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的表述听得盛临煊额角青筋乱跳,他摁了摁额角,冷声道:“嫉妒?天机的意思是太傅夫人因太傅与孝善皇后的‘交情’,恨及悯王,故而让夏冰去接近悯王,设计针对,让先帝对悯王失望,从而夺去他的储君之位?”
事涉皇家,一些秘事原该随着那些人的逝去而一同埋葬掉。否则翻出来辱没的不只是太傅、孝善皇后,更会殃及先帝,因此这样的事情便是他们身为暗卫,也是只能看破不说破的。天慧在心中暗骂天机找事。
“天机说,‘不要小看女人的嫉妒心’,”说到这里心中翻了个白眼,毕竟她也是个女人,“太傅夫人也许一开始并没有想到那么长远,但是,随着夏冰顺利进入东宫,也许她才又有了后来的那些筹谋。”
盛临煊出生宫廷之中,后宫中的女子各有心思,他身在其中自然不会小看了女人。但是,他气恨的也是,如果真如天机所言,那么此事很有可能不过是因太傅夫人的一腔怨愤而起,然而却真被她做成了,造就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忽然觉得心累,若是这样的真相,其实也十分让人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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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珺悦回到观月楼时,便听李荣说成徽帝在书房中已待了大半日,连午膳都没用,一直未曾出来。
这是怎么了?沈珺悦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早上他们同去见宁安大长公主时他还好好地,可见事情就出在他回来后的这段时间里。
李荣一个下人劝不动成徽帝,又不敢多说,见了沈珺悦如见了救星,立刻便上前说了一通,言下之意便是希望她去劝劝。
沈珺悦自不会推辞,脚步一转便到了书房门口,敲了敲门朝里唤道:“皇上......”
阻隔着一扇门,内外皆静,沈珺悦侧耳倾听了一会,还是没听见什么动静,犹豫了片刻抬手打算再敲一下,门却开了。
成徽帝站在门后,看见她抬起的手,便顺势握住,将她往自己这边轻轻一扯,沈珺悦便撞进他怀里。
他圈着她,袖子一挥将门带上。
“皇上......”方才一照面,沈珺悦便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她张开双手抱住他腰,在他怀中抬头,看着他沉沉的眉眼轻声唤道。
盛临煊看着她这双干净纯粹的眼睛,将她的头压下,紧紧地抱着她,声音中透露着一丝疲惫:“就这样,陪朕待一会罢。”
沈珺悦便没再开口,任由他一双铁臂将自己紧紧箍在怀里,两人相拥而站。
好一会儿,盛临煊才将她放开,牵着她走到桌案后面,又将她抱坐在身上。带着干燥暖意的指节描摹着她眼角眉梢处的桃花,不时地低头亲一亲他指尖滑过的地方。
书房内光线柔和,温馨静谧。
见他情绪似乎舒缓转好了许多,沈珺悦捉住那在她脸上游移的手指,也不提他是因何事不快,只关心道:“臣妾听李公公说,皇上忙得午膳也未用,这可怎么使得,便是再忙也得顾着自个身子,伤了胃可不是好玩笑的。”
盛临煊听着她说话,被捉住的手指却又反客为主缠上她的手,与之十指交扣,带着淡淡的笑意应道:“忙忘了,有悦儿这样念着,下次必不会了。”
“这怎么能忘,”沈珺悦却觉得他敷衍,但也莫可奈何,只好道:“臣妾让人送些糕点给皇上垫一垫吧,今日的晚膳也早些用。”
他眼中的不虞早已被驱除,此刻深邃的眸中只闪烁着温暖的柔光,亲了亲她的手背道:“好,都听悦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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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用过晚膳,两人在后院中散步消食,盛临煊便将太傅夫人也许因太傅与孝善皇后有私情,而迁怒于悯王并设局陷害的事情说与沈珺悦听。
他倒是并不介意将这些事关皇家脸面的“丑事”在她面前摊开。
但沈珺悦却是吓了一跳。这种事情,任谁知道了都无法做到若无其事,继续一派安然吧。
看她有些不安的样子,盛临煊忙安抚道:“你别多心,朕之所以告诉你,其实也是因朕觉得,所谓的‘私情’,也许并非真实,很可能只是太傅夫人对太傅过度疑心才产生的揣测罢了。”
天慧说完天机的联想,盛临煊在短暂的涩然之后,便要求她将天机在此过程中获得的所有查证无误的实事汇报给他。
兼听则明,盛临煊从不偏听偏信,更不会在只听取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猜测之后,便草率地判断一件事。
天机之所以会有那样的猜想,不过是因为太傅藏于书房暗格中的一幅画轴。他们身为无孔不入的情报小组,自然不能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在盛临煊看来,也许太傅对孝善皇后确有过年少时的朦胧心动,但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有实质的交集。
当然,偶然发现丈夫珍藏的画卷,画中人却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处于尊位的女人,大概便深深地刺痛了太傅夫人的心,日渐发酵之后,成为她心头的一根刺。
盛临煊回想着关于太傅一家的传闻:“太傅夫人极溺爱其独子,朕还记得幼时便听人说过,太傅这个虎父偏生了个犬子,好名声全赖他独子败坏。
天机调查的事件中也有极重要的一项,便是太傅对待独子非常严厉,他们夫妻常因儿子起争执。”
更重要的是:“虽孝善皇后早逝,但太傅当时身为太子的老师,对悯王则一贯和颜悦色......”
