说道。
她从来都是觉得张煜莹有些可怜罢了,从未想过同情她。
张煜莹一怔。
林清嘉说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家人把你送到济南来,便是因为不想你去问长青世子你刚刚说得那些话。”
“我不问,怎么会知道答案?”
“你怎么知道,你的家里人不知道这答案?”林清嘉说道,见着张煜莹怔住,便说道:“你怎么知道,你的家里人没有替你问过?”
“这不可能,他没有回京,怎么可能?!”张煜莹咬着唇,“我……我一定要……”
她到底还是要亲自去问魏邵和,心底还是有着期盼的。
张煜莹是张阁老的孙女儿,因为这个身份,若是用的上张煜莹,魏邵和只怕又会哄住她。
林清嘉心想,所以自己不会同情张煜莹,只会可怜她。
第58章 衡水烈酒
“你就这般喜欢歙砚和宝相笔?”周芸见着女儿对张煜莹送的一套画笔与歙砚总是静静看着, 就忍不住问道。
林清嘉看着这方山水图案老坑乌丁罗纹砚,研磨之后, 涩不留笔, 滑不拒墨。还有一套宝相笔,每一根笔的笔尖狼毫都是精挑过的, 粗细均匀, 无一根杂毛。
“我只是觉得稀奇的很。”林清嘉说道,张煜莹没有对她横挑眉毛竖挑眼, 更是赠了母亲一套薄若柳叶的刀具与金针,赠了她这笔墨。
张煜莹打探她的喜好, 然后投她所好。每每想起这事, 她就觉得稀奇。
“你若是喜欢的, 到了京都再买就是。”周芸说道。
“这是不必了。”林清嘉摇摇头,“这一套笔足够我用许久。”
有些人作画不够爱惜笔墨,她是惜物之人, 日日勤勉这笔用不了一辈子,但是用上三五年不成问题。
“张姑娘赠的刀也是极好的。”周芸说道, 吹可断发,锋利的很,有了这淬了银的精铁刀, 很多症都可用的上。
君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于治病之器越好,对患者也就越好。
想到了张煜莹,就难免想到了长青世子, 原本就不喜魏邵和,因给张煜莹调养身子的时候,在济南耽搁了一段时日,心中对魏邵和越发有了意见。
张煜莹性子确实是倨傲,怎会平白无故一颗心都落在魏邵和的身上?魏邵和因为张家的家世,刻意勾上张煜莹,在姑苏之地惦记着自家女儿,许是因为自己当年救了那位王公子,就觉得娶林清嘉做正妻更好,加上本身就爱慕女儿的颜色,想办法把亲事退了。
周芸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长长一叹,看着女儿,面色涂得蜡黄了一些,仍是瞧得出五官的姣好。
正是因为这容貌的姣好,从而招上了魏邵和。
让林清嘉失态的就是在淮北收到的秦霆轩的那封信,等到想开了之后,林清嘉便不会再为魏邵和的事介怀。
见着周芸叹息,便道,“娘,魏世子的事与张姑娘的事也是好事。魏世子可不是什么好归属。”
“张姑娘如今可想不通。”周芸说道,“也罢,他们家把她放回到老宅,许是过些日子她就会想开了。日子久了,人总不能一直看着过去,要往前看。”
她留在张家的祖宅,所做的事就是给张煜莹补身子的亏空,张煜莹的忧思说到底便是因为魏邵和所起。
林清嘉想到了那一日张煜莹的话,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娘,不是所有人都是要一直往前走的。”很多人想不通,走不出那昔日的事,心中念着过去。
就连当初她知道了魏邵和一开始就骗她,很早就恢复了记忆,她也无法做到往前走往前看,陷入了悲愤与感伤之中。
周芸笑了笑,“日子长了,总是会淡的。”
像是她昔日的那浓烈的感情,压抑了太久加上时光的侵袭,也就淡了。
林清嘉看了一眼马车的车外,笑道,“许是罢。”转了个话题,说道,“不说这些了,今晚上我们就到衡水了,听说衡水出了一种烈酒。”
周芸因勾去了昔日之事,也不想继续说张煜莹,便笑道:“你难道想要喝酒?”
“不是。”林清嘉摇摇头,“有些人怕痛,用酒会不会好些。我想着是不是可以烈酒用做药。是不是用在剜腐肉上也是使得的。”
周芸若有所思,“你说的有理。”越往深处想,越觉得林清嘉这个主意说得妙,“嘉嘉,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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