沈珺悦都能想到:“太傅夫人定是因此而加重了误会。”
此时的盛临煊才现了他的冷怒,“她内心有怀疑,却又不愿与丈夫敞亮对质,心中有怨气,却又不对自己的丈夫排揎。朕的兄长,何其无辜......”
“既已查到了太傅夫人头上,朕便不打算再缓缓行事了。太傅辞官后便去了白鹿书院,而其夫人仍旧独居于京郊别院。朕打算回京后便直接拿了太傅夫人问话,这件事已拖得太久,朕再没有慢慢细究的耐心了。”
她完全理解他的心情,这一切围绕着悯王,从承恩公府,到宁安大长公主,再到夏冰,又牵扯出太傅及其夫人,原本看来是父子、兄弟的权利争夺,其后是权臣的野心干预,然而追根究底,竟不过是一个自私怨妇的后宅手段,而悯王却是牺牲品。
他是为悯王而悲哀。
沈珺悦只能紧了紧与他交握的手,试图缓解他的沉郁。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盛临煊停下脚步,转头对她道:“不用担心,朕没事。”声音平稳,语气淡然。
盛临煊用另一只摸了摸沈珺悦的发顶,“朕早已明白,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事也许会让朕一时愤怒、痛苦,但是它影响不了朕,朕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朕的身边,亦有了更重要的人。”
他看着她,眼神如炬,灼热而明朗。沈珺悦在他这样的眼神里微笑。
他肩负的很多,但是他足够自信也足够强韧。他是出色的男人,也是合格的帝王,沈珺悦不再有多余的担心,她相信他。
沈珺悦踮起脚尖,手攀着他的肩膀,在盛临煊惊诧的眼神里,微红着脸凑近他,轻轻地啄吻了一下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祝福祖国母亲70华诞,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52章 徐统领
盛临煊只觉唇上又轻又软,有淡淡的花果香扑鼻。
她偷袭成功,得手即逃,退开了两三步,耳朵红红,双颊绯绯,却仍对着他笑得又娇又甜。
盛临煊有感动,也有爱怜,她的羞涩显而易见,他心中明白,沈珺悦这样难得一见的大胆,不过是为了让他欢喜。
看着眼前的娇人儿,盛临煊想,这世间所有的烦恼事都抵不过她的一个笑容,若还烦,便让他的悦儿再给他一个吻罢。
翌日,盛临煊在书房批阅奏章,沈珺悦则坐在临窗的榻上翻着书看。
屋内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偶尔抬头投向对方的眼神,当看见对方专心致志的样子便微微一笑,继而仍埋首自己的事情。
也有眼神撞在一起的时候,这时沈珺悦便抿唇一笑,毫不吝啬地绽放一朵笑花与他,他则眼神含笑,唇角微勾愉快地接受她的赠予。
对视片刻,往往是沈珺悦率先挪开视线,侧着脸抬手将鬓边纹丝不乱的鬓发假意往耳后捋一捋,接着便无事人般继续低头看书。
而盛临煊眼神掠过美人从莹润渐渐变得粉红的耳朵,也便笑着收回了视线,继续提笔批阅。
自沈珺悦搬来,只要主子们在一处,李荣也都不在屋内待着碍眼了。往常他们出去,李荣也是带着其他人离得老远,就怕又撞见了主子亲热。
今日也一样。书房内的茶水点心都送了,主子们没有其他的吩咐,李荣便让李保、玉环候在书房门口,他自己则去了耳房喝茶吃小点。
正打着盹儿,李保进来了,腆着脸推醒他:“干爹、干爹!”
“咋的,主子找我?”李荣一个激灵,立刻跳起。
李保忙搀住他道:“不是不是,是颐德避暑山庄的护卫统领,徐义杉求见皇上。”
李荣眼神一动:“徐义杉?”转而想到刚下山来的宁安大长公主,李荣打发李保道:“我去报给皇上,你出去先招呼着人,声气好点儿,这徐统领可不是一般人。”说完便整整衣袍出去了